太医离开之后,宫人拿着太医开的药方下去煎药。
得知自己兄长并无大碍的白无忧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坐在绣凳上,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皇上。”
一旁侍奉的内监见他脸色不好的样子,小心翼翼而关怀备至的靠过去。
“奴才给您揉揉吧。”
白无忧摆了摆手。
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那么多,他现在哪有功夫坐下来享受。
“五皇兄现在在何处?”
“启禀皇上……”
内监刚要开口,外面一个小太监走进来,打了个千儿。
“启奏皇上,淮阳王在殿外求见。”
白无忧:“宣。”
说完,他起身朝外走去,并且交代,“看好七皇兄。”
内监:“奴才遵旨。”
白无忧走进书房的时候,白无夜正望着窗外出神,听见他的脚步声,便回头行礼。
“参见陛下。”
“五皇兄快快免礼。”
礼节到位之后,兄弟二人也不再寒暄。
“五皇兄,不知派出去寻阿锦还有赫连太子的侍卫可有传回消息。”
白无泽的身体情况让他们挂心,可是,失踪的两个人的下落更是让他们感到忧心,于公于私,这两个人都不能出事。
白无夜面色沉沉,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眉心却拧成了一个疙瘩,显然是心情极差,他道:“暂时还没有。”
“阿锦她……”白无忧抿了抿唇,“是我的失策,没想到傅家还派人特意盯着她。”
“不能怪你。”
白无夜说着,想到了之前白无泽同他说过的,有关傅言笙的是。
已经从被抓的刺客口中审问,然后顺藤摸瓜,最终找到了罪魁祸首——正是傅言笙雇佣的他们。
此刻傅言笙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做兄长的没能照顾好妻妹。
倘若此次阿锦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真的遭遇了不测,哪怕将来又有何颜面下去见阿音?
白无夜的眼中难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兄弟二人自幼相识,白无忧对他自然是再了解不过。
拍了拍兄长的肩膀,“五哥,那悬崖下面是一条河流,当时阿锦也知道,七哥同她说过这里的地理环境,薛郡主说阿锦掉下去的时候,是和行刺的凶手一起掉下去的,凭借阿锦的聪明才智绝对可以很好的利用这一点。”
白无忧对于花重锦都生死又怎么可能有把握?说这些不过是安慰白无夜罢了,不过,估计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些安慰的话到真成了现实,一语中的。
花重锦真的拿了刺客的尸体当了人肉垫子。
白无夜闭了闭眼睛,“暂且不说这个,凌晏那里已经带兵去了傅家,燕北那里到时候仲也也会带领一队兵马,有阿修陪着他,想来应该是十拿九稳。”
他们暗中布置了这么久,今天也终于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棘手的是北狄。”白无忧继续道,“五哥,我怀疑赫连鸣熙的事和傅家并没有什么干系,动手的人应当是赫连容栎,可是这个女人手脚太干净,当时都又全都是她的人,所以一时之间真的拿不出证据来。”
白无忧当然知道伪.赫连兄妹之间真.骨科的事情。
所幸虽然赫连鸣熙出了事,但是北狄太子师是个明白人,知道赫连鸣熙不论是生是死,尤其是还活着,都要由都邑的帮助才能更好的寻到他的下落。
安抚住了赫连鸣熙那些不明就理,以为是都邑下手谋害他们太子的赫连鸣熙的手下,表示出了高度配合的态度。
和言辞之间表达的意思却是如果人活着还好,倘若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一定会禀明北狄王,问责都邑,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
不过这位北狄太子师好歹没有失去理智,还能够沟通,但是有人就很……
“赫连容栎眼下精神似乎不太正常。”
谁也不知道赫连容栎此刻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心理,赫连鸣熙从悬崖上掉下去(或者说是他主动从悬崖上跳下去),眼看生存希望渺茫,按道理说她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他整个人却像是疯魔了一样,北狄太子师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她跪坐在悬崖边上,一语不发,任谁劝说也不肯离开。
最后还是北狄太子师担心旁人看出什么来,才让人把她打晕强行带走。
可是这也不看是谁的地盘,跟赫连容栎突如其来的下手不一样,岂能是他们想瞒就能瞒的住的?
方才,宫人过来禀告说,赫连容栎已经醒了,可是人却我在床榻上又哭又笑,谁说话也不肯搭理,嘴里还一直喊着赫连鸣熙的名字,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又或者说是她已经没有精力去顾及这些了。
除了悬崖下边的两个人,谁也不知道赫连鸣熙其实还活着,赫连容栎明明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可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只能说是情之一字,造化弄人,亦或者是咎由自取。
但凡她勾.引男子的那些聪明有一丝丝放到感情上面,她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不是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了,而是为了一棵树不光放弃了一整片森林,还把自己给整疯了,铁了心要吊死在那棵树上。
可悲又可笑。
“希望赫连鸣熙还活着。”
他活着,能给都邑带来的更多有利的条件。
死掉的话……
白无忧内心:【搓手手.jpg】
得让他好好想想,到底如何该把这口锅甩到西夏头上。
当然可以让赫连容栎自己承担这个后果。
并不是白无忧怜香惜玉,他对这样既会作死又凶残的女人,着实提不起什么兴趣来,而是西夏背锅的话,对都邑更加有利。
不过眼下如果人确实是死在了都邑,甩锅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但是没关系,他七哥比较擅长这一个。
(并没有狗带的赫连鸣熙:“……”)
“阿泽如何了?”
白无夜问道。
“太医说,得亏五哥你及时止损,七皇兄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安心静养,不可再劳心伤神。”白无忧道。
白无夜沉默了一瞬,“就怕他不肯如此。”
安魂香他下的剂量并不大,算了时间人这会儿也应该醒过来了。
像是为了证明白无夜的说词,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是内监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
“七王爷,七王爷,太医吩咐了您要安心静养啊,皇上他……”
“咳咳,本王的身体本王自己心里清楚,李公公不必多言。”
白无泽的声音淡淡的,可语气却不容置疑。
二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由远及近。
白无泽平日里总是束起的长发此刻随意地披在肩上,只着了单薄的衣裳,面色苍白,神情憔悴的出现在白无夜和白无忧的眼前。
“参见皇上,五皇兄。”白无泽轻轻咳了几声。
白无忧蹙了蹙眉头:“七皇兄如何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皇上,奴才实在是拦不住啊。”
内监哭丧着脸道。
“去为七皇兄取来大氅。”
白无忧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内监得了命令,如蒙大赦,麻溜的跑腿去了。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清楚,皇上不必太过担忧。”
白无泽微微一笑,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更衬得他目如点漆,黑的幽深发亮。
白无夜明白他是什么心思,便直截了当的说:“阿锦那里已经派了不少人手去搜寻,你既然担心他,那就更应该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而不是等她回来反而为你挂心。”
淮阳王殿下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五哥,你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当初五嫂因为寻找阿锦在外奔波的时候,你不也是坐立难安吗?你应当理解我才对。”
他这些话让白无忧愣了一下,看着自家兄长的神色,随即恍然大悟。
怪不得呢,每当他同阿锦走得近一些时,七哥就用诡异到让人背脊发凉的眼神盯着他。
明白了这一点的白无忧在为自己兄长高兴的同时,那些担忧却更像是秤砣一般,把他的心往下坠了坠。
你可千万别出事啊,阿锦。
年轻的天子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白无夜因为自家七弟的话神色不由得怔忡了一下,仿佛回忆起了多年以前的某些事情,语气微不可查的变的温和,“那你又打算要怎么做呢?”你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
“我想了想,进山太慢了,几十里的山路,我怕阿锦等不了那么久,我想直接从悬崖那里下去。”白无泽道。
“胡闹!”
白无夜脸色冷了下来。
“我既不想阿锦出事,也不向你出事。”
“我知道兄长的好意,可这样是最快的办法。”
白无泽毫不退让。
“是下去,并不是上来,凭我的轻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不可。”白无夜再次驳回。
空气逐渐凝固起来,眼看二人就要急赤白脸的吵起来,虽然平日里难以想象这幅画面。
“等等等等,两位兄长,您二位的火气都先停一停。”
白无忧连忙出声打断让人之间接下来的对话。
“五哥,七哥的办法的确不错。”
白无夜怎么样也得给他十二弟面子:【盯——】
白无泽见他十二弟赞同,心下大喜:【:)】
承受住双方的压力,尤其是白无夜那个“既然你这样说,那你如果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要打断你狗腿”的眼神,白无忧开口道:“我的意思是说,从悬崖上下去可以,但是下去的人却不能是七哥,别说是五哥了,就连我也不放心,如果七哥你非得要下去,那我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刚才还争这个两个人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最终二人都退了一步,可以直接从悬崖上下去,但是那个人却不能是白无泽。
眼看二位兄长达成共识,白无忧在心里悄悄为自己擦了把汗。
这么简单的道理,二位兄长也是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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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锦沉沉的睡了一宿,虽然不可避免的觉得腰酸背痛脑壳疼,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还是可以的。
身上暖洋洋的,脸颊旁边是一撮毛茸茸,并没有醒透的花重锦无意识蹭了蹭那层毛茸茸,引来了耳边的一阵轻笑。
花重锦意识回笼,反应过来这里并不是她郡主府,而她昨天被迫以命相搏,玩儿了“极限蹦极”,又挑战了一把荒野求生,现在她还没有获救,还待在悬崖下面的小木屋里,同他一起待在此处的倒霉蛋则是北狄的太子殿下——赫连鸣熙。
意识清醒过来,花重锦的脑袋像装了弹簧一样,蹭的一下就直起身子来,结果眼前发黑,一阵头晕目眩。
“你睡醒了?”
旁边有人似乎心情颇好的问道。
旁的不说,一大早就看到赫连鸣熙的盛世美颜还是很养眼的。
那双翠绿的眸子宛如上等的琉璃珠。
“早上好。”
花重锦:“……哦,早上好。”
她这才注意到两人似乎挨得很近,披了同一件大衣,那不用说刚才她枕的毛茸茸应当是赫连鸣熙披着狐裘的肩膀。
注意到花重锦的视线,赫连鸣熙好心的解释道:“还请锦儿郡主不要误会,是昨晚出现了一些特殊情况,并非本太子有意轻薄……”
然后他就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重点讲的是花重锦一睡着就不自觉地往火堆上趴以及发低烧的情节。
说完之后,还特别关心的问了一句,“锦儿郡主现在还难受吗,烧退下去了吗?”
花重锦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额头,感受了一下温度,“也还好,问题不大。”其实好像还在烧着,太阳穴也有些突突的疼,不过她暂时没多大感觉,也没到爬不起来的地步,眼下这样的条件也容不得她躺在那里慢慢的恢复养病。
花重锦虽然姓花,可是遇到困难或者是苦难的时候,她更像是一株顽强不屈的杂草。
“多谢太子殿下的关心和帮助。”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赫连鸣熙对眼睛眯成了好看的弧度,“不必太过在意,我也是为了自己,要知道昨天晚上确实是很冷,昨晚那样的情况,倘若不是有锦儿郡主在,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端端道谢的话,让他说出来却莫名其妙的带了一丝暧昧,那上扬的尾音像带着小钩子一般勾住人的心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