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阳景琮拿来一个小碗接着削出来的雪,修月在那里快乐堆雪人,阳景琮则拿出一罐子桃蜜,微粉的桃蜜淋入碗中。
“这又是什么?”
“雪桃花,尝尝?”
修月放下雪人身子,挖了一勺雪,清甜芬芳,是从来没有尝试过的口感。
“甜甜的。”修月又笑,她许久没有这样的开心。
吃完了修月不忘初衷,立刻捞起雪球继续团握。那歪歪扭扭的雪人被托到阳景琮面前,他笑起来,浅浅的笑意却有温柔从他双眼中流淌出来。
“还是有天赋的。”
修月玩了一会就冷了,阳景琮拉着她出了冰室,外面已经是漫天大雪,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修月又是兴奋的冲到院子里伸出双手接雪,她痴痴的望着天。
“看来上天也不止是会降下惩罚,也会降下这么美丽的雪花。”
阳景琮从廊前走下来,估测错了雪的厚度,一脚踩空,雪地又滑。
“诶!”
阳景琮还没有来得及控制平衡就向前倒去,然后跌入一个温暖的,带着点桃子香味的怀抱,修月居然稳稳接住了这个比她高出一头的大男人。
修月扬起脸望着阳景琮,二人呼吸触碰到冰冷的空气立刻形成透明纱缎一样的白气,阳景琮这边的白气急促,他明明注视着修月,瞳仁却晃动不停。
“你好……大的力气。”阳景琮往后退了一步。
“其实我也略通一些拳脚。”修月见阳景琮站稳了就松开了他,“小时候我喜欢学武,喜欢刀剑,但是王兄显然觉得我领兵打仗给朱国带来的益处远远不如我的容貌。”
从修月及笄礼上令人流连忘返的容颜,就让朱国国主知道了他这个妹妹的价值,他眼睛里看到的唯一价值。
“真是什么蠢货都能当君主啊。”阳景琮从来不会口下留情。
阳景琮拨开修月头发上的雪,拉起她冰凉的手,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廊上。
到了房间里,阳景琮立刻帮她把外面的大氅脱了下来,找来干布擦头发,做完这一切他就又回了冰室。好像这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修月深夜躺在榻上想,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啊,一面对自己多加维护,一面又好像一刻也离不开那冰室。
日子安定下来,也颇为无聊,阳景琮说白了就是个手艺人,平时也不跟人来往,平日里连个访客也没有,他自己又时常待在冰室,修月能说话的只有一个丫头而已,当真无聊。
修月决定出去逛逛,早膳时和阳景琮说了声,他便说要一起去,姜国繁荣昌盛又刚扩大了疆域,百姓们都一派欣欣向荣。
阳景琮和修月并肩走着,他为她介绍了下主要街道,让她知道个大概方向。逛着逛着,迎面有马车停下,看阵仗不是小人物。
一身玄袍的国师从那车上走下,不经意一瞥看见了阳景琮,立马朝他们走过来。
“阳先生!景琮!这么巧啊,一起用个饭吧。”
国师不像传闻中那般稳重,很爱玩笑。
“怎么样,成婚的感觉如何?”
“挺好。”阳景琮言简意赅,随后转头对修月说,“这家菜挺清淡的,你尝尝喜不喜欢。”
国师的眼神在阳景琮和修月之间流转,似乎在思考什么。用过饭国师还自来熟的跟着阳景琮回去了,两个人都去了冰室,修月知道他们有事谈就回避了。
“你对这位公主挺好啊,动心了?”国师也是八卦兮兮的。
“亡国之痛,颠沛流离之苦,都不曾让她自怨自艾,是个很好的女子。”
“你愧疚了?”国师突然一问。
阳景琮的眼睛连续眨动了几下,不置可否。
远在南堰神域的炎南煊有点看不懂了。
“师父,他这话什么意思啊,淮商神君愧疚什么?还有我刚才一直想问,这引天雷,不化冰,降风雪,淮商神君不是不能用神术么?他怎么做到这些的?”
“淮商他自己是水神,天地间一切水行都是他的化身,他本身就是风雨雷电,不需要神术也能做到。至于愧疚什么,我们倒回去看看不就行了。”烟槐指尖轻点,三千世镜中变幻。
镜中倒影出姜国朱国的破城之战,国师随军布阵,可终究是朱国的国境之内,姜国士兵早已水土不服。
“国师,将士们如今尚可支撑,可是难耐姜国炎热气候,恐怕拖下去我们被反杀也有可能啊。”
国师意识到事态严重,想起临行时阳璟琮给他的神像心中感念,他这个招摇撞骗的国师如果没有了阳璟琮真不知道如何立足。
“搭神坛,请神像!”
国师高坐神坛之上,那冰刻的无相求雨神像摆放在供桌当中,国师盘腿念咒,登时风云变幻,由一滴雨点变作瓢泼大雨,再由大雨变成漫天飞雪。朱国城内毫无预兆的狂风飞雪让百姓人人自危。
天象反常,姜国铁骑在此刻破城,他们的兵马皆是习惯了冰天雪地作战的。他们破城而入,为首的将领下达不伤百姓的军令,直捣王宫。
这人间的景象愣是给炎南煊看呆了。
“淮商神君雕刻这神像也可以呼风唤雨啊!这也太可怕了,他是个凡人都这么厉害啊。”
“正常。”烟槐看到淮商这样左右因果实在担心,不过掐指算出这朱国国运本就衰竭,才放下心来。
“淮商神君这个凡躯长这么大估计不止这一个大场面吧,咱再看看吧。”炎南煊来了兴致。
“不行,我要看谈恋爱。”烟槐说着又把三千世镜调回去了。
修月与阳景琮成婚半年,他们已经足够熟悉,修月知道为什么阳景琮总是待在冰室,因为他幼时生了场大病,他病入膏肓之际本想留下一座冰刻作为生命的终结,可是没想到一直雕刻他的病就好了。
事实上淮商是以神之身跌入凡尘的,凡人的身体必然承受不住神力,而这不会融化的冰刻则是分散他神力的寄品,可让凡躯继续存在。
阳景琮为修月雕刻了一柄匕首。
“一开始尝试的是长剑,但是开刃失败了几次,匕首开刃成功了,只是还需要个鞘。”阳景琮面前是图纸。
纸上密密麻麻看得出他的用心,他把匕首的刃收向自己,与修月商量鞘的材质,最终阳景琮决定请宫里的烧匠烧一个琉璃的。
修月很喜欢看阳景琮画图的模样,那样专注平静,让修月百看不厌。
日日相处,修月与阳景琮的关系亲密了许多,只是平平淡淡像多年的夫妻一般,完全没有新婚的热情。
这天国师递来消息,说工匠烧好了匕首的鞘,让他进宫去验收。
“最近都城里有些异样,你最好留意一下修月公主。”
“怎么了?”阳景琮摸着琉璃鞘的表面,跟他想象中一样。
“悄悄告诉你,朱国国主被掳走了。”国师在阳景琮耳边说道。
阳景琮皱眉,一道目光给到国师,示意他继续说。
“大概是朱国那边的散兵游勇想要复国,君上顺水推舟,本来俘虏朱国国主就有后患,君上为了显示仁慈也就忍了。若他们起兵复国,君上正好师出有名,斩草除根。”
“朱国国主软禁的地方守卫重重,是怎么被救走的?”阳景琮疑问。
“他们朱国有个厉害的太傅,能掐会算,擅奇门遁甲,之前打仗正好出去云游,如今回来,估计是想搅弄风云。”国师真是了解的一清二楚,说完换了副好整以暇的面目,“听说,这太傅与公主是有婚约的。”
阳景琮正琢磨着,听得这一句忽然拧起眉头看着国师,目光令他生寒。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有本事你回去问你家公主去,你敢么?”国师心情大好,拍了拍阳景琮的肩膀走掉了。
阳景琮回府的时候,修月正在冰室中为自己制作雪桃花。
“你回来啦?”修月唇上晶莹沾着冰雪,更加粉嫩。
“贪凉对身体不好,少吃些。”
“就不。”修月笑起来,故意气阳景琮,“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下午有人来换橱柜。”
“那我先去收拾下。”
修月来到这里觉得比在朱国时要自由,那时她被禁锢在宫墙之中,不过是个待价而沽的商品。而这整个阳府都是她做主,累了她也可以两手一摊让阳景琮处理,这里的生活是那么平凡踏实,让她每一天都期待着会发生什么。
“丫头们收拾好了,我只是和你说一声,下午你就可以看到我挑的款式。”
“定然不错。”
阳景琮回过身来走到修月旁,非拿着凳子坐在修月身后,他很喜欢从背后环着修月的感觉,然后拿过那只碗把碗里的雪花一口吃完,吃得太急了头疼的皱眉了。
“冰脑子么?”修月笑起来。
“冰,眼前一黑。”阳景琮顺势把脑袋搁在修月肩上依靠着她,他身后的长发流淌下来与修月的长发交汇。
修月笑起来,任由他抱着。
“过两日冰刻节,你有什么准备吗?”
“我准备……我们一起去尝一下新开的酒楼吧,听说那厨子从朱国来,说不定有你爱吃的菜。”
“真的么!等下,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有准备什么冰刻么?”
“我本来也只是为了续命才雕刻的,皇室的赏赐也并没有什么,况且我已经得到了最好的恩赐,就把机会留给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