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月觉得这人应该是宽厚的,但是有些冷淡。修月虽然贵为公主,但明显姜国是没有把她当成公主的,在她嫁给阳景琮之前,王后以为她怎么样也会被配给王公贵族,于是派了王宫里的掌事来教导过规矩,修月是知道洞房这天应该发生什么的。
修月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阳先生非要在此时处理,但她吃过饭还是沐浴更衣,一身红纱里衣,长发未饰铺在背后,纯洁天然,又娇媚诱人。
“你看着我做什么?”修月坐在榻上,伺候的丫头在一边不停的瞄她。
“没什么,奴婢冒犯了。”自然是因为修月绝色容光。
“小姑娘,阳先生去哪了?”
“阳先生肯定在冰室,先生醉心冰刻,大多时候都待在冰室里。”小丫头想着,可是洞房花烛夜还冰刻,是不是太不合适了。
“那我是在这里等他,还是去找他呢?”等他心里没着没落的,找他感觉自己多上赶着一样。
小丫头刚想说还是自己去请先生来,这位雷厉风行的公主就站起身。
“我还是去找他吧,等待煎熬。”从到了姜国,修月似乎就一直在等,命运都在等待别人裁决,她恨透了等待的滋味。
“公主,冰室寒冷,多穿点啊。”
修月在小丫头的带领下找到了冰室,她敲敲门没人应声,但是她能够听到里面有声音,很像铲雪声。
修月静悄悄走进去,这冰室十分宽敞,层层叠叠,过道两旁有整齐排列的冰墙,修月顺着往前走,看见阳景琮站在梯子上,手上拿着刻刀,聚精会神的雕刻着面前的冰刻,那是一尊弥勒。
“阿嚏。”冰室太冷,修月才站了没一会就打起冷颤。
阳景琮发现身后有人,回头一看,看见衣物单薄的修月。
刚才在房间修月头晕眼花,没看清楚阳景琮的模样,现在这明亮冰室之中,冰又透着光,阳景琮身量挺拔修长,形貌昳丽峻然,实在是一派公子只应见画的模样。
“有事?”阳景琮被打断,面色冷漠。
“今晚你我……”修月忘了组织言语。
“公主先睡吧,佛像还未完成。”
修月试图理解他的意思,但总归是不要她在这里的,她默默点头转身离开。
“等一下。”
修月停住,阳景琮下了梯子走向修月,他脱下自己的氅披在修月身上。
“这里有些热,衣服麻烦帮我带回去吧。”
修月呆呆的看着他,这里可以说的冰天雪地,这也热?
前途未知,但修月想着,这应该就是她这一生的命定之人了,命既然定下,心中也有了一丝安定,她也睡了个好觉。
此刻的南方天,火神烟槐正剥着紫栗吃着,炎南煊端着茶进来。
“师父,又看上了?”炎南煊看着烟槐面前的三千世镜,里面正是凡间的修月和阳景琮的新婚之夜,“喝点茶,紫栗上火。”
烟槐撇了一眼他,火神还怕上火?
“你说这淮商是不是落入凡间的时候头着的地,新婚之夜就干这个?人家阿檐都找他来了,怎么跟个石头似的?”烟槐忍不住吐槽。
“人家两个第一次见面,生疏点不是正常么?”炎南煊给烟槐擦了擦手,自己上手剥起栗子。
“不是,新婚夜啊!就给我看这个?”
“你想看什么啊我的师父?”炎南煊本就长像张扬,此刻扬眉促狭,凑到烟槐面前不怀好意。
烟槐不理他,炎南煊突然亲了她的脸颊,烟槐恼得一掌劈过去。
“找死!”
“师父啊!痛啊!”炎南煊装痛想要蒙混过关。
炎南煊胡闹有分寸,好不容易才让师父不那么排斥他,他可不敢惹怒她。
“师父,你这不错眼的盯着,是不是太八卦了?”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护法。”
凡尘之中,阳景琮终于在黎明时分结束了雕刻,他回房休息,在看见榻上的美人之后,才想起来这是他的妻子了,只是这未来该如何相处还是个问题。
修月梳洗完毕后,丫头说阳先生在偏厅等她用膳。
阳景琮端坐在饭桌前,未动筷子。到修月坐下,他为她盛了碗粥,自己才开始吃。
“国主赐婚,需到王宫谢恩,今日恐下雪,公主可多穿些。”
“阳先生,我已经不是公主了,我的名字是修月。”每当修月听到公主二字她都感悲凉,国破山河覆,正因为她是公主,才会是那个最能侮辱朱国的战利品。
“我叫阳景琮。”
他们夫妻二人入宫,阳景琮与修月一车,另还有一车同行。
“后面的车里是谁?”修月问。
“是弥勒佛像,进献给国主的。”
“难怪你昨晚要赶工。”
“本来要等一月后的国主诞辰进献。”
“那为什么突然提前?”
阳景琮只是望着修月深深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入了宫,修月发现周遭的人对阳景琮都十分尊敬。迎面走来几位皇子,阳景琮感觉这几位皇子越走越近,修月也越来越紧张。
“阳先生,这是来谢恩?”
“太子殿下,三皇子,五皇子。”阳景琮行礼。
五皇子眼神一直盯着修月,带着意味不明的讥笑。
“修月公主换上姜国妇人的衣衫也是难掩姿色,不知道这倾十城而不得的女子,相处起来是否也销魂啊?阳先生。”五皇子素来不屑一顾这阳景琮,又对修月垂涎已久,如今自己想得的美人轻易给了别人,自是满腔妒火。
“五弟,阳先生如此清高淡然之人,恐怕也品不出什么。”三皇子前些日子还因为想得到修月跟老五几番争执,如今就一致对外了。
“你们收敛些。”太子轻斥。
修月居然觉得听到这些自己已经麻木了,这几个月以来,皇室男子们争夺她的去留,女子们又揣测她的浪荡,这样的话语不知听了有多少。
阳景琮宽袖下的掌握成拳。
“我今日进宫,除了感激君上下嫁公主于我,还为了进献这尊弥勒佛像给君上和王后,以感君上之恩。”
阳景琮的冰刻早已无价,连国主想要,都得通过国师向阳先生请来,而得赐婚后的进献,自然也是彰显他对修月的重视。
“父王就是爱信这些神佛,我倒要要看看你的冰刻有什么了不得。”
五皇子率先走向后头的佛像,甚至一挥手扯下了盖在佛像上的绒布。
看清佛像的样子之后,众人纷纷倒息,明明是冰刻出来的,但是却比金身佛像还要宝相庄严,佛祖笑意生动,似真佛临世,让凡人只想跪下叩拜。
阳景琮忽然拉着修月的手往后退了几步,突然一道惊雷斩下,几位皇子纷纷遮面,抬佛像的奴才虽然也被吓到,但还是稳稳托住了木台。
阳景琮宽袖挡在修月脸前,自己则是注视着这道惊雷,惊雷过后,佛像轰然碎裂,巨大的冰块从木台上滚下,砸得五皇子倒地吐血。
“五弟!”
宫道上顿时一片混乱,只有阳景琮牵着修月的手,漠然的看着这一切。
谢恩还是要去的,只是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字一句阳景琮都禀报了君上,结合起来看就是两位皇子冒犯了修月公主,随后不敬佛像,引来天罚。
国主勃然大怒,他本就盼阳先生这一尊佛像已久,左请不得,右请推脱,听说因赐婚一事阳先生竟然主动进献,国主龙心大悦,可是半道上居然这样离奇的毁掉了。
“君上,几位皇子平时都是谦谦君子,如今不仅冒犯公主还引来天罚,恐是邪祟上身,还望您准许我开坛做法,为皇子们去除邪祟。”国师言辞恳切,当晚把三位皇子绑在柱子上各抽了二十蟒鞭。
阳景琮仍然拉着修月的手走着回家,他和她的手指轻轻搭着,就好像一个不是有意牵,一个也不是有意跟。
“今天让你受委屈了。”阳景琮看修月一言不发,出言安慰。
“这真的是天罚么?”其实修月是有点傻眼。
“是因为他们欺负你才有这样的惩罚。”阳景琮的话意味深长。
“可是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这样说我,为什么这次会引来天罚呢?”
阳景琮皱眉。
“他们还给过你委屈受?”
“这本身就是交换,我在这里的忍耐,为的是朱国剩下的子民的生命,这很值得。”
阳景琮的手由轻轻搭着她的手指,变为包裹住了修月的手掌,他手温凉,如月色一般。
“下雪了!”忽然有雪花飘落,纯白秀气,朱国很少下雪,这让修月难掩兴奋。
修月一身淡紫绒氅,皓腕轻抬,手掌接着雪花,笑的如同孩童纯真。
“你说对了!真的下雪了!明天可以堆雪人么?”修月一脸欣喜,生动起来的容颜更当绝色二字。
“为什么要等明天?”阳景琮可是拥有姜国最大的冰室的人。
修月第二次进入阳景琮的冰刻室,居然发现他还有一个自制的用来削冰块的旋转竹刀,他转动把手,那锋利的四刃竹刀就把冰块削成细腻的雪花。
不一会就有一个小雪堆在那里。
“哇!这真新奇啊!”修月从来没见过,立刻开始堆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