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就不理我了?我送的果茶她都喝了,点心她也说好吃啊。”水神最终忍不住出现在神侍们面前。
神侍们吓了一跳,纷纷跪拜行礼,淮商让她们起来回话。
“水神恕我直言啊,咱们姐妹们去给族长大人送吃的她也夸赞呢。而且族长确实对木神更加温柔。”可真是个直言不讳的神侍啊。
“温柔,有时候并不能代表什么,对不对。”
几位神侍看着嘴硬的水神忍不住想笑,可是看见水神身后走过来的人就还是忍住了。
“族长大人。”
“去做事吧。”阿檐对她们说道。
“师父让我去一趟鬼族给他送些东西,我来同你说一声。”
“哦,那走吧。”淮商拂袖走向她。
“你去干嘛?就送个东西而已,很快回来了。”淮商还想说什么,“对了,回来我想吃酪梨糕。”
“行,好,我马上去准备。”
那是淮商自创的一种点心,从开始做到最后做出他想要的味道,可以说是失败了很多次,从第一次失败就是阿檐承担了那个苦涩的味道,到最终的成品惊艳,都是阿檐试的。
淮商以水露浇灌梨树,让树瞬时四季,他既取花叶,又摘果实。酪梨糕分为两层,底层以糯米和梨汁相和,加入春糖和薄荷,上层将梨花整朵凝在透明的糕体,既美又清甜。
这点心耗时又耗力,淮商总会以神力在梨花上勾勒点鹅黄色,令阿檐能够吸收。
就在淮商摇着扇子盯着蒸屉的时候,突然一阵抽痛缠上他的心脏,直至四肢百骸,他捂着心口却刻不容缓的捏诀消失在原地。
阿檐问过他,他教她的术法都是攻击,却没有防御,他说足够强大就不需要防御。可是淮商怎么可能放心,他一早将自己当做她的防御,只是他没想过会是「覆水」。
当阿檐刚到栖山就察觉到了不对,栖山与上次来很不一样,阴风阵阵,而且完全感受不到木神的神明之息。
栖山府大门敞着,檀东檐警惕着推开门进去,躲开了飞来的暗器,结果攻击接二连三,阿檐伸手召出檐雨剑。
阿檐找到掩体,看见堂上坐着的蓝衫女子双目猩红正在念咒,应该是鬼族的符咒。阿檐一边让细雨针密密飞出,一边飞起以剑破局,攻向倾灵。
剑尖还未及碰到倾灵,阿檐就被一股强大的鬼气震开,她退后到稳住身形。
“师父在哪?”
“桓渊吗?不让他在这是我对你的仁慈。”
“你冲我来的?”
“你父亲杀了我父亲,自然我也要杀了你!”
倾灵一改柔弱姿态,抬手一道铁锁鞭子抽过来,带着怨鬼之气,撕风破雨,尽管阿檐轻松躲过,还是被怨气划伤了衣服。
阿檐目光一凌,飞身到倾灵身边,她长鞭飞舞,阿檐亦身若游龙,檐雨曲折夹击,招式快得看不到剑身。
两人过招一百,倾灵已被檐雨刺中两剑,她以鬼咒攻,却也难敌阿檐的术法,一柄檐雨搁在倾灵颈边。
“杀了我你就再也别想见到你师父!”
“凭你也能弑神?”阿檐不上当,正要动手,一柄长戟从背后袭来,她为躲闪松开了倾灵。
“鬼兵听令!”
栖山府外早已集结了三万鬼兵,而此时木神之息分外强盛,被困在无形之狱中的桓渊冲破桎梏,飞身到阿檐身前。
“阿檐,连累你了。”
“师父没受伤吧?”阿檐怎么可能怪桓渊,她只是担心的看着桓渊。
他们师徒二人联手御敌,木神现身,周边所有树木都为他驱使,藤蔓荆棘缠上鬼兵,阿檐站在屋顶,细雨针带着毒液飞向鬼兵。
若是木神和阿檐持续发力,那么这三万鬼兵被消耗殆尽不过是时间问题,趁着阿檐飞去战场近战厮杀,倾灵立刻趁机到了桓渊身边,桓渊来不及收手,伤了倾灵。
倾灵口中吐血,满目凄然泪水,这幅模样,一下将桓渊的回忆推回初见倾灵的时候,她那样娇小躲在堂上的太师椅后,长发披在身后,尤其难忘那双眼睛,充满防备又水汪汪的似乎在祈求。
“桓渊,你能救救我么?”
初见时,她也是这样说的。
“你是谁?能救我吗?”
只一刻的分神,桓渊便被铁锁鞭缠绕住脖颈,倾灵一抬手腕,鞭就收紧,桓渊面目憋红难以喘息。
“师父!”阿檐急着脱身去救桓渊,肩上中了一箭。
而倾灵似乎并不准备杀死桓渊,只是桓渊被勒得昏厥后将浸了火的铁锁鞭形成克住桓渊的牢笼,桓渊失去意识漂浮在牢笼之中,连木神之力也被火克制。
这倾灵也是奇怪,当时率军绞杀栖山府君的是桓渊,手刃她父亲的纵然是檀东檐的父亲,可是她却不认为檀东檐无辜,执意要杀死她。看来倾灵虽然执意要杀父凶手死,却又不忍心对付这么多年爱护她的桓渊。
阿檐却并不明白他们二人之间的纠葛,只是觉得倾灵要杀了桓渊,她不顾一切飞身到倾灵面前,软件刺穿她的手臂,趁她中断鬼咒的时候扑向桓渊想救他。
刚刚被火狱灼伤手,还没能碰到桓渊,阿檐就感受到后背被狠狠插进一刀,她转身,那刀锋就在她伤口里扭转,痛得阿檐几乎握不住剑。
“我杀了你!”
阿檐一掌打开倾灵,更红着眼挥剑。
鬼兵攻过来,倾灵念咒,那柄没入阿檐身体的刀便吞噬着阿檐的灵力,倾灵趁她不备推她跌入鬼兵阵中。
寂静和喧嚣掺杂,阿檐却因为虚弱只能听到自己喘息的声音,她的软剑第一回让她觉得力量不够,她需要更有力量的武器。
阿檐被击飞,背上的刀摔出倒是舒服了一些,她支撑着半跪在那,喘息着看着那剩下几千的鬼兵,再抬头望着师父。
倾灵也捂着伤口走过来。
“受死吧,你该为我父亲偿命。”倾灵理所应当的说。
檀东檐笑着,眼神冷如寒冰。
“你没这个机会了。”
阿檐低头合上双眼,一瞬间回到那个黑暗上锁的屋子里。
檀东檐站在与她同样面容的女子面前,她们遥遥相望,阿檐没有开口,可是她知道对方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将你留在这里,是为了保护你,保护我们唯一快乐的时光,可是师父不能死,求你助我。”
“不为师父,只为你,阿檐别怕,我回来了。”
阿檐切割了自己,将无忧的那个圈禁,她怕绝望渗透,最终消磨掉那个勇敢快乐的自己。或许她从未想过,放出另一个她,绝望会被治愈。
此刻她为了用水行术法而解开禁锢,此前她并不是有意不用水行术法,只是那段时光是耀眼的幸福,自然会被一同封存。
一道锁开启的声音清脆,檀东檐再抬起头时,眼神已经与先前有所不同,她坚定的站起身,环视着周围炼狱场景,还有虎视眈眈的倾灵和鬼兵。
因着桓渊和檀东檐都为木行,倾灵召来的皆是主克木行的火行鬼兵,整个战场鬼火森森。白光乍现,忽的一道震雷炸响,檀东檐面上不显,其实已经竭力压制自己的喘息,她已然有些气虚力竭,也再没时间与剩下的那么多鬼兵缠斗,若说有什么可以一举歼灭所有敌人的招数,那么也只有他最后教她的那一招。
檀东檐凝神在心中默念那张纸上淮商留下的字,边上的画笔画简单,但也让她仿佛置身于那片纯白冰天雪地,闻见淡淡腊梅花香。
【覆水】——少女轻启朱唇,两个字轻悄悄的却在天地间回荡,诸神皆闻。
黑云压境,闪电与惊雷越发频繁交织,天上不落雨,反而土地崩裂,似乎有水源描着裂块的边缘,下一刻滔天的洪水从地块中喷薄而出,卷袭着鬼兵冲天而上。
那水如火一般侵蚀着敌人,并不是淹没,而是碰到那洪水的鬼兵都消融了,像是那棵腊梅花树在冰雪中消失,暴发的川流收束,直冲天际,如同银白利箭冲上云霄,裹挟着鬼兵的尸体冲到看不见的高度,之后落下粉色的纷飞大雪,狂风卷袭这刚才还是大地的海,檀东檐站立的地方已成孤岛。
整座栖山已是洋流,檀东檐的手因力竭而颤抖,甚至无力召回檐雨剑,面前无一鬼兵,只是血色的雪在飞扬。
她好像远远的有谁向她而来,她想回头看一眼师父是否安好。
在阿檐转身的瞬间,短刀正中她心,握着刀的那双手似是从十八层地狱爬回的恶鬼,布满伤痕血污。
“阿檐!”
淮商感受到覆水赶到这里,却堪堪看见那柄刃插在了她心上。
淮商瞬息间到阿檐身边,挥手杀死早已面目全非的栖山倾灵,他握着那把刀立即冰封了不断侵蚀阿檐的鬼气。檀东檐因为太痛并且极度虚弱,竟显出原形,直冲云霄。
天地之间响彻着龙吟之声,那把刀因为她化龙时体型变大而掉落下来,阿檐也缓缓盘旋回地面,虚弱的盘踞着。淮商立刻将自己的神息渡给阿檐,可是他渡着渡着就发现阿檐根本承接不住他的神息了,这是最坏的情况,说明阿檐已经在消散了。
变回人形的阿檐躺在淮商怀里,她面白如纸,眼睛迟迟没能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