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夏天都没过去，怎么会下雪？”
舒雅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细碎的雪花落在她睫毛上，很快融化成冰冷的水珠。她下意识裹紧了单薄的衣衫，总觉得这雪来得太过诡异。
“爸爸，我想去玩雪。”小雪想要跑上甲板，却被陈志强拉住，心头涌起一阵不安。
谁也不知道，这场反常的雪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久，张皓命令所有人回到船舱，暂时不要出来。
经历过猩红之夜的恐怖后，大家对任何异常都保持着近乎本能的警惕，没有人提出异议，迅速撤回了室内。
好在飘雪只持续了不到半小时就停了，甲板上的积雪也很快消融。张皓猜测这可能是局部地区的极端天气，但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时间到了中午，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愈演愈烈。
天空在转瞬间阴沉下来，厚重的乌云像铅块般压在海面上。巨浪开始以不规则的节奏拍打船身，每一次撞击都让这艘万吨巨轮发出痛苦的呻吟。
船舱里的人更是不得不抓紧身边的固定物，几个没来得及收好的水杯从桌上滑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驾驶舱里，张皓死死抓住舵轮，将油门杆一推到底，引擎即刻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声。燃油表的指针，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滑。
“不能再消耗燃油了。”张皓皱起眉头，在行驶了一段距离之后，果断关闭了引擎。
船上的净水器完全靠燃油发电，虽然现在储备的淡水还有很多，但水源一直都是消耗品，而且无法靠人力再生。
接下来的数小时里，失去动力的巨轮就像被巨人攥在掌心的玩具，在狂风巨浪中无助地翻滚。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哀鸣，甲板上的集装箱像积木般相互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
直到黄昏时分，船身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震颤。仿佛穿过某种无形的屏障，肆虐的风暴声骤然减弱，原本疯狂倾斜的甲板也渐渐恢复平衡。
船只赫然来到台风外围的海域，波涛渐渐平息，但天空依然笼罩在铅灰色的阴云之下。船舱里，幸存者们横七竖八地瘫倒在地，连庆幸的力气都没有了。
叶书瑶靠在角落，脸色苍白如纸：“真难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其他人也只是木然地点头附和，连说话的力气都耗尽了。
大家勉强分食了些冷罐头作为晚餐，便各自蜷缩在能找到的最舒适的角落沉沉睡去。船舱里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夹杂着几声痛苦的呻吟。
深夜，一阵刺骨的寒意将张皓从睡梦中惊醒。他裹紧单薄的毯子，发现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降温了？”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驾驶舱，张皓看了一眼挂在门口的温度计，这才发现室内的温度竟然只有五度。
现在才九月份，以他们离开荒岛的纬度计算，这个温度根本不可能。
张皓皱起眉头，唯一的解释恐怕是他们很可能在风暴中不知不觉地向北航行了很长一段时间。
随后，他转向温度计旁钉着的记录表格，那是叶书瑶负责每日记录的温度日志。
纸张已经有些泛黄卷边，张皓翻动着脆弱的纸页，发现最近的一次记录竟然停留在半个月前——9月1日，当天的温度还显示为28度。
“哎。”张皓叹了口气，看着玻璃外漆黑的海域，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所有星光，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包裹在一团化不开的浓墨里。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两天。
这天凌晨，守夜的张皓第一个发现了异样——舷窗外又开始飘起细碎的雪花。起初只是零星几点，转眼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将整艘船笼罩在白色的帷幕中。
船只随波逐流，在宽阔的海域中显得格外孤寂。
驾驶舱的卧室里，张皓将小依搂在怀中，感受着她柔软的身躯传来的温度。
“冷吗？”张皓低声问道，微微喘息着。
小依摇摇头，却更紧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张皓会意地拉过毛毯，仔细裹住两人交缠的身体。他的手掌贴在她后腰处，那里的肌肤微微发烫，与舱内刺骨的寒意形成鲜明对比。
某一刻，毛毯滑落间，小依顺势俯下身去，发丝如瀑般垂落在他的腿间。张皓的呼吸骤然粗重，手指不自觉地穿进她的发间，却又克制着不敢用力。
窗外，风雪拍打舷窗的声音渐渐变得规律。
舱内的温度似乎随着两人的缠绵逐渐升高，舷窗上的冰霜融化出模糊的水痕。当小依重新攀上他的胸膛时，两人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张皓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小依咬住他的肩膀压抑住呜咽，影子在舱壁上交叠晃动与窗外肆虐的风雪形成奇异的共鸣。
……
一天一夜之后，肆虐的风雪依然没有停歇的迹象。舷窗上的冰霜重新凝结，比之前更厚，几乎完全遮蔽了外界的光线。
张皓披衣起身，指尖触碰舷窗玻璃时，刺骨的寒意立刻顺着指尖蔓延。
甲板上，众人裹着厚重的毛毯，沉默地观望着四周。
可除了漫天飞舞的雪幕，什么都看不见。往日生机勃勃的青羽草和荧光叶都已停止生长，叶片上覆盖着厚厚的冰晶，在船舱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死气沉沉的灰白色。
驾驶舱里，张皓看了一眼燃油表上触目惊心的红色警示，最终还是没有启动引擎。
虽然严寒刺骨，但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
时间临近中午，大家又陆陆续续回到船舱，一边抱团取暖，一边无聊打发时间。
直到一个星期后的清晨，一声尖叫划破了船上的寂静。
“死……死人了！”
驾驶舱里，张皓瞬间惊醒，条件反射地抓起枕边的手枪冲了出去。
冰冷的甲板上，苏雯穿着羽绒服瘫坐在雪地里，浑身发抖地指着前方。顺着她颤抖的手指，张皓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陈萍的尸体就半埋在积雪中，只不过曾经姣好的面容此刻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
“我……我只是想来拿点雪化水……”苏雯的声音充满了恐惧，“结果就看见她躺在这里……”
张皓蹲下身，强忍着寒意检查尸体。
这个时候，其他人也从船舱里出来，当看清甲板上的情形时，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有人捂住嘴巴，有人踉跄后退，更多人则是控制不住地发抖。
死人，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李娆快步走来，看了一眼陈萍的面容后，开始剥去其身上的衣物。
随着衣服一件件褪去，张皓很快便发现，陈萍的尸体上，竟然有不少小疙瘩。确切说，应该是从皮肉里鼓起的痘痘，其数量远超正常的范围，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她的手臂和背部。
“刀。”李娆伸手放在张皓面前，声音冷静得可怕。
张皓愣了一秒，很快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她。
接过匕首后，李娆将刀尖对准一个鼓胀得最厉害的疙瘩，利落地划开一道口子。暗红色的脓血涌出的瞬间，一股腐臭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她用刀尖轻轻一挑，一颗黄豆大小的球状物滚落出来，在雪地上格外显眼。
张皓俯身捡起那颗球状物，放在掌心端详。
那东西表面布满细小的倒刺，形状酷似苍耳，但通体呈现出不自然的藏青色。
一时间，四周的氛围变得格外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