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皓二话不说，立即跟着宋卉宜快步走向船舱。
推开舱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皂香和汗味的闷热空气扑面而来。
昏暗的灯光下，陈志强正抱着小雨坐在角落，另外三名幸存者也蜷缩在各自的铺位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体温多少？”张皓低声问道，顺手接过李娆递来的体温计。
“都在38到39度之间。”身后的宋卉宜回答，“除了发烧和轻微咳嗽，他们看起来也没什么异常，是不是我们太敏感了？”
张皓走近陈志强，伸手摸了摸小雨的额头。小女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虚弱地喊了声“叔叔”，然后又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陈志强虽然面色发红，但神志还算清醒，看见张皓，语气带着一抹期盼：“就是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头有点晕，应该……就是着凉了吧？”
张皓没说话，而是继续检查了其他人的症状——没有红疹，没有溃烂，呼吸也还算平稳，确实像极了普通的感冒。
但经历过陈萍的事后，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先把他们和其他人隔离开。”张皓沉声说道，“李娆，你去准备些退烧药和温水。卉宜，你带人把仓库旁边的备用舱收拾出来，作为临时隔离区。”
众人迅速行动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紧张感。
可紧接着，一声轻微的咳嗽突然打破了紧张的氛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声音的来源——舒雅正捂着嘴，脸色微微发白。
“我……我只是喉咙有点痒。”她慌忙解释，但话音刚落，又忍不住咳了两声。这次咳嗽明显更加剧烈，让她不得不扶着舱壁稳住身形。
船舱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我……”舒雅抬起头，眼神有些涣散，声音带着无奈，“我觉得头很晕……还是把我一起隔离吧。”
李娆快步上前，一把扶住舒雅摇摇欲坠的身体，手掌贴上她的额头时脸色骤变：“是发烧了！”
可关键是，十分钟前，她刚给舒雅测过温度，那时对方的体温才26.5度！
张皓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把舒雅也送过去。卉宜，你再去检查一遍所有人的体温。”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舱内每一张略显惊惶的面孔：“今晚大家都辛苦一点，每隔半小时测一次体温。”
此时此刻，在大海上漂泊的他们，也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办法检测身体状况，并且做好隔离。
“希望……一切不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张皓扫过船舱里的众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窗外的暴风雪仍在肆虐，雪花拍打在舷窗上的声音像某种不祥的征兆。
然而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灰白的天光透过结霜的舷窗时，张皓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
他猛地坐起身，推开身侧的拉门，发现船舱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像瘟疫般蔓延。
对面的隔间里，宋卉宜正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帮舒雅擦拭额头以及全身。
“怎么了？”张皓哑着嗓子问道，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般疼痛。
宋卉宜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退烧药不起作用，只能物理降温。”
“而且，发烧咳嗽的人越来越多了！现在就只有我和你，还有小依还算正常。”
隔离区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咳嗽。
张皓冲过去时，李娆正吐出一口血痰，整个人萎靡不振，皮肤蜡黄，根本看不出平日里的明亮娇艳。
而且，一旁的小依用镊子在对方咳出的血痰中夹出什么东西。
在摇晃的煤油灯下，那些暗红色的黏液里，赫然混杂着几粒芝麻大小的颗粒。
李娆拖着疲惫的身躯将这些东西洗干净，然后整齐放在干净的白色餐巾纸上。
灯光下，这些洗净的颗粒呈现出诡异的形态——有的像微型根须，末端还带着毛刺；有的像缩小的叶片，叶脉清晰可辨；还有一些像是缩小版的“采耳”，只有米粒大。
看见这一切的张皓，瞳孔骤然收缩。
时至今日，他还清楚记得陈萍死时的惨状！
而现在，餐巾纸上这些诡异的颗粒无疑证实，那个夺走陈萍性命的祸因，恐怕早已在不知不觉间侵入了每个人的身体！
可是细数时间，距离陈萍的死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周，为什么症状直到现在才突然爆发？
“张皓，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小依从地上站起来，神色显得慌张，他们已经试遍了船上所有的药物，可连最基本的缓解都做不到。
“先让她们睡一晚吧。”张皓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心头涌起一阵无力感。
之后的时间，三人沉默地开始收拾凌乱的船舱，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他们才精疲力尽地瘫坐在角落，勉强合眼休息了几个小时。
正午时分，张皓睁开眼睛，感觉船舱内的空气闷热得令人喘不上气。
他透过玻璃，望向船舱里半睡半醒的女人们，她们泛着病态潮红的脸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呼吸急促得像是正在经历一场无形的煎熬。
“把她们抬到甲板透透气吧。”张皓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起码能够舒服一些……”
很快，三人小心翼翼地先将症状较轻的几名病患挪到甲板上。
此时此刻，阳光直射在甲板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舒雅被平放在一块阴凉处，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海风拂过她汗湿的额发，她微微睁开眼，似乎舒服了些许。
“好点没？”张皓蹲在地上，看着憔悴的舒雅，心中有些难过。
舒雅微微眯起眼睛：“比待在船舱舒服些，也没那么晃……”
张皓刚松口气，却见一缕阳光不偏不倚照在舒雅的身上，仿佛在周身渲染了一层金边。
“看什么呢？”舒雅红着脸，总觉得男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张皓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从自己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一抹雪白的隆起。
可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舒雅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臂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密密麻麻的淡绿色小疙瘩！
那些突起物像雨后春笋般迅速膨胀，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更可怕的是，疙瘩表面很快裂开细小的纹路，渗出粘稠的树液状分泌物。
紧接着，舒雅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那些突起物，指甲缝里渗出淡绿色的液体！
不仅仅是舒雅，附近几名病患皆是如此，只要是裸露的肌肤，全部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疙瘩！
“快！搬回船舱！马上！”
宋卉宜突然大喊，她的声音在甲板上炸响。张皓这才如梦初醒，和小依一起手忙脚乱地将抽搐的舒雅和其他病患往船舱拖去。
就在他们跨过舱门的那一刻——
奇迹般地，舒雅身上的疙瘩竟然停止了扩散。那些已经冒出的突起物虽然还在渗出黏液，但至少不再继续生长，其他被迅速抬回船舱的病患也是如此。
这一刻，宋卉宜靠在舱壁上剧烈喘息，她的目光在阴暗的船舱和门外刺眼的阳光之间来回游移。
“张皓……”她的声音莫名有些颤抖，“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阳光？”
张皓瞳孔收缩，看着舒雅手臂上的疙瘩，顿时抱起一个症状较轻的感染者，大步迈向舱门。
宋卉宜见状，原本想要阻止，可话到嘴边还是停了下来。
通道门口，他小心地将感染者放在甲板边缘，让阳光刚好照到对方裸露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