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秒针的走动声仿佛被无限放大。
十秒……二十秒……就在第三十八秒时,病患的小腿皮肤上突然浮现出细密的凸起。这些凸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转眼间就变成了和陈萍身上一模一样的疙瘩。
不过这一次,还没等疙瘩表面裂开,张皓已经将对方抱了回来。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脱离了阳光的照射后,这些疙瘩的生长速度就明显放缓,直至停止。
小依和宋卉宜皆脸色苍白如纸,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中剧烈颤抖着。
刚才的一幕,无疑给了她们巨大的震撼!
刚才那短短的三十八秒,彻底颠覆了她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阳光,这个孕育万物生长的生命之源,此刻竟成了催命的毒药。
不过,这似乎并不是第一次了。
之前的粉色雨水,在阳光下也会形成致命的腐蚀性液体,带来的破坏也丝毫不亚于现在这种诡异的东西!
船舱外,海风卷着浪花拍打船体的声音隐约传来。
昏暗的空间里,三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立着,谁都不敢先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良久,张皓才说道:“把她们先带回去吧……”
“那刚才的事情……”小依张了张嘴。
张皓摇头:“先别告诉她们……说了也没什么用。”
小依和宋卉宜沉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三人默契地将那些浑身长满疙瘩的病患小心翼翼地抬回了阴暗的角落。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个更令人不安的现象逐渐显现。
整艘船上,除了张皓、宋卉宜和小依,其他人全都陷入了浑浑噩噩的状态。他们终日蜷缩在阴影里,双眼无神,连最基本的行走都做不到。
“再这样下去,会不会死了?”宋卉宜看着往日光彩照人的叶书瑶,如今如同一滩烂肉躺在床上,似乎除了呼吸,什么都做不了。
门口,张皓再次叹了口气。
“起码还能吃吃喝喝,最基本的身体机能还在。”小依在一旁安慰道,手里还捧着一碗白米粥,上面点缀着几块肉泥。
可之后的几天,他们发现这些病患似乎已经停止了正常的生理排泄。
取而代之的是,每隔一段时间,她们就会剧烈干呕,吐出一种粘稠的、散发着青草气味的墨绿色黏液。
也只有这个时候,李娆她们才会有一些精气神。
“张皓……我是不是……没救了?”在昏暗的隔离舱里,舒雅虚弱地靠在张皓怀中。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原本明亮的眼睛如今蒙着一层灰蒙蒙的雾。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臂上那些凸起的疙瘩,触感冰凉得不像人类皮肤。
“别多想,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希望吧……”舒雅牵动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她的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耷拉,意识又一次被拖入那片混沌的迷雾。
张皓小心翼翼地替她掖好被角,目光扫过舱内其他病患。他们像一具具人形植物般静静躺着,皮肤上凸起的疙瘩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微光。
走出舱门,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花迎面扑来。张皓站在甲板上,仰望着铅灰色的天空。
纷飞的大雪中,那些雪花落在他的脸上,竟带着一丝异常的温热。
“真的……无解了吗?”
……
这一天清晨,邮轮依旧在大海上缓慢行驶。
张皓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驾驶舱,连续几日的暴雪让甲板上积了厚厚一层诡异的荧光积雪,踩上去发出令人不适的黏腻声响。
他紧了紧身上的防水外套,拿起铁锹开始清理。
小依和宋卉宜还在沉睡,昨晚三个人又打扫到深夜,凌晨两点才睡着。
寒风呼啸着掠过耳畔,雪花拍打在脸上带来细微的刺痛。
就在张皓清理到船首位置时,突然感到脚下一震。整艘邮轮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船底狠狠刮擦而过。
“怎么回事?”他皱眉望向四周。
海面上漂浮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让人难以看清水下状况。
几分钟后,船底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传来,这次伴随着清晰的金属变形声。
张皓快步冲向船舷,俯身向下望去。
下一秒,眼前的景象令他瞳孔放大——邮轮竟然搁浅在一片浅滩上。
这确实是一座小岛,面积却小得可怜,人站在船首就能将全貌尽收眼底——怪石嶙峋的岸边零星长着几株扭曲的枯树,不远处是一片低矮的树林,整座岛笼罩在一种病态的灰绿色调中。
不过最令张皓在意的是,在小岛西北方向约两海里处,隐约可见一片更大的陆地轮廓。那片岛屿被连绵的雪花隔绝,只能依稀辨认出高耸的峭壁和某种建筑物的尖顶。
“砍下木头吧……”张皓喃喃自语,自从燃油告罄之后,船上的取暖器便一直没有开启,大部分时间幸存者纯粹靠相互取暖度过严寒。
很快,张皓紧了紧身上厚重的防水外套,将斧头别在腰间,踩着舷梯缓缓下到小岛上。
积雪在靴底发出清脆的咯吱声,比起船上那些,这里的雪层明显更厚了。
他走向不远处一片稀疏的松树林。这些树木虽然枝叶凋零,但树干笔直,是再普通不过的寒带松树。
张皓选中一棵碗口粗的松树,抡起斧头重重砍下。木屑飞溅,熟悉的松香味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这是多日来第一次闻到如此正常的气息。
就在他砍到第三棵树时,一阵细微的呜咽声随风飘来。张皓立刻停下动作,警觉地环顾四周。
结果,他发现声音似乎来自右前方一处被积雪覆盖的凹陷处。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用斧柄拨开表面的积雪,最后露出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天然坑洞。
而洞底的景象让他屏气凝神——一位身着黑色修女服的年轻女子正蜷缩在那里,看样子应该已经彻底失去意识。
看到这里,张皓立即滑下坑洞。
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苍白的脸上结着薄霜,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冰晶。尽管处境艰难,她的身材依然保持得惊人的好,被雪水浸湿的修女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醒醒!”张皓拍打着她的脸颊,触感冰凉但异常光滑。
眼见女子毫无苏醒的迹象,张皓立即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冰冷的身躯,小心翼翼地将她背起。
很快,两人回到邮轮,张皓第一时间将小依和宋卉宜喊醒。
女人闻声赶来,看到修女时都瞪大了眼睛。
“她冻死了吗?”小依惊呼道,连忙帮着将修女安置在驾驶舱后方的卧室里。
从五官上,小依已经认出修女和她都是俄罗斯人,惊艳的五官与高挑丰满的身材,到哪里都令人难以忽视。
宋卉宜则单膝跪在地上,快速检查着修女的瞳孔和脉搏:“生命体征还算稳定,应该只是冻僵了。”
张皓见两人处理得当,便叮嘱她们小心一些,枪不离手,自己则转身返回小岛,继续砍伐木头。
这座小岛,是他们自荒岛离开之后,遇见的第一座岛屿,虽然面积不大,但上面的木材资源足够船上的人挥霍一段时间。
当暮色染红雪地时,张皓拖着最后一捆木材回到船舱。
推开门的瞬间,煤油灯温暖的光晕里,那个本该奄奄一息的修女正倚在床头。湿漉漉的黑发披散在宋卉宜的睡衣上,捧着马克杯的指尖仍有些发青,却已能稳稳握住杯柄。
在对方看见张皓的刹那,那苍白的嘴唇弯起的弧度精准得像用量角器丈量过。
“愿主保佑您的善心。”她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韵律,每个音节都像教堂管风琴的和弦,“我是圣母修道院的艾莲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