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感受到海水灌入肺部的灼痛中,张皓突然笑了。
这就是末日——有人变成怪物还活着,有人活着却早已成了怪物。
不久,小依开着游轮抵达附近,第一时间发现了张皓。
不过此时此刻,海面上到处都是挣扎的身影。
“快上来!”小依趴在船舷大喊,朝着张皓不断甩出绳索。
张皓在冰冷的海水中奋力抓住绳索,粗糙的纤维深深勒进他早已伤痕累累的掌心——
之前为了捅破舷窗,他的手掌早已被玻璃碎片割得血肉模糊。
船舷旁,小依咬紧牙关,纤细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寸一寸将他拖向船边。
水从张皓的衣角不断滴落,他攀着船舷艰难翻上甲板,整个人脱力般跪倒在地,剧烈咳嗽着吐出呛入肺中的咸涩海水。
小依立刻扑上来,颤抖的手指拨开他湿透的额发,确认他还活着。
“我没事。”张皓摇头,并将怀里瑟瑟发抖的女孩交给对方。
喘息片刻后,他再次爬起来,目光扫过海面,那些挣扎的身影有的已经沉没,有的仍在绝望地扑腾。
一个穿着空姐制服的女人拼命划水,却离游轮越来越远;更远处,几个幸存者抱着一块漂浮的残骸,嘶哑的呼救声被海浪吞没。
“你去把货舱锁好,我去救人。”
说着,张皓站起来,将系着绳索的救生圈大力扔了出去!
海面上,一个穿黑色西装制服的女人正抱着一块浮板随波沉浮,看见救生圈的那一刻,眼神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意识。
女人拼命挣扎抓住救生圈,却在套上的一瞬间被浪头掀翻。
“抓紧!”张皓双臂肌肉暴起,青筋沿着手臂蜿蜒,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女人拉出水面,之后更像条鱼一般被拽上甲板。
“咳咳……谢,谢谢!”女人瘫倒在甲板上,黑色制服紧贴在身上,咳出大口海水。她的高跟鞋早已不知所踪,丝袜被划得破烂,露出腿上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别说话,保存体力吧。”张皓迅速解开她身上的救生圈,转头又抓起另一个,“小依,照顾她!”
话音未落,他已经将救生圈再次抛向海面。
这次是个穿着童装的小男孩,正抱着一只玩具熊在浪涛中沉浮。救生圈精准地套住男孩瘦小的身体,张皓像收渔网般将他快速拉回。
一个、两个、三个……甲板上很快躺满了湿漉漉的幸存者。
有个断臂的年轻人,胸膛上那道狰狞的刀伤被海水泡得泛白,眼神却一直瞄向小依;一对双胞胎姐妹抱在一起,浑身瑟瑟发抖;还有个孕妇,虽然成功获救,但一直盯着海面,苍白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仿佛在呼唤某个永远沉入海底的身影。
“第十三个了。”小依数着人数,也帮幸存者包扎伤口。
突然,她的动作一顿,目光凝固在海面:“张皓,那里是不是还有一个人……”
张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瞳孔骤然收缩。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拼命游向他们。
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爬满了大量的黑青色纹路,整张脸扭曲得不成人形。
猛地,男人的动作开始变得扭曲,双手不再划水,而是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
就在这诡异的自残中,他的身体突然僵直,像块石头般沉入海中。海面上只留下几串气泡,和一圈渐渐扩散的血色涟漪。
甲板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海浪拍打船身的声响在回荡。
张皓和小依对视一眼,同时看向逐渐暗沉的海面。那里,最后几件救生衣正在波浪中起伏,却再看不到任何活人的踪迹。
“张皓……我们该走了。”小依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张皓沉默地点点头,转身走向驾驶舱。
小依默默跟上,身后,那群获救的幸存者紧抓着船舷栏杆,在起伏不定的海面上,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不安与恐惧。
当游轮终于驶离这片死亡海域时,海面渐渐恢复平静。
夕阳的余晖为甲板镀上一层血色,而远处,最后一件救生衣也彻底消失在了渐浓的暮色中。
“那个……美女,有食物吗?”断臂的年轻人虚弱地开口,打破了沉默。
于是,小依默默取出储备的干粮分发给幸存者,不少人机械地接过饼干,却只是攥在手里,眼神空洞。
驾驶舱里,张皓突然开口:“你们的飞机,是从哪里起飞的?发生了什么?”
甲板上,众人面面相觑。
最终,那位穿着黑色西装制服的女人缓缓抬起头,她的制服已经残破不堪,勉强能够遮挡住婀娜的身材。
“我们……是从新加坡起飞的。”她的声音嘶哑,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小依连忙递上淡水,女人感激地点头,喉结滚动着咽下几口水,继续说道:
“其实,我们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引擎突然剧烈爆炸,紧接着就是坠机,然后飞机上出现了感染者……”
“这种事情很常见吗?”张皓突然打断道。
女人有些疑惑,下意识道:“你们之前没遇见感染者吗?”
张皓心里一咯噔,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迅速走出驾驶舱,在丁悦和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中,将这个制服女人一把拽了进去。
舱门关上的瞬间,密闭空间里的气氛骤然变得微妙。女人略显慌乱地整理着被扯乱的制服领口,白皙的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当她无意间瞥见张皓因用力而绷紧的臂膀线条时,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几分:“你,你弄疼我了……”
张皓却无暇注意这些细节,他眉头紧锁,直接切入主题:“现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为什么会突然从新加坡撤离?”
“我,我也不清楚!”
女人摇了摇头,眼神里透着一丝迷茫和恐惧:“一年前,所有的通讯设备突然消失了——手机、电脑、无线电,全都失灵了。我们和外界彻底断了联系,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攥紧了制服的衣角,声音微微发颤:“我们……我们本来只是普通的旅行团,谁想到会在新加坡被困整整一年……”
“最初只是封锁,后来食物越来越少,街上开始暴乱……警察、军队,全都崩溃了。没有地方是安全的。”
“那些感染者,又是怎么回事?”
“没人知道……”她摇着头,声音里透着绝望,“政府一开始还发通告,后来连广播都停了。医院最先沦陷,再后来……”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有些街区整夜都是惨叫,第二天就静得可怕。”
张皓的胸口发闷,一股寒意爬上脊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你们这一次,是准备去哪里?”
女人咬着唇,犹豫了一下:“有人说……东京可能还有人在维持秩序,但也只是传言。我们根本联系不上任何人。”
张皓沉默片刻,目光扫向驾驶舱的仪表盘。如果连新加坡这样的城市都彻底沦陷,那……
他忽然意识到,这架飞机上的所有人,很可能正飞向一个比他们逃离的地方更加危险的深渊。
很快,张皓和女人走了出来,小依看见,紧绷的肩膀终于稍稍放松。
“怎了了?”她快步上前,小声问道。
张皓摇摇头,看了一眼甲板上的众人,道:“你们可以去二楼休息,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
大家面面相觑,但经历了这一整天的惊魂时刻,疲惫终究战胜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