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皓目送着人群渐渐远去，直到最后一个身影消失在舱门后，甲板上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海浪拍打船身的声响。
他转身将小依拉到舷窗旁，黄昏的日光透过玻璃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糟……”他压低声音，将女人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小依的瞳孔猛地收缩，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张皓的衣袖。
“她的话，可信吗？”
张皓怔了一瞬，随即摇头：“这种事情，没必要骗我们。”
“可如果真是这样，难道说，全世界都……”小依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那些未说出口的猜测一旦化作言语，就会成为无法挽回的现实。
她的目光飘向窗外渐暗的海平线，那里正吞噬着最后一缕阳光。
夜晚到来，张皓特意去了一趟游轮二层，发现大部分人都在房间里休息，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和辗转反侧的响动。
当他走到船舷处时，发现那个孕妇独自倚在栏杆旁，单薄的身影几乎要融进漆黑的海天之间。
“晚上还是有些冷的。”张皓适当提醒，“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得多注意身体。”
孕妇缓缓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张皓，脸颊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你和你老婆，一直都在海上吗？”孕妇突然说道，声音轻飘飘的。
张皓摇头：“我们刚才一座海岛出来。”
“真羡慕你们。”孕妇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隆起的腹部，“如果我是你们，绝不会再回到陆地上……”
她望向远方的目光突然变得涣散：“那里已经……不是人类的世界了……”
闻言的张皓不知该说什么，倒是小依，从杂物间找到一条灰蓝色毯子，轻轻披在孕妇身上。
“宝宝……有六个月了吧？”小依蹲下身，手指悬在孕妇腹部上方，像是想触碰又不敢。
孕妇突然抓住小依的手按在自己肚皮上。隔着单薄的衣料，能感觉到明显的胎动。“他在踢我……”孕妇的声音突然哽咽，“可他的父亲……已经……”
话未说完，附近的海水里突然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张皓猛地直起身子，警觉地望向大海。
幽深的海面，无法看清楚任何东西。
“你们，去日本吗？”孕妇忽然问道。
张皓和小依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实话实说：“我们不去。”
孕妇眼中的光瞬间暗淡下来，她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吗……我还以为。”
张皓露出一抹歉意，人都是自私的，上一次他因为庞德和怀孕的谢团团而妥协，所以这一次他暂时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或许在返回荒岛找到宋卉宜她们后，他才会带着这些人去一趟日本。
当然，前提是燃料足够，以及一切顺利。
不久，孕妇转身回到房间，神色显得很疲惫。
……
暮色渐沉，张皓和小依回到驾驶舱内，仪表盘的荧光在他们脸上投下幽蓝的阴影。
“今天晚上，我们轮流休息吧。”张皓揉了揉发红的眼睛，话音未落，一声凄厉的尖叫突然划破夜空。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冲向游轮二层。
只见甲板上，靠近厕所的走廊里，那个孕妇正被一个双目血红、嘴角淌着涎水的男人逼到角落。
那人身上缠着破烂的渔网，网线上还挂着腥臭的海藻，身上到处都是破裂的皮肤和流淌的鲜血。
“是从哪里来的感染者！”张皓心惊肉跳，感觉对方是之前坠机的幸存者。
与此同时，走廊两侧的舱门接连打开，惊慌的乘客们探出头来。
就在电光火石间，感染者再度暴起，朝着孕妇扑去！
张皓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就在他拽开感染者的瞬间，渔网上尖锐的钩刺划破了他的手臂，暗红的血液立刻渗了出来。
更可怕的是，张皓眼睁睁看着那些从感染者身上滴落的黑红色血液，精准落在自己的伤口上！
刹那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血管直冲心脏，他如坠冰窖，失去了知觉。
“张皓！”小依撕心裂肺呼喊。
电光火石间，张皓眼中寒芒一闪。他反手抽出腰间匕首，自下而上猛地一挑——锋利的刀刃穿透感染者下颌，直抵颅腔。
手腕狠狠一拧，刀锋在颅骨内搅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
感染者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混浊的眼球凸出眼眶，身体一软，直接倒在了走廊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小依踉跄着冲过来，颤抖着抓住张皓受伤的手臂，结果发现伤口处全是黑色红色的血液，包括附近的皮肤上，都多了一些诡异的黑红色血丝！
“这……这是……”她的声音哽在喉咙里，瞳孔因为恐惧而剧烈收缩。
张皓也露出一抹苦笑，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被感染。
“他感染了！”断臂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尽头，一只黑色的手枪直指张皓的后心，“被感染的人，要么死，要么离开！”
张皓缓缓转身，冰冷的眼神如刀锋般刺向断臂青年。
小依一个箭步挡在张皓面前，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这条船是我们的！你凭什么！”
“凭这个！”青年晃了晃手中的枪，阴冷的目光在小依凹凸有致的身上来回打量，“不过……你可以留下。”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暧昧，“像你这样漂亮的女人，需要更多的保护。”
小依冷笑一声，突然抓起地上染血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在自己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现在，我也被感染了。”她转身挽住张皓的手臂，“我们走。”
青年脸色瞬间扭曲，枪口剧烈颤抖着：“你们……找死！”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一道黑影从侧面扑来——是那个孕妇，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剪刀，狠狠刺进了青年的脖颈！
“噗嗤”一声，鲜血喷溅而出。青年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缓缓倒下，手枪“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走廊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一个陌生女人弯腰捡起手枪，她并没有把枪口对准张皓或者小依，而是神色复杂看着他们，下意识后退到了甲板上。
其他人也离开房间，站在二楼的船舷附近，不敢上前，只有那个孕妇，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众人的面前，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张皓平静看着他们，又转头望向小依，眼中满是歉意：“你是不是傻？活着不好吗？”
小依红着眼眶，摇着头，丝毫不在意自己被割伤的手臂。
“张皓，我们走吧，我不想待在这里。”小依握紧他的手，两个人忽然相视一笑。
在众人沉默的注视下，他们转身走向甲板。海风呼啸，吹散了小依的长发。
没有人挽留，也没有人送别，只有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像是无言的送别曲。
张皓打开货舱，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货物，自嘲摇了摇头。
“哎，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大乘岛。”
小依也走到驾驶舱，拿走了属于自己的背包，最后和张皓一起，将货舱里的充气船搬了出来。
“这些腌制的羊肉，之前还舍不得吃。”张皓同样提了一袋食物，放在充气船上，准备在自己彻底感染之前，好好享受一次。
“走吧。”小依轻声说，将充气船推离大船。
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就像两片飘零的落叶，融入茫茫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