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艾莲娜再次低声问道，手中的烤肉在炭火上滋滋作响，油脂滴落时溅起细小的火星。
冬夜里热腾腾的肉香本该令人食指大动，可她的动作却越来越迟疑。
张皓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看见身旁的老人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正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浑浊的眼睛在火光中反射出异样的光彩。
火光映照下，张皓又注意到几个持枪守卫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新人们的进食情况。
每当有人吃完第一块肉，他们就会露出一种奇怪的，且近乎满意的表情。
“先别吃。”张皓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艾莲娜说道。
艾莲娜的指尖微微一顿，她与张皓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即自然地调整了坐姿，将烤肉拿在手中轻轻摇晃，假装在等待它凉下来。
张皓借着整理衣领的动作，迅速将手中的肉块滑进身后茂密的花丛。
月光下，那些盛开的大蒜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刺鼻的辛辣气息，成功掩盖了烤肉的味道。
这个时候，两个人又发现，在这场“饕餮”盛宴里，属于圣康庇护所的原住民非常少，而且吃得也不多，完全看不出有那种吃上鲜肉的喜悦。
不经意间，张皓的余光注意到，不远处一个守卫的目光正锁定着他们这边。
张皓立即佯装被呛到，低头咳嗽了几声，同时用鞋尖将花丛拨弄得更乱些，确保肉块完全被掩盖。
“这肉烤得真香啊，”他故意提高音量，同时碰了碰艾莲娜的手肘，“你那份给我尝尝？”
艾莲娜会意，顺势将手中的烤肉递了过去。就在交接的瞬间，张皓的手腕一抖，那块肉“不小心”掉进了篝火里。
“哎呀，可惜了。”他夸张地叹了口气，眼角却瞥见那个守卫失望地移开了视线。
一个小时以后，广场上的人群吃饱喝足。
“各位新朋友，”领队的年轻人站在一块石阶上高声宣布，“庇护所里的空房很多，你们可以自由选择住处。”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亮，“不过为了统一管理和物资分配，需要守卫跟着大家，记录下你们的住址。”
领队的话在人群中激起一阵欢呼，这些刚从康宁镇死里逃生的幸存者们，脸上浮现出久违的轻松神色。
“太好了！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一个满脸污渍的男孩欢呼道，他身边的人也跟着笑起来。这些都是普通幸存者或者人奴，自从进入康宁镇，每天都在为了生存而努力，一刻都不敢放松。
不久，人群开始朝着四周扩散。
这边，张皓和艾莲娜穿过一条幽暗的巷道，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一个瘦高的守卫沉默地跟着，腰间的手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这栋怎么样？”艾莲娜指向一栋外墙爬满藤蔓的两层小楼，声音刻意提高了几分。张皓会意地点头，两人默契地选择了这个视野较好的位置——既能观察城墙动静，又靠近一条隐蔽的小路。
守卫跟着他们走进院子，手电筒的光束在腐朽的门框上扫过。他仔细记下门牌号码，在小本子上画了个奇怪的符号。
“就这里吧。”他的声音干巴巴的，“明天上午会有人送物资来。”
张皓注意到守卫的目光在艾莲娜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又在屋内各个角落扫视一圈，像是在确认什么。临走前，守卫突然转身：“记住，晚上不要出门。最近城墙外……不太平。”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祝你们做个好梦。”
直到守卫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张皓才轻轻合上门。
也就在这一刻，艾莲娜抓住张皓的手臂。
“那烤肉，到底有什么问题？”她声音压得极低，似乎在掩饰心中的一抹恐惧。
张皓带着她来到窗前，确认外面没有人监视，才低声道：“那根本就不是动物肉。”
“那是什么？”
“切面的肌理……太像人类的肌肉组织……”
闻言，艾莲娜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但出乎意料的是，她脸上并没有浮现出太大的惊讶。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远处传来模糊的拖拽声，像是有什么重物在石板路上摩擦。
下一秒，张皓猛地拽住艾莲娜的手腕，两人无声地蹲伏在阳台的阴影处。
夜风裹挟着一股腐殖质的腥气扑面而来，远处石板路上的拖拽声也越来越近。
月光下，几个守卫拖着一具扭曲的人形缓缓走过。那东西半人半植物，躯干上布满木质纹理，四肢末端已经分化成藤蔓状的触须，正是一具植物人尸体。
这一刻，凭借着出色的夜视能力，两人都能够清晰看见，在这具尸体的大腿上，有着一个个嫣红的碗状伤口！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在张皓脑海中炸开：“难道那些烤肉……是还没完全转化的……”
另一边，艾莲娜的胃部剧烈痉挛起来，她弓着腰，喉间发出压抑的干呕声。
张皓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半拖半抱地将她拽回房间。木门无声地合上，隔绝了外面恐怖的景象。
“他们……他们竟然敢这样做……”艾莲娜瘫坐在地上，月光透过窗缝，在她惨白的脸上切割出破碎的光影。
张皓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冰冷的战栗顺着脊椎爬上来。
他想起烤肉时那些守卫过分热切的眼神，想起原住民们诡异的沉默……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有大蒜……这些吃过植物人肉的人，应该不会有事吧？”
艾莲娜喉结滚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这一刻，张皓又猛地想起分发烤肉时，领队说的那句“平时都舍不得吃”。现在想来，这句话背后藏着多么毛骨悚然的真相。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两人都能听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声。
“今天晚上，我们离开这里吧。”艾莲娜突然说道。
张皓看了她一眼，既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
艾莲娜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直勾勾看着他：“你是不是想一个人离开？”
黑暗中，张皓的呼吸声明显沉重了几分：“你走不了。”
艾莲娜的身体猛地绷直：“什么意思？”
“索道。”张皓简短地吐出这个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回去要逆着坡度攀爬，你身体素质有限。”
“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艾莲娜的声音突然拔高，又立即警觉地压低。
张皓直视着她的眼睛，月光在他瞳孔中映出冷冽的光：“我已经找到治愈植物人的方法。而你……”他的声音带着某种危险的平静，“从邮轮上开始，你就陷害我们，更是把我当成诱饵……”
“而且我们之间，本来就不算是朋友。”
闻言，艾莲娜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敏锐地察觉到张皓肌肉绷紧的细微变化——他正准备动手打晕自己。
“等等！”她突然压低声音，语速飞快，“你带我走，我告诉你一个储藏燃油的地方！”
张皓的手刀停在半空，月光下他的眼神阴晴不定。
邮轮上的燃料已经消耗殆尽，想要继续航行，燃料确实是关键，否则随波逐流，危险随时可能再次发生。
“可我不怎么相信你的话。”张皓老实说道。
艾莲娜笑了笑：“所以你只能赌一把，赌我不会骗你。”
“漂亮的女人不可信……”
“我就当你在赞美我。”艾莲娜露出胜利般的微笑，但笑意未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