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余晖透过舷窗洒进船舱，将狭小的空间染成暗红色。
张皓推门进来时，艾莲娜正蜷缩在床角，手里攥着那根验孕棒发呆。
“航线确定了，”张皓靠在门框上，阴影遮住了半边脸，“明天就能靠岸。”
艾莲娜没有抬头，只是机械回答：“嗯，谢谢。”
沉默在狭小的船舱里蔓延。
张皓走近几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我说如果……如果真找不到……”
“那我就跳海。”艾莲娜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或者用刀……总之，这个孩子绝不能留。”
船舱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海浪拍打船身的声响。
张皓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你能活下来不容易，你不该……”
“不该什么？”艾莲娜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笑声里夹杂着破碎的哽咽，“你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在你找到我之前，那群畜……他们……”
她的手指深深掐进自己的胳膊，指甲陷进皮肉：“我可以忍受任何痛苦，饥饿、寒冷、屈辱……我都能咬牙挺过来。”
艾莲娜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蓝眼睛里凝结着寒冰：“但这个孩子……只要想到它身体里流着那些畜生的血……”她缓缓抬头，眼神决绝得令人心惊，“我宁愿死，也绝不会让它来到这个世上。”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沉入海平面。
艾莲娜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轻声说：“张皓，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如果最后真的没办法……”她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你就用刀，亲手帮我了结这个噩梦。”
张皓的手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
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你好好休息，堕胎药……我一定会帮你找回来的！”
门关上的瞬间，他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动物般的呜咽声。
……
甲板上，看见张皓出来，附近几个女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担忧。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那么偏激。”张皓叹了口气，将刚才的事情一一道出，这也给了其他女人一个警告。
“早知这样，当初在康宁镇的时候，就应该再仔细找找。”舒雅也叹气，总觉得最近诸事不顺。
张皓催促她们去休息，如今天寒地冻，夜晚的温度比白天更冷，船舱里又不敢生火，就连棉被都冻得硬邦邦的。
要说足够温暖的地方，恐怕也只有在张皓身边了。
第二天拂晓，张皓在朦胧中醒来。
舒雅温软的身体仍蜷缩在他怀里，发丝间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他轻轻从一团软腻间抽出手臂，指尖还残留着肌肤细腻的触感。
就在他起身瞬间，听见船底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整艘邮轮剧烈震颤，床头的水杯“啪”地摔得粉碎。
“怎么回事？”舒雅惊坐而起，被单从她布满红痕的肩膀滑落，露出惊人的一道白弧。
可惜张皓来不及细看，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休息室。
晨雾中，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邮轮竟紧贴着一座陌生岛屿的岩石码头，方才的巨响其实是船体与石壁摩擦发出的。
粗糙的火山岩在船身上刮出数道狰狞的划痕，像某种巨兽的爪印。
“见鬼！”
张皓一把扯过挂在船舷的粗麻绳，牙齿咬住匕首纵身跃上湿滑的码头。
“张皓！小心！”舒雅的惊叫忽然从身后传来。
听见声音的那一刻，他猛地抬头，瞳孔骤缩——一根碗口粗的断裂缆绳正以雷霆之势从桅杆直接劈下。
“砰——！”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在耳畔炸响。
张皓提前凭着本能侧身翻滚，后脑勺重重磕在潮湿的水泥地上。飞溅的碎石擦过脸颊，火辣辣的疼。
他眼睁睁看着那根夺命缆绳在距离自己鼻尖不到三寸的地方抽下，混凝土堆砌的码头像豆腐般被劈开一道狰狞的裂痕，蛛网状的纹路瞬间蔓延开来。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张皓的喉咙发紧，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刚才若是慢上半秒，此刻碎裂的就不是地面，而是他的头骨。
“操……”他颤抖着吐出一口浊气，
“帮我稳住船身！”回过神的张皓朝船上大喊，同时将手中剩下的麻绳在码头石柱上绕了三圈，打了个死结。
绳索绷紧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但总算阻止了船体继续漂移。
张皓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沾满水泥碎屑的裤子。
他深吸一口气，朝船上喊道：“舒雅，你留在甲板上等其他人集合，我先去探探路。”
舒雅趴在船舷边，眉头紧皱：“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放心，有情况我会立刻撤退。”张皓朝她摆了摆手，转身沿着码头向渔村走去。
随着晨雾渐渐散去，张皓漫步走在街道上，两旁的景象逐渐清晰。
这是一个典型的韩国渔村，规模不大，但设施完备。
沿岸上，木质渔船整齐地停靠在码头边，渔网晾晒在支架上，海风一吹，微微晃动。
不远处，几栋蓝顶白墙的民居错落有致地散布在山坡上，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后方那座高耸的风力发电站，巨大的叶片在晨光中缓慢旋转，发出低沉的嗡鸣。
村上有水泥街道，停靠的汽车也不少，显然更深处还有村镇。
不过张皓的神经依然紧绷，手指搭在腰间的匕首上。
四周太安静了，没有狗吠，没有鸟鸣，更别说人了。
码头边的鱼市摊位还摆着渔获，仿佛上一秒还有人在这里交易，可此刻却空无一人。
他走进一间敞着门的杂货店，货架上整齐地摆放着泡面、饮料和日用品，收银台前的咖啡已经干涸，四周留下一道水渍。
很快，张皓又在便利店旁发现了几辆电瓶车，试着插电，竟然发现还可以运转，看样子远处的风力发电站确实没有受损。
不久后，舒雅带着李娆、小依等几个女人快步走来，神色间显得很警惕，至于其他人，逗留在船上照顾小孩和艾莲娜。
“没看见人啊。”舒雅环顾四周，有些茫然。
“确实没人。”张皓摇头，示意大家在渔村四处走走，等电瓶车充满电再出发。
等待的时间里，海风卷着咸腥的气息拂过空荡的街道，女人们四处查看，拾捡着一切有用的东西。
半小时后，张皓跨上充好电的电瓶车，试着行驶一段距离后，发现完全没有问题。
“走吧，让我们去找找药店或者医院。”
电瓶车沿着蜿蜒的沿海公路前行，道路两旁偶尔会出现翻倒的自行车或是散落的书包。
行驶约二十分钟后，一个规模更大的村镇出现在视野里。
第一眼，张皓便看见不远处的红十字标志。
“可能是医院。”舒雅抓紧张皓的衣角，回头招呼其他人跟上。
然而走近才发现，红十字标志下的建筑，竟然只是一个小诊所。
“我进去看看。”张皓停好车，刚准备推门的时候，发现诊所的墙壁上都是血渍。
街道很安静，女人们贴着墙站立，几乎将身体融进附近的阴影中。
不久，大门再次打开，张皓招呼所有人进来。
“有药，不过看不懂韩文。”张皓指了指附近的玻璃门，里面摆满了大量的药品，看起来这里的主人离开前并没有带走这些东西。
说起来，类似的画面，一路走来比比皆是。
这里虽然不见一人，但物资众多，感觉很奇怪。
“把这些药物先打包带回去。”张皓走出诊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三层楼，想了想还是抬腿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