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余知晓这个消息赶回去的时候,对方还没走,一进门看着那姑娘哭的梨花带雨的,对方父母也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而自己那个畜生弟弟,跟二流子似的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瘫坐着,一副事不关己看戏的模样,当下他便气的上前给了弟弟两耳光,弟弟当时就被打蒙了,愣了一下顿时暴怒的跳起来跟柳余厮打在一起,父亲见柳余一进门就打自己宝贝儿子,顿时也是一百个不情愿,挥着手中的烟杆就要帮弟弟教训柳余,母亲见状赶忙拉架,顿时一家人大作一团,一旁女方家人看不下去了,也上来帮着柳余打弟弟。
厮打了一会儿几个人才被闻声赶来的邻居分开,但邻居一来,弟弟的这些破事就瞒不住了,一传十十传百的,家家户户都知晓柳家那个一直被父母宠溺长大的无赖强占了别家闺女,很多人直呼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有些人也笑谈这次会不会还是让哥哥给顶罪坐牢啊。
女方家人目的也恨明确,当时的无赖他们找不上别人,就找上他们了,要么把他闺女给娶了,给一笔不菲的聘礼,要么他们就报警说他们家儿子强奸,把他儿子抓进去判个几年,父母肯定是不愿意自己宝贝儿子被抓进去判刑,但他们要出的聘礼实在是太高了,而再让大儿子去顶罪也不实际,如今的大儿子变得强硬,肯定不会再听他们的了,何况要把大儿子也给送进去,小儿子的债务还没还,他们以后真就得饿死了。想到这儿,母亲捏紧了那风契书,心中狠狠的下了一个决定,柳余不愿意去办冥婚,那边只能迷昏了送过去。
他们答应了女方结婚的要求,只说让他们再等几天,为了防止悔婚,女方让他们写下聘书,才满意的离开,弟弟还是那副要死不死的样子,仿佛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一样,对他而言,就算结了婚也没什么区别,他还是会该做什么做什么。什么事都不能影响他。
柳余明显的发现了母亲对他的态度好了太多,甚至有些故意讨好的架势,他明白母亲的意思,叹了口气道:“娘,您不用说了,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这么大一笔钱,我真的拿不出来,他的债务我都没办法,更何况是这么大一笔聘礼呢。”
母亲却依旧是不自然的笑着安慰他:“没事没事,钱的事啊,你不用担心了,娘来想办法啊,你不用担心,干好你该干的就行,哎,想来也都是娘的不对,不该一味的宠你弟弟,才有了如今的事,谁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你也被跟你弟弟生气了。”
柳余有些狐疑的看着母亲,不明白母亲这是怎么回事,但也没继续问下去,或许母亲是真的知道错了呢。晚些时候母亲便跟父亲关了门在屋内讨论该怎么把柳余迷昏了送去冥婚,还商量着要不要再跟对方家多要点钱,对方家里是做生意的,很明显是不差钱啊,不如趁这个机会多要点,毕竟以后可能就要不到了,夫妻俩在房内讨论着,殊不知一切都被来给父母送药都柳余听入耳中,他原是见父母白日里那顿撕扯脸上都挂了彩,所以找了药给父母,还特意煮了安神的药草,安慰他们早些睡的,谁知道了门前却听到这天大的秘密。
他就说父亲为何一句话不说,母亲为何态度大变,原是他们早有打算,可笑他竟然还一直以为母亲是因他性别转变才对他态度稍好,谁曾向那过去的温柔和好意都是假装的,是掩盖在恶意背后的假面而已。而如今的,更是打算直接将他卖了换钱。他怎么能接受啊。
要说父母是要把他嫁去普通人家入赘,他还能接受些,毕竟好歹也算是成家立业了,也算是逃离了这一切,找个不好惹的人家,说不定还能为自己挡去他们的纠缠,但现下却是要让他去冥婚,意思就是要拿他的命换钱,是真的要把他卖了换钱给弟弟花。
这一刻,柳余的心凉透了,浑身如坠冰窖一般,手一松,手中的安神药和伤药碎了满地,惊起一声巨响,也惊动了屋里的人,屋内正商量的夫妻俩顿时一惊,赶忙出来查看情况,柳余也被惊吓了一跳,听到屋内父母的脚步声传来,扭头便往外跑。
父母出门后只看到了满地的狼藉和一个慌张逃出去的背影,当下便明白了什么,他们以为柳余要逃走,便赶紧出门去追,不管如何也得把人给弄回来,否则他们不仅人财两失,小儿子的婚事和债务也没个后续,将要面对的便是无止境的麻烦和追债的人。
柳余自然是听到了父母在身后的叫喊声,脚下步子觉得又加快了脚步,一股脑的跑到了江边,这个季节的江边冷风阵阵,江水冰寒彻骨,却不及他心里的寒意来的深重,起码这一刻,他是真的不想活了,不似从前那般有相死的心却没那个胆子。这一刻,他是真都没活下去的信念了,看着翻腾的江面,柳余蹲下身抱着头痛哭起来,似乎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他这短短二十年,真的算好好活过么?看着身后追来的父母,他起身冷笑一声,当着他们的面这么跳下了江水,翻腾的浪瞬间将他整个吞没,父母的惊喊声还在耳边回荡。
他的命,哪怕他自己不要了,也不会便宜了别人。
柳余就这么跳下了江水,冰冷的江水吞噬着他的骨血,灌入他的肺腑,他的意识一点点的在消弭,身体也在缓缓下沉,水下很深,很暗,很冷,他缓缓闭上了双眼,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再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事,或许她早该如此了,活着只会给他平添痛苦。
岸上的父母大喊着,在柳余跳下去的那一刻,他们的心也凉到了底,不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儿子的丧子之痛,而是柳余这么一死,那么接下来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何况柳余并没有留下什么财产,他这一死,他们真的什么都得不到了。两个人瘫软在地,脸色煞白。
这个时候岸边也还有劳作的船工,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纷纷围上来看看是怎么回事,有些人也忙劝他们赶紧去找打捞队的去捞啊,孩子刚跳下去说不定还有救呢,就算没救了捞上来也好给好好下葬了,否则再晚点,这浪越大,就不知道被卷到哪儿去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他们,只是利欲熏心的夫妻俩想到是,把大儿子尸体打捞上来,也能去配冥婚啊,而且死人也不会反抗,配冥婚也刚刚好,只是那打捞费贵的惊人,尤其是如今还是夜间,让这夫妻俩也有些望而却步,他们收取的定金早就被拿去给小儿子还债了,哪儿还有钱去捞大儿子啊,但眼下再不去捞,等被卷走了,再去捞就麻烦了,父亲看着一旁的船工,心下一横,直接抢了一艘船便再对方叫骂声中划走去亲自打捞去了,只是到底不是专业的,他也就只能用浆划划水,撒撒网,往水中探看着,忙了一夜也是什么都没捞到。
混入人群的女子和小少年看着这一幕也只是一个劲的冷笑,冷风吹得人有些冷了,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受不住寒意散去,他们也随着江边漫步,仔细看,女子手中一抹红线探入水底,在彻骨的水下将那深埋水底的人牵起,拉着他便往另一边离去。
一大一小都谁都没说话,就这么一直走着,全然不过身后焦急万分的人,小少年偶尔撇头看一眼,双目化作兽瞳恶狠狠的看着那利益熏心的夫妻俩,想着要是换做是他,一定要咬破他们的喉咙,“他一开始便求错了药,”白凛浅浅地说道,“是他想错了。”
“嗯,”离未应了一声,若一开始,那女子求的便是脱离困苦的药,那么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也早就逃离那样的家庭里,而偏偏的,她竟然还天真的以为只要换一个性别,父母便会对他也不一样,只可惜了,一早发生事情是不会改变的,结局也是注定的。
离未长长叹了口气,她似乎记起了什么,那些记忆她应该是没有的,但又莫名的感觉,这个柳余遭遇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就好像,曾经也在他身上发生过一样。
“他会就这么死掉么?”白凛抬头问道,“或许死了对他反而是一种解脱,他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念了。”所以你为什么还要救他?
离未自己也说不明白是为什么,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牵引的红线,嘴角含笑,“我也不知道啊,或许是他还没到死的时候,或许是因为……”离未没有说下去,抬头看着天边的明月,常常叹了口气,道:“还不到时候吧。”
白凛不懂是什么意思,歪着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皎月透着薄雾,他们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