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日出到日暮,就如一个新婚的妻子等待着外出做工的夫君一样,满怀期待的。
好在她的等待是又意义的,在离半年延后了两个月后,她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夫君。
那日的天云淡风轻,明明是个大好的晴天,却下起了太阳雨,苏绾就坐在檐下,身旁的小炉子上煮着药罐,浅浅白雾带走药香,她掩面轻声咳嗽了两声,旁边的邻居帮他打了两桶清水放在一旁备用,她轻声道了谢,邻居憨憨一笑,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正要回去,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动静,他抬眼看去,远远看到有几辆豪华马车往这边驶来,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出去凑热闹,苏绾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从不爱凑热闹的她鬼使神差的起身拖着病重的身体也跟着走到门前,却怎么也不敢推开那扇门。
此时她心中是百感交集,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情,是害怕?恐惧?期待,还是激动?她自己也分不清。只觉得心中仿佛有什么要冲出来一般。
那马车停在了门前,纵使苏绾隔着一道门并未看到,但却能听得出来,那是几辆马车停下的声音,那缓慢沉重的声音,还有外面围观邻居的惊呼声。
苏绾犹豫半天,还是打算开门,既然对方是停在家门口,她便没有不开门的道理,却没等她抬手开门,门被从外面推开来,两个人就这般面对面的站在门里门外,恍如隔世一般的互相看着彼此。不过才半年多,他们竟然都不认识彼此了。
此时的他们,都同样是病怏怏的样子,脸色并不怎么好,但在开门的一刻,都从双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惊喜到激动,但二人谁都没有先动,只是这么隔着一道门槛遥遥相望,或许是他们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廖不凡没想到苏绾会在自己家,他这次回来是来接苏绾的,以为要去那陈家抢人,故而像先将父亲安顿在老家再取,却不曾想苏绾却在自己家里出现,而苏绾想不到的是,不过半年多,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等到他回来了,而且见他这般模样,定是说到做到了,但她也开始害怕,害怕廖不凡会嫌弃她,会抛弃她。
两人都踏不出第一步,还是旁边有好事的小孩嘻嘻哈哈的推了廖不凡一把,将他推进门内,廖不凡顺手一把抱住了苏绾,微微一顿之后,手臂力量加紧,仅仅的抱着这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女子。
“我回来了,绾儿,我回来了。”廖不凡紧紧的抱着苏绾,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嗯,”这一刻苏绾的心才放了回去,微微一笑,轻轻一句:“回来就好。”
苏绾原以为自己再见到廖不凡时,会将所有的情绪都爆发出来,这些时日的委屈,伤心,害怕,好好的抱着廖不凡通过那眼泪都爆发出来。但是等他回来,苏绾却哭不出来了,她只觉得她的等待是有意义的,不管什么样的情绪和委屈,在看到他平安的那一刻,便化为乌有,此时的苏绾才明白,她所有情绪的来源,都不过是害怕,害怕廖不凡再也回不来了,害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
反倒是廖不凡抱着苏绾哭得伤心,紧紧相拥,几百个日日夜夜的思念,难熬的他只能通过不停的忙碌来忘却,这一刻他恨不得将苏绾拥进骨血,日后日日带在身边再也不要分离。
后面被叔伯背着下车的廖父看着这一幕也温和的笑着,叔伯背着廖父进门,见二人还抱在一起,轻轻踹了一脚,没好气的笑道:“行了,以后有你们抱的时候,赶紧进屋去,大庭广众的搂搂抱抱,羞死个人了。”
听到那叔伯打趣的话,二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彼此都红了耳根,廖不凡赶紧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上前将父亲安顿好,这老房子苏绾一直住着,所以原本计划打扫也就省了,后面跟着的小厮陆续将东西都搬进院内,几个邻居也上前帮忙,顺便打听打听着廖不凡是怎么了,怎的还不到一年就如此风光回乡?
小厮也不知该怎么回应主人家的事,只说了那廖老板是遄州嵩江一带的第一药商,是当地的传奇人物,富甲一方,更与当地的几位大官都有来往。听得那些邻居一阵惊讶,都不知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那廖不凡怎就一步登天,成为人人艳羡的大富商了?
几个邻居帮完忙也顺势留下问问这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苏绾也同样想知道,虽当初廖不凡雄心壮志说半年便可回来,但她心里却想着,短则三年五年,长则十年,只要她活着,她就等的起,毕竟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的,一些久经商场的富商都有可能阴沟里翻船,更何况是廖不凡那么一个老实巴交的青年呢。
但如今,他不仅做到了,而且做得远比她想象的要好要大,这如何不让她吃惊,她甚至开始考虑着廖不凡是否是学坏了做了什么打家劫舍偷鸡摸狗的不利勾当。
廖不凡只能将自己的经历简单的说明一二,也不管这些乡间百姓听不听得懂,总之听得就很厉害的样子便好了,他也给邻居带了礼物回来,毕竟这些年邻居对他对父亲都照顾有加,他不在的时候,他们也时常照顾苏绾。
邻居收下那看上去便价值不菲的礼物,欣慰的直说廖不凡出息了,也有邻居可怜苏绾,将苏绾的遭遇同廖不凡说了,就算廖不凡不为苏绾讨回公道,也希望他以后能好好待她,别有了钱便忘了本。
听着那邻居的诉说,苏绾没说什么,脸上一直都是柔和的表情,廖不凡却阴沉着脸色握紧了拳头,他不生气陈家对苏绾的折磨,那陈家是什么样的他们谁都一清二楚,苏绾嫁进去定不会有好日子,他愤恨的是苏家人,就算不待见苏绾被赶回娘家,但怎能将人扔到山间自生自灭,这与杀人有何区别?好在苏绾也不愿再留在苏家,而是来了廖家等他,也好在周围邻居都是好人,一直照顾苏绾,给与他一些帮助。
苏绾见廖不凡抿着嘴沉着脸,伸手握住他的手,微微笑着,“无事,都过去了,以后我们过我们的日子,那些人,那些事,就只当是过眼云烟,不必再在意了。”
廖不凡再苏绾的安抚下渐渐松开紧握的双手,反手握住了苏绾的手,又将人拥进怀里,“好,旁人的事,咱都不管了,以后咱们就过咱们的日子。”
“要我说啊,小凡你就赶紧选个黄道吉日赶紧把小绾娶进门,”旁边有邻居打趣道。
“就是就是,现如今你也赚大钱了,在外面买个宅子,赶紧娶妻生子,让你爹享享福。”立即有人附和道。
“诶诶,可别在这儿了,赶紧带人回去成亲,否则小绾娘家人知道了,那还得了?”也有人在为他们担心。
此话一出,苏绾也脸色一变,自家人什么样她比谁都清楚,何况如今廖不凡已然是个富商模样,那些家人定又会同以前那般再次剥削吸血,甚至可能找上廖不凡,想到这儿,与廖不凡成婚的念头忽然就犹豫了,她不想因为自己害了他。
廖不凡似是看出苏绾心中所想,紧紧握着苏绾的手,对她一笑,“自然是要赶紧成婚,其他的事,我会处理好的,别担心。”如今的他,已然不是曾经那个任人随意欺负的平凡老实人,连那些找茬的商贾流氓和宦官权贵他都能应付,何况是苏家人。
不过有位邻居算是说对了,父亲这些年为了他操劳太多,这次又跟着自己远走他乡,如今听说他要回来,虽嘴上说在外住不惯像回老家去,但实际上还是不放心他,所以也是时候享享福了。这老家宅子还是太过破旧简陋,而且这次也带回来不少的小厮,此时也无处安顿,他便让人到城中买下一座宅子,然后将父亲接了过去,老家的宅子父亲舍不得,廖不凡便花钱让人给重新整修扩大,顺带的,他也打算把生意搬回这边。
廖不凡重整老宅,动静很大,村子里不可能有人不知道,那苏家人也是如此,他们将苏绾扔到山上之后是有几天不安,但没几天便抛之脑后,继续好好生活,自然也不知晓苏绾活了下来,还藏进了廖家,其实知晓了他们也不在意,只要苏绾不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她愿意去哪,如何过活都与他们无关。
但现在不一样了。
廖不凡成为巨商衣锦还乡,在城中买了宅子又要整修老宅,苏家人一打,心中一阵遗憾,遗憾为何那么早把人给扔了,如今再找也找不见了,白白放跑了到嘴的肥肉。再一打听,也得知苏绾一直住在廖家,廖家最近也打算娶妻,这下可好,苏家人如饿狼一般两眼放光,仿佛那廖家所有的财产已然进了他们的口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