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只有在后悔的时候,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柳家或许就是这样的一个情况了,失去了柳余之后,他们什么都不是,什么也做不了,每日出了哀嚎痛哭意外便是无尽后悔,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他们全家不知道从何时起便开始依靠着柳余来养活他们全家人了,而柳余不在了,他们也彻底失去了生活的能力。
柳家母亲的审判很快下来,本就贫苦的人家根本无力回天,眼看着亲人被送入了牢狱却只能哀求哭喊求原谅,却也无济于事,律法是无情的,也讲不了人情,而柳家剩下都日子,只剩下柳家父子相依为命了。旁人看到他们这样只道这是坏事做尽,报应使然。
审判那天于忠瀚跟在人群中去看了过程,心中难免也有些百感交集,那是一位母亲,曾亲手把自己无辜的亲生儿子送入牢狱的母亲,曾将自己亲生儿子推向深渊的母亲,这一刻,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于忠瀚看着她痛哭流涕哀求的嘴脸,莫名的一阵心烦。
柳余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却始终不敢踏出那扇门,于忠瀚有时候便在想,或许等那些给他无尽折磨的人一个个都死去,都离开了,他才有勇气重新面对新的生活吧,只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于忠瀚手中捏着两张车票,车票是他早就买好的,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同柳余说这件事,他想带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一个新地方开始他们的新生活,这话说出去有些怪怪的,他也感觉自己怪怪的,他好像,有些喜欢他了。但这样的话,他却说不出口,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但那种感觉,那心中的感情,却总也抑制不住。
回到家中时候,柳余正在做饭,或许是因为家中的缘故,他有这一手好厨艺,总让于忠瀚感叹,他若是个女子该多好。只可惜了,他不是,自己也不是,他的这点小心思,注定要永远被自己深埋心底了。
“我去看了审判,”饭桌上,于忠瀚斟酌再三还是打算跟柳余说一下,所以他努力措好词,想着该从哪儿开始说起,然后要怎么说才合适,不会被他误会自己那肮脏的心思,斟酌再三之后,他平淡开口,决定从柳余的心头刺开始,首先便要将那根刺拔除。
而听到这话的柳余猛地一愣,捧着饭碗低头不语,于忠瀚却敏锐的从他眼中看到了暗下去的光芒,顿时有些后悔从这个话题开始说起,自己太过冒失了,明知道柳余不想听到那一家人的话题来着,他刚要扯开话题,却听见柳余问道:“嗯,如何了?”
见柳余问起了,于忠瀚想撇开话题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只希望等下柳余能别生气,能别再为此伤神了,“违反契约内容,犯欺诈罪,,叛牢狱五年,”于忠瀚回答道,顿了顿,又道:“你弟弟也被追债的打断了腿,为了还债,如今只有你爹到处做工。”
柳余的动作明显的慢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于忠瀚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不等他继续说什么,柳余忽然放下了饭碗,转身回到了自己房间,只剩下饭桌前于忠瀚一个人呆愣愣的坐着,反思着是否是自己说的太多了,引起了他的伤心事。
柳余一直没出来,直到深夜,夜色沉淀下来之后,他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在他出门之后,另一侧房门也悠然打开,于忠瀚从走了出来,见柳余夜半离去,有些担心的忙追了出去,白天他便见柳余有些不对劲,生怕他再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情来,此时也慌忙追上去。
但柳余没有做什么,而是进了城,于忠瀚十分不解,这大半夜的怎么忽然进城去了?就算要走,也得白天啊,这大半夜的即没有车也没有船的,他这是要去哪儿,于忠瀚原本打算出去阻止柳余做傻事的动作停了下来,决定跟在后面看看他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在下决断。
柳余左拐右拐的,进了一条小巷,巷子里白雾弥漫,外面明明却还是晴朗的夜色,那白雾似乎只弥漫着这条街巷上一样,半点不流出,于忠瀚乍觉有些怪异,但还是跟了上去,而柳余,则是毫不犹豫的便进入了那迷雾中。
进去之后,于忠瀚才发现这白雾比想象的还要浓烈,他看不清方向,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他有些慌张起来,张口便开始喊柳余的名字,他担心柳余也被这白雾困在其中,但喊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回应,他下意识的察觉,这条街巷上,或许除了他以外,并没有其它人了。
一阵毛骨悚然炸裂了头皮,于忠瀚脸色苍白,壮着胆子往前走去,却忽的听到那白雾中传来一阵铃铛声,紧接着,眼前白雾迷迷糊糊的撞开了一道金青色的光芒晃晃悠悠的,似乎在指引着他往哪边走,经常还水上行船的习惯让他下意识的开始跟着那光走去。
而此时,柳余已经进了药铺,药铺内还如那天他来时一样,门口身着鹅黄针织衫紫色旗袍的柔媚女子将他迎入屋内,一旁是样貌俊逸的年轻药师,柜台内,是那个白纱遮目寡言少语的女子。他一步步走过去,走到了那少女面前,这一次,他知道了这里不是什么心理诊疗室,也没有所谓的留洋归来的心理医生,而这少女,便是这药铺的老板,是能决定他未来的那个人,“寻医,问药?”那少女仍旧是这么对他问道,好似是个没有生气的人偶一样,对每一个进门的顾客问着同样的问题。
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回神,也算是否认了她的问题,“我怕……我想换回以前的自己,我不想做男人了,”做男人,也并没有改变什么,他什么也没有得到,如今,也更让他不敢面对,“那十年寿命我不要了,求求你,把我变回来好不好。”
凌魑晚白纱下的眸子看着他,这一刻她忽然很想同意这个要求,变回女子,她便能同心仪之人远走高飞,便会女子,他或许还能有个未来,但是,凌魑晚也明白,药铺规则高于一切,她改变不了,药衍也改变不了,轻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行,我什么都不要了还不行,为什么不能让我变回去?”柳余急了,上手就要去抓凌魑晚,忽的被一道身影拦下,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依旧是保持着那份微笑,眼神却充满了警告的意味,让他不自觉收回手,后退了两步。
“很抱歉,客人,”他微眯着双眸,嘴角含笑,“当日客人服下药之前便有过警告,药一旦服下,一经改变,无法逆转,这是规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就算客人再怎么想变回去,我们也无计可施,请谅解。”
“怎么会……”柳余愣在那,也想起了那日药衍的话,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但他却未放在心上,或者说,那时候的他,满心的期待和幻想,根本不曾想过要换回去,而如今,再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崩溃的抱头痛哭,整个人不知所措的蹲在地上,原来到最终,他还是一无所有,原来到如今,他依旧是最可笑的那一个。
“叮铃~”清脆的铃铛声响起,白衣的小童跳进屋内,身后跟着的男人将他们之间的话语听得一字不差,就算再憨厚愚笨的人也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他呆愣的站在门前。直到看到柳余绝望的蹲在地上哭着,他才回了神,情圣喊了一声,“小余?”
正哭着的柳余听到这声熟悉的喊声,浑身猛地一颤,有些不敢置信这时候于忠瀚怎么会在这里,那么他方才说的是否全被他听了去了?他会怎么想自己?从女人变成男人,如今还想再便会女人,会觉得他可怕么?还是恶心?他不敢想,更不敢转身去面对于忠瀚。
于忠瀚定了定心神,一步步的踏进店内,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一边走一边问道:“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在这儿?这是什么地方?药铺么?你身体不舒服就别出来了,想买什么我帮你带就是了。”于忠瀚接连的说着,半点没有提方才听到的事,直到他走到了柳余身后停了下来,没有再上前一步,沉默了好一会儿,店内几人也没有打扰他们,安静的店内只隐隐的听到了柳余隐忍着的哭声,许久之后,才听到于忠瀚开口道:“我们离开这儿吧,车票我已经买好了,还有三天便能走了,这几天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件事,便一直拖着,我还以为这车票会就此作废了呢,但好在,还来得及。”现在,还来得及。“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吧,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我们新的生活,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曾经你是男子,所以我不敢告知,现在你说你骨子里还是女子,便给了我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