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和过往重叠，我几乎是立刻甩开了傅靳言的手，冷声拒绝。
“别碰我！”
本来傅奶奶的墓地就建在空旷地带，此刻我的声音也不由地就扩大了，隐隐传出回音。
傅靳言的手忽地悬在半空中，面色微微下沉。
他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情绪突然爆发，就连小萌也愣在原地不动。
温芜婷听见声音的一瞬间身形有些摇晃，瞳孔微缩，但也只是沉默。
往事不可追。
我清楚他们也清楚。
可自己现在根本不是在追忆往事，而是被这些痛苦的回忆生生折磨，渗入骨髓里。
“你……”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失礼，我这才勉强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盯着墓碑微微愣神。
怪自己陷入回忆太深，以至于傅靳言一出现就情不自禁地代入了。
“我没事，抱歉，刚才想到了别的事情。”
嘴唇有些发白，微风拂过额前的碎发，风中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独有的破碎感。
傅靳言闻言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放下自己的手，手指蜷缩起来。
也许他已经猜出我在想什么。
脸色瞬间泛上一股淡淡的忧伤。
作为始作俑者，他确实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走吧小萌，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拍拍小家伙的肩膀，他脸上刚才的僵滞忽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天真灿烂的笑容。
小萌很会察言观色，他明白我其实并不想来这个地方，也知道我和傅靳言之间的关系势不两立。
“好的妈咪！”
小家伙软乎乎的声音瞬间融化了我的全部，刚才的不快也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傅靳言还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发丝顺着低头的动作垂下，男人的喉结似乎上下滚动片刻。
他没有走上前来，眼神里透露出平淡的忧伤，不过旋即又隐匿下去。
穿过小路走回客厅，我和小萌打算就此离开。
“留下来吃个饭吧，好久没来了。”
说话的人不是傅靳言，而是温芜婷。
以前要是碰上我对着傅靳言大吼大叫，她或许早就已经指责我了。
虽然在傅家的这些年她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但在这个女人心里，蒋宛禾始终是最合适的儿媳人选。
本意想拒绝的我此刻却不知如何是好。
犹豫片刻，还是打算离开。
“就不留下叨扰了，免得惹出不愉快。”
她没有搭话，只是手上忙着切水果，似乎是思考很久才回答我。
“这个决定在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多陪陪……你奶奶。”
人已经不在了，其实我留下来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只不过温芜婷语气停顿的地方好像还有别的意思。
我有些不明所以，总觉得言下之意不是这样，她想让自己陪的。
应该是傅靳言。
苦涩地勾唇，我最终也还是应下她的邀请，而傅靳言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也许是还沉浸在刚才我冰冷的语气里，又或者只是在出神。
时隔多年，坐在熟悉的沙发上，我心里泛上的情绪复杂多变。
有辛酸有懊悔，甚至还有惋惜。
只不过一切终成过往。
“喝点水吧。”
这次是傅靳言开口，他说话时我正盯着不远处的一副油画出神。
眼神里异样的情绪在翻滚。
那副油画。
我记得以前这个位置是没有的。
看来应该是自己离开傅家后添置的。
只不过为什么越看越觉得熟悉呢？
灵光一闪。
突然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副油画，不就是在陈伯的美术展上的出现的吗？
戴丽的星空。
绝对不会记错。
接过傅靳言递来的杯子，一口温水顺着口腔滑入腹中。
我的眼神却还直勾勾地落在那副油画上，心里不觉间生出很多疑惑。
其中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
这幅画为什么会出现在傅家？
很显然它看起来不像是赝品，傅靳言也犯不着将赝品摆放在家里如此显眼的地方。
但是以陈伯的性格，他不像是会把自己的珍藏品随便拿出来售卖的。
“戴丽的星空，一个朋友送的。”
傅靳言自然能看得出我的想法，眼神忽转，平淡地开口。
别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幅画原本是在陈伯手里的，如今却落到傅靳言这里。
思虑片刻，眸色忽地一变，我盯着傅靳言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好奇，只不过语气格外平淡。
“挺好的。”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傅靳言会有这幅画，但直觉告诉我眼前的这个男人肯定不清楚这幅画的含义。
他有收藏的习惯吗？
很显然是没有的。
小萌一直在家沙发上坐着，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俩。
他不喜欢傅靳言，所以时刻关注着这个男人的动作，生怕傅靳言作出什么举动。
比起一次次伤害我的男人，小萌和他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明明体内流着同样的血液，可自己的孩子却和自己在感情上判若两人。
收回视线，我不再环视这个房间，只是目光恍惚地握着杯子。
傅奶奶的忌日是傅家自己操办，但并没有宴请宾客，似乎是因为老太太生前要求的。
不希望自己死后也得不到清净。
“吃饭了，快坐下吧。”
沉默在空气中化开，好在温芜婷这时候也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的沉默。
傅靳言先站起身，走在我们前面拉开椅子，唇边漾着浅淡的笑意。
点点头，我向他表示感谢。
以前的傅靳言从来不会作出这样的举动。
起码对于我他来说从来没有如此体贴照顾。
坐下后看着这满桌的饭菜，色泽艳丽、味道也一定鲜美。
早在很久以前就听说过温芜婷年轻的时候是做菜的好手，厨艺堪称一绝。
只不过后来很少下厨罢了。
“快尝尝，这些菜都是家常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温芜婷脸上挂着笑，似乎和从前那种盛气凌人的态度形成强烈的反差。
她伸出筷子为我夹菜。
这样温馨的画面乍看之下竟然隐隐和以前自己的构想相吻合。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饭桌旁，你来我往都是浓浓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