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幽暗,霍勋表情冷漠,身上还有未尽的杀气。
墙角的两人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明瑞求生欲极强,抢先道:“大哥,人家嘴特别严实,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会说的。两国交战,跟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有什么关系啊,只要让我活着,余生我都以大哥马首是瞻,发展我做个姜国细作也可以啊。你看我会易容,能跑腿,可男可女,打探消息无往不利。大哥,你就放了我吧!处理尸体也很麻烦的。”
……说好的杀身成仁绝不背叛呢?
华铮眼睛越瞪越圆,一看自己落了下风,趴在霍勋脚下,态度极其诚恳。
“大爷,我不仅可以自己做细作,莲花上有数百兄弟都听我的,都可以发展一下的。独在异乡做细作,每逢佳节倍思亲,您是不是特别想亲人哪?往后有了我,你就不再孤单了!兄弟的家就是你的家!”
两人抢着表现自己的没骨气没底线。
“聒噪。”
这来自地狱般的警告,立刻让两人闭嘴了。
霍勋踢了踢那刺客。
刺客幽幽转醒,发现他被绑住后,用姜国语道:“阁下什么意思?为何偷袭我?我是自己人!”
霍勋从他衣服上割下来一截,徐徐擦着腰刀上的血。
“你刚刚的作为,可不像是自己人。”
细作急道:“事出有因,我都是为了掩藏身份。”
霍勋将刀插在地上,很有耐心地问:“为什么杀我?”
“阁下的身份暴露了,太师府的暗卫接到了对你的格杀令。”
他又问:“如何得知我在鬼市?”
“此处也有太师府的探子。”
“如何认出的我?”
“角落里有标记指引。”
“说谎!”
腰刀扎在刺客的腿上,他还没叫出声,嘴就被塞住了。
洞内三个人,他们偏偏就认准了他,说明下命令的人的确是想杀他,但是不是因为细作身份就不好说了。
刺客吐出嘴里的布,继续道:“我们今夜的计划是,一队杀你,一队杀你的宠姬。”
宠姬?
霍勋面色一变:“你是说,你们对她下手了?”
“同时行动,若计划顺利,应该是的。”
霍勋慢慢起身,他心里激起狂怒,面上反倒是平静,微微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脸上挂着奇怪的笑:“我是细作,不需要遵循律法底限,也不用伪装仁善。就从你开始,重拾作为细作的生活吧。我有话要问你!”
那人被他拖着,拽去了山洞更深处。
她出事了,或许此刻正躺在不知名的山洞里默默流着血,等着死亡降临。
太迟了,他解决这三人耗费了时间。
心里憋闷,涌动着怒意,却不得发泄。他握拳攥得骨结脆响,不清楚这愤怒是不是蛊虫的作用。
她若是出事,他便帮她杀了害她的人,也算是不辜负了两人的情义。
洞内深处传来痛苦的惨叫,一声又一声,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不远处的两人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变了个人似得,只祈求一会自己不要遭这个罪。
“你说,他这是受刺激了?”华铮拱拱他。
“你觉得我会知道?”明瑞翻了个白眼。
“欸!姐妹儿,我觉得你性格不太好相处啊?这可不行,得改改。将来咱俩一起做细作,你这样容易暴露。”华铮道。
“呸!老子做鬼都不做细作。”
……刚刚是谁哭着喊着要做人家小弟的?
“呀呀呀!这是千刀万剐呢吗?这姜国细作恁没血性了,咬紧牙关千万不要说!”华铮道。
“无量天尊,弟子一心向道,道心不灭,说话的都不是出自本心,只要弟子活下来……活下来再说吧!”
姜国人的惨叫不断从洞腹深处传来。
华铮听得打了个冷战道:“当真是刑讯的好手,这是给用了什么刑啊,人能嚎成这样。他们不是一伙的吗?狗咬狗一嘴毛。”
明瑞恨恨地瞪着他,“你不是还想做细作吗?”
华铮也啐了一口,“我是莲花山的寨主,是大随人,能叛国吗?不可能!”
他转眼见到霍勋从洞内走了出来,改口道:“只要这位大爷肯放过我,就没什么不可能!”
明瑞气得脸都白了,咬了咬嘴唇道:“大哥,我知道个秘密。”
华铮点头:“我也知道一个。”
在两人看来,霍勋一步步走过来,就像是黑无常来索命了。
两人如同太冷挤在一起的流浪狗,不停地打着哆嗦。
明瑞眼泪都流了下来,带着哭腔抢着道:“大哥,鬼市娘娘喜欢你,不仅是因为你正好是她喜欢的类型。你万椿山庄的身份才是关键。据说鬼市娘娘脸上有伤,丑的不得了,要靠万椿山庄的灵药养着脸,才能娇媚惑人。她是把你当成了活药方了。”
霍勋表情冷漠,看着两人跟两块石头没什么区别。
“这种消息,就想活命?”他冷嗤,蹲在两人面前像是在选择先对哪个下手。
可怕!明瑞在心里咬着手绢哭着,尽量让自己别抖。
明瑞再接再厉道:“大哥,鬼市娘娘早就晓得珍姬是假的了,真的珍姬三天前就回来了,她一直不发作,肯定在等一个机会。”
这个消息总有点价值了吧?
他瞧见霍勋目光动了动,总算不是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了。
华铮一看对方似乎争取到了生机,不甘落后道:“大爷,不管您是什么身份,来鬼市都是为了河涧璧吧,它就在我手上呢!”
霍勋眼神不善,“在你手上?”
华铮点头,“我!莲花山小寨主,手下有近百兄弟,都是跟我一样的好汉,我们打家劫舍自给自足,小子日也过得下去……”
他将自己跟老寨主窝里斗,正巧遇上霍勋在莲花山被人劫杀之事讲了一遍。
霍勋低头沉思,他料到失忆定是受伤所致,原来是受人劫杀?
“那日,她也在场?”她从未说话这节,一直否认两人认识。
“是啊!在!你被人打得肠子都要出来了,”华铮战战兢兢地发觉自己说了大实话,改口道:“寡不敌众,丢盔弃甲。她就问你,要不要救你,你就只顾着打打杀杀,不理她。”
霍勋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她要救自己?被自己拒绝了?她那种贪生怕死的性格,竟然想着救他,这就是爱了。
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哨声响起,绵长刺耳。
霍勋突然起身,一出手便将洞内灯光全部灭掉,倏地远去了。
是她的哨音!她遇上麻烦了!还活着!
洞内没了声音后,明瑞试着动了动,打结的手法极为巧妙,根本解不开。
华铮被绑得结实,用肩膀拱了拱他,“人走了吧?我听着是走了。”
明瑞不想理他,“河涧璧当真在你手里?”
“嗯啊!”华铮长出了口气道:“要不,咱们喊人试试?”
“你是不是蠢?你敢保证喊来人就是好人?”
明瑞觉得跟他在一起,自己脑子都转不动。这是鬼市,还想着互助友爱呢?
“那怎么办?就这么耗着?我屋里还有个美人儿等我呢!”
“现在还想着美人?你是不是有毛病?等着吧!他知道河涧璧在你手上,怎么都不可能放过你。”
另一处洞府内,迟溪不知道她是怎么迷路到这儿的。
眼前的山洞装饰的极为奢华,灯火辉煌,洞壁垂挂轻纱,空中暗香浮动。
不远处,衣着华丽的鬼市娘娘歪在铺了白狐狸皮的石塌上翻着账册,周围起码有五六个高手护卫,没一个迟溪能对付的了。
鬼市娘娘姿容无双,皮肤细腻,完全看不出年纪。
她放了账册,端起汤碗喝了一口,问迟溪:“你觉得我这鬼市如何?”
迟溪手心里都是冷汗,点头道:“尚可。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
鬼市娘娘笑笑,“你觉得在鬼市交易,可让人放心?何处最让宾客不放心呢?”
她那双笑眼看着你,当中像是藏着把剔骨刀,现在已经抵到她喉咙了。
不说就是个死,说不好也是个死,差别只是哪个更痛苦些。
她不想死。
迟溪抿了抿嘴道:“若说最不放心的,那自然是接到请柬,动身来鬼市的路上了。”
鬼市娘娘捡起羽毛扇子闲闲地扇着,向旁边一个穿着朴素的小丫头道:“珍姬,你瞧瞧,这丫头是不是比你还机灵。”
那丫头抬起头,诡异地笑笑:“有三分我当年的机灵。”
迟溪觉得洞内阴冷的气息倏地钻进了皮肤,背上犹如背了冰块。她满头冷汗,脑子里的念头纷乱如麻,眼珠滴溜溜转着。
“这丫头将你后宅的男人耍得团团转,身在虎穴狼窝应对镇定自如,还上了魑魅山,进了鬼市,你我当年可没有这个胆量魄力。姑娘,我说得可对?”
迟溪心念电转,清冷道:“并非我自愿上山。扮珍姬这种绝色美姬并不容易。”
珍姬咯咯笑道:“姑娘无需谦虚,我刚从黄州赶回来,那时候你已经上山了,我们就错过了,还好终于见面了。”
坏了坏了!珍姬怎么回来了呢?武学是安排了人拖住她的,那边出事了?
眼下的危机要如何解?先生们可没教要怎么对付这种情形啊!
珍姬帮鬼市娘娘捏着肩,问道:“怎么处理她呢?我都有些舍不得,这可是第一个假扮我如此成功的。”
她说话细声细气,就像是闺阁中大户人家的小姐,完全不沾一丝一毫的媚态。
“你觉得呢?”
“我来剥她的皮吧,留个念想。”
鬼市娘娘打量着迟溪,若论长相,她并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五官也并不多惊艳,惹人注意的是通身的灵秀气质,眼神纯澈,楚楚动人,笑起来灿若皓月,独处时清冷自持,却别与一般的美人,让人过目难忘。
这才让人痛恨,喜欢她的都不是一般的男人,都是见惯了绝色,不会轻易被皮相迷惑的,就能栽在她手里。
鬼市娘娘摇摇扇子,向着那些裸着上身的山贼道:“你们都见过她跳舞吧?引得多少人垂涎呢!就犒赏你们吧。”
众山贼热切地应着,眼神淫邪地瞧着迟溪,不停道谢。
珍姬道:“玩乐的时候注意些,仔细人皮,别弄破了。”
“夫人放心,咱们一定瞅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