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椿山庄的摊位前，霍勋人已经不在那儿了。一刻钟前他发现在他摊位旁的石壁上，被人画了一枚小小的记号，姜国细作私下用来联络的标记。
每隔一段距离，角落里摆着灯的位置旁就会出现。
这是打算引他过去？
他不慌不忙地循着记号走着，背后却鬼鬼祟祟地跟着一人，穿着打扮是个女子，走路姿势却是个男子。
那人蹑手蹑脚，脚步放得极轻，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多他。山洞的转弯处，霍勋闪身躲进黑暗中，待他跟过来，一个手刀下去，将对方砍翻后，拖入了旁边的小山洞里。
这处山洞极深，洞腹虽不大，上方极宽阔。
他手下留了分寸，明瑞很快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藤蔓捆得结结实实后，慌张地蹬着腿。
霍勋提了几盏灯摆在他身前，蹲在他身旁打量他。
“不良医？”他眯了眯眼睛道。
明瑞看清面前的人，表情可谓精彩，能看到情绪的挣扎，他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又慌乱地摇摇头。
“人家不是~假扮的。”他只是觉得这个身份好用又神秘，毕竟没人见过不良女医的真面目，也就不怕有人拆穿，谁想到会遇到煞星。
霍勋低头摆弄着腰刀，对着光看了看锋刃，“女扮男装？精妙绝伦。”
明瑞急着摇头，“不不！也不算什么高明的手段，这不是被你们给认出来了吗？”
“你们？”霍勋稍一思忖便明白，迟溪又跟他藏心眼了，这丫头早就认出他并非不良医了？
明瑞还没意识到他说多了话，求饶道：“我这半吊子水平，蒙不过眼尖的。我也没指望能骗过你啊。”
“跟踪我？谁授意你的？都看出什么了？”他语气淡淡地问。
“没有！我发誓是巧合。”若是没被绑住，他真想抽自己个嘴巴，“我本来约了你身边的姑娘碰头，分手后发现有人跟踪我，提气乱跑一阵，就撞上你了。”
“你猜，我信吗？”
灯光下，霍勋的表情晦暗不明，他突然出手扣着明瑞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你只有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明瑞拼命点头，他知道死活就在这一句话上了，挣扎道：“当日在千红窟和百鬼林放火的人是我。”
霍勋将他扔在地上，“你是兰溪武学的？掌院的人？”
他看死物一样的眼神让明瑞打了个激灵，捂着脖子摇摇头。
“算不上。我欠老头儿个人情，答应他做个内应，鬼市结束我跟他就两清了。”
他紧贴着石壁，生怕他再出手，乖乖地答：“自从人家放了火后，身份就被怀疑了。今晚我刚跟她分开，就觉得被人跟上了，才惹得你误会了。我当真是比初冬的第一场雪还要清白。”
“你与她说了什么？”
明瑞眼珠子转了转，“她问的跟你问的差不多，我也是如实答的。我这个人，不该多说的一个字都不会说。鬼市娘娘跟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不会当真要对她下手吧？她爱你爱到骨子里，这么做，手段是不是太不男人了？”
霍勋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不自然地抿了抿嘴。
“鬼市娘娘引诱你下手，其实也是试探你。那种老妖婆的话不能当真！人家姑娘对你一片痴心……”
“你怎知她爱我爱到骨子里？”霍勋问。
“这还用说吗？旁观者清。她每次提到你那种哀怨的眼神，那不就是单相思吗？有时候想你想得直掉眼泪，那眼泪跟决堤了一样，恨不得哭得厥过去。”
是中了蛊导致的，霍勋想。他没去纠正，心里很是受用。
“你不会杀她吧？”
霍勋冷哼：“你对她倒是很关心。”
“没没。我也就是一问，死道友不死贫道，我就不该多嘴。”
两人正说着，洞外有踏杂的脚步声，霍勋将明瑞提到暗处，灭了身旁的几盏灯。
华铮摸进洞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抱怨道：“他妈的倒霉啊！出门就遇上这个小妖女。还想套我的话，河涧璧是老子的钱串子，谁都别想打主意。”
他靠着洞壁歇了会，伸着脖子向角落那儿看，暗影里有只脚，那脚还在动。
他好奇走过去，拎起灯对着明瑞照了照，吓了一跳。
“哟！这还有个大兄弟呢！咋啦？搁这装什么木鸡啊？这黑灯瞎火的，我还以为你是具尸体呢……欸！”
他就站在旁边抱着肩膀看他的霍勋吓得一个机灵，突然嚎了一嗓子。
华铮眼神在两人身上滑来滑去，立时便回过味来了，装模作样地用手乱划拉。
“欸？我这眼睛怎么看不见了啊！这是哪儿啊？我是不是梦游了？”
他四处乱摸一通，转身向外走，正庆幸自己机灵，腰眼上一麻，动不了了。
霍勋将他拖过来，跟明瑞并排堆在一处。
今夜的鬼市，注定要不平静了。霍勋蹲在洞口，仔细看角落里的符号，到这里就终止了，前面再没出现过。
对方是想跟他见面？或是想传达什么消息？
这个标记没有印象，难道是因为姜国的侍者被杀，对方改了暗号？
他正凝神细想，背后有劲风袭来，带着兵刃的寒意。他抽出腰刀格挡，刀刃相击溅出了火星子。
来人有三个，皆是刺客装扮，下手就是灭口的打法。
兵刃相撞击声越来越近，四人打着打着又进了洞里。
华铮扯着嗓子道：“欸！兄弟，这、这还有人质呢！你们打就打，可别误伤无辜人啊！”
三人都不是普通杀手，战力强劲，围攻下霍勋有些力不从心。
“诸位是姜国人？”他道。
看出他招式变慢，又有了退意，三人逼得更紧。
“呸！你才是姜国人，姜国狗细作受死吧！”
霍勋借助洞内的环境，飞身上了石壁，“哦？诸位是不是找错了人？”
“狗贼！到死还想狡辩？若不是你们这些潜伏的害虫细作，我大随军队怎么会在前线败退？”一人道。
霍勋力有不逮，手臂被划了一刀，飞身去了对面的墙壁。
“且慢，你们找错人了。我跟姜国人没半点干系。”他气息变得不稳了。
对方步步紧逼，“别他妈废话，杀的就是你。你潜伏在兰溪府三年，又混进了武学，坑害我们大随人，乖乖受死吧。”另一人道。
那人飞身追过来，身体却只有一半飞到了对面，剩下半截掉在了地上。
其余两人大惊，贴着石壁再不敢动，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在半空中身首异处。
那半截尸体就掉在华铮眼前，他彻底吓蒙了，嘴长得能塞进去一只包子。
“老弟，你看明白了吗？怎么回事？”
明瑞皱着眉头，他发现杀手的刀砍向霍勋时被弹了一下，这必定不是什么戏法，刚刚是被布置了什么机关的。
果然，当中一人道：“小心丝线。”
洞内环境幽暗，光源都在脚下，到底哪里被设置了丝线只能靠运气猜测。
霍勋在对面问：“你们如何断定我就是奸细？”
“别废话！你们会潜伏，我们也会反谍报。细作就是你！你在兰溪府潜伏三年，干了什么勾当自己清楚。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今天就算搭上这条命不要，也要为国除害。”
霍勋冷笑，这两人一人说话吸引他的注意力，另一个自进洞来一声不发，不知在谋划什么。
铛地一声！他用刀格挡下一枚袖箭。这袖箭威势大，若不是他早有准备，会被钉在石壁上。
华铮看得咂舌，问明瑞：“老弟，欸？是老妹儿？”他看热闹一样问：“你觉得他们谁会赢？”
明瑞翻了个白眼，他不在乎谁赢，谁赢都没有好下场，现在想的应该是怎么保命，胜了的一方绝对不会让他们活着。只是他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姜国细作？掌院知道吗？
霍勋攀着石壁，冷笑道：“我们是继续耗着？你们没有胜算的。”
进洞后一直未开口的黑衣人突然说话了，用姜国话道：“我助阁下离开。为了我姜国大业，请继续忍辱负重。”
他突然出手，一刀结果了身边的同伴，“请阁下扯去这些丝线，我有上面的命令要向你传达。”
“可以，你凑近些，免得撤线时误伤你。”霍勋道。
华铮仰着头，眨巴眨巴眼睛问：“怎么回事？他们说什么呢？这怎么还内讧了呢？”
他会说姜国话，果然是细作！
明瑞冷笑道：“你是莲花山的小寨主？就你这个脑子，你能做上寨主是抽签抽来的吧？”
两人明明说的是姜国话，这还用问吗？都是细作狗贼！
呸！这下麻烦了，他原本还想挑拨离间，没成想人家是一条船上的人。
华铮感受到了他的侮辱，嚷嚷道：“瞎说！我是靠脸选出来的，我手下的小弟觉得我比老寨主长得顺眼多了。”
两人斗嘴的同时，眼神不离头顶。
霍勋丝线布置的巧妙，身处幽暗环境，他丝线布置的极有规律，他在洞顶移动，每次的落脚处都是安全的。
华铮道：“不妙啊！对方细作太强大，下来这是要收拾我们啊！”
“闭嘴！”
扑通！上面的黑衣人竟然掉下来了，完好无损还在喘气，看上去像是晕过去了。
霍勋跳下来，抽掉石壁上的藤蔓将他绑了个结实，又卸掉对方的袖箭，在他身上细细搜索一番。
华铮靠近明瑞小声道：“看到他捆人的手法了吗？推手结，这是军中的手法啊。”
明瑞木着脸想，不说话他会死吗？还嫌对方不够忌惮他们吗？
他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义正辞严道：“我生是大随人，死是大随魂，必要时候我舍生取义，绝不偷生。”
华铮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将人捆好，堆在一旁。霍勋将受伤的手臂绑好，走到两人跟前，蹲下打量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