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就是京城派来的特使吗?”
陶桃和姜芝远望着那些寒气逼人的刀剑,脑海里全都是新鲜的雾水。自己不过是在集市上买了点菜,没有赊账也没有强买强卖,何至于犯得着刀兵相见?再说,这点事怎么用得着派这么多兵?
唯一的可能,就是又出现什么情况了。
“不是特使,我们是朝廷派来履行旨意的。”姜芝远主动走上前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对我们动刀动枪?”
“小王爷有令,要见你们两个,赶紧跟我们走!”
小王爷?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店老板吴杰知道是谁,紧忙过来赔起笑脸,还从抽屉里拿出几两纹银给那些士兵。
却只得到那些士兵的白眼,以及破口大骂。
最后,陶桃实在忍不下去:
“都给我闭嘴,不就是有人要见我们嘛,我们去就是了!”
她用力分开身前那些士兵,丝毫不在意那些竖立在旁的刀剑。姜芝远紧紧跟在身后,随时准备提醒前面的陶桃注意安全,别被旁边的刀剑伤到。甚至如果有人打算趁机偷袭,他会毫不犹豫地过去替她挡住能够致命的攻击。
这种念头已经出现过好几次,姜芝远始终说不清楚到底因何产生。
他们走出馒头店,在众多士兵的簇拥下步步离去······
城东,邺王府。
他们被带到偏厅之内,简简单单上了两杯龙井后就不再做任何理会。陶桃和姜芝远面对面坐在两侧,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那就是要见他们的小王爷到底是何方神圣。以及他为什么要派兵到馒头店,用这种大动干戈的办法来请人来。
没记错的话,自己好像刚来到邺城不久,完全说不上得罪过谁。
按规矩,小王爷通常是指王府里的世子,也就是城主慕皓然的嫡长子。可无论他们俩怎么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和这位世子之间有什么来往。
一炷香的工夫后,房门被轻轻推开。几个丫鬟和仆人守在两边,毕恭毕敬地把一个身材中等,面白无须的男子迎进来。
然后没等开口,就径直离开,把大门关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他们三个人在这里。
“两位初次来到邺城,是否有些不太习惯啊?”
陶桃和姜芝远微微一怔,这个人竟然用京城话来问自己。邺亲王的世子,怎么会说京城话?
还是说,面前这个人并不是真的世子。
“我知道你们很纳闷,为什么我不说邺城话,纯粹是为了让你们听懂而已。”世子坐到属于主人的正中位子上,“父王从小把我送到京城去,跟着太子和沐亲王一起念书,自然明白你们那边的口音。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听卫士说有京城来的客人,立刻让他们去请你们。”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个人的身上带着些许北方的气息,敢情是和太子一起读过书。
可问题来了,为什么要派兵去请客人呢?
姜芝远给对面的陶桃使了个眼色,而后道:
“多谢世子邀请,我们主要是奉陛下的旨意,搜集民间美食。因听说邺城有许多特色小吃,特意来此探查一番······”
他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世子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冰冷,到最后甚至快要凝结。
世子简单整理袖子,笑着说道:
“你们不用在这里说这些场面话,来邺城的基本都是按照皇帝的旨意。父王顾忌颜面不敢直说,我慕冷言可不会惯着你们。
“来邺城探查美食是假,借机摸我们慕家的底细才是真吧?”
原本的气氛瞬间急转直下,像是有人撕破快要结好的网。
慕冷言从椅子上站起,看起来咬牙切齿,似乎跟面前这两个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只有另外两个人在那里一头雾水,自己什么时候要摸慕家的底细啊?
眼见局面有要失控的倾向,姜芝远立马开口反驳:
“且慢,您有何凭证说我们是来当奸细的?我和陶桃都领了圣旨,有勘合跟身份文牒,所至之处如陛下躬亲。
“要是您非要对我们不利,那别人就只能认为您对陛下心怀怨恨。传扬出去,恐怕您要承担不小的责任。
“孰是孰非,世子心里应该有数吧?”
他迎上去,双眼毫不回避地看向慕冷言,似乎在进行一场无声无息的较量。
最后慕冷言先脱离接触,重新走回位子前面。
“你们不用当我是吓大的,朝廷里的门道无非就是那些。皇帝不会因为你们两个人微言轻的家伙,和我们慕家撕破脸。
“如果识相的话,趁早给我滚出邺城,哪来的回哪去。不然的话,我可就要怀疑你们心怀叵测了。”
话音刚落,几名卫士出现在窗户附近,显出的黑影足以证明他们的存在。
陶桃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冲到慕冷言面前,喊道:
“我们什么坏事都没做,你凭什么要赶我们走?难道这邺城是你们家的院子,谁来谁走全由你们决定吗?”
“聪明,这位姑娘,邺城就是我们慕家的院子。”
慕冷言抬起嘴角,轻轻鼓了几下掌:
“实话告诉你们,邺城从来就不怎么欢迎京城来的人,这一点朝廷也十分清楚。如果皇帝真让你们奉旨来此,那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
“如果你们执意不离开,邺王府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后悔来到这里。毕竟当年皇帝和我父王有过约定,邺城有足够的权力自行处理事务。
“来人啊,带他们上马车,送出北门。”
一瞬间,窗外那些黑影破门而入,抓住陶桃和姜芝远的胳膊就要往外面拖。
陶桃拼命挣扎,嘴里大声喊着:
“等一下,我们有给王妃娘娘的信,你们不能赶走我们!”
听见这话,慕冷言忽地伸出手,让那些士兵停止动作。因为那王妃娘娘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生母亲。
如果真如她所说,他们身上有寄给母亲的信,那就说明不是皇帝让他们来邺城的。否则肯定会派专门的信使前来,而不是这两个穿圆领袍坐马车的人。
偌大的京城,谁会给自己母亲寄信呢?
“你刚才说,有我母亲的信?”慕冷言走到陶桃面前,“拿出来,给我看看。”
陶桃扭头看向一边,瞥见姜芝远在给自己使眼色,示意自己把那封信拿出来。
她却思索再三,努力把头往两边摇。
“我不能给你,这封信必须交给王妃本人才行,不然我们没办法交代。”
慕冷言面无表情,轻轻哼了一声后转身:
“那好啊,你不能证明自己有信,我就只能当你们在欺骗我。
“对于欺骗我的人,本世子从来都不会轻易放过。至少,得让你们去大牢里长长记性。”
几名士兵得到命令,将陶桃和姜芝远投进城内的监牢之中。
深夜,邺城大牢。
初夏的夜晚,相比起春夜多了不少虫鸣和喧嚣。搭配上邺城特有的潮湿空气,直让人觉得有些烦躁,想要冲破这道充满水汽的屏障。而住在牢房里的感受,显然要更加难以忍受。
陶桃怎么也没有想到,在邺城的第一晚竟然会在这个地方度过。原本以为在外面搭窝棚就是最难吃的苦了,现在看来实在太过天真。
关键是,自己什么坏事都没做,仅仅因为是京城人就被关起来,简直没有道理。那个叫慕冷言的世子,明显比槐城的姬月朗还要莫名其妙。
不过,环视四周,这间牢房倒也不是那种污秽不堪的囚室。
“哎,芝远哥,别在那里发呆了。”她无精打采地说,“赶紧睡会儿吧,这一天还嫌不够累啊?”
姜芝远坐在靠近牢门的一张长板凳上,拄着下巴没有任何动作。如果不是眼睛偶尔眨动,估计谁都会把他看成雕像。
“你先睡吧,陶桃,我在想咱们该如何脱困。”
“脱不脱困又能怎样,慕家还能一直关着我们不成?”陶桃慢慢走到他身边,“慕冷言安排这样的牢房给咱们,一看就没想真下死手。
“况且你我跟姓慕的没有任何过节,他没理由和咱们过不去。”
“是没理由,但现在已经把咱们关起来了。”姜芝远扭过头说道,“要是耽搁太长时间,咱们的任务就很难按时完成,也没办法回到京城。
“到时候被遗忘在这里,谁又会记得你和我呢?”
陶桃突然打了个冷战,意识到一个极为残酷的事实。的确,自己和他是奉旨微服私访,并没有过分宣扬。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朝廷也只会认为他们遇到了意外,草草收场完事。
到时候指望爹爹去救自己,实在有点过于渺茫。凭自己在家里的待遇,恐怕有不少人巴不得自己死在外面呢。
至于姜芝远家,就更不用考虑了。
她瞬间失去睡意,呼吸逐渐开始急促,冷汗也随着眉角落下。
眼看自己的同伴迟迟没有回应,忍不住抓住他的肩膀:
“那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要不要找机会逃出去?”
姜芝远轻轻拿开她的手,略微摇了摇头:“越狱肯定不行,咱们什么事都没做错,越了狱反而犯下大罪。到时候再被抓住,那就真没法出去了。”
“越狱不行,那什么办法可以?你快点告诉我啊!”
他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发出嘘声示意陶桃安静一点。观察四周没有狱卒在附近后,凑到她的耳边。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慕冷言主动放咱们走。而要想让他听话,必须要把消息告诉给一个能管住这位世子的人。
“只要这个人得到消息,咱们必定能重获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