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残夏 (上)
高良姜2023-03-17 18:084,924

  男人又重复了一遍说:“安丽娜?”

  娜娜沉着脸,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南南推开遮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快步走到娜娜面前伸出手准备拉娜娜,一边出声说:“你认错人了,她不叫安丽娜。”

  “怎么可能,我是你高中同学啊,我们一起补过课,安丽娜,你不记得我了吗?”

  南南的火气已经上来了,呵斥说:“都说了,你认错了,你是不是有病。”

  “你才是不是有病,我问她,又不是问你。”

  “你……”

  娜娜握着南南的手起身,面无表情的向南南摆摆手暗示自己没事,望着喊自己名字的男人,疑惑地说:“你是哪位?”

  “你不记得了吗,我是赵铭啊,”男人比划着自己的脸:“以前瘦,现在胖了。”

  娜娜眯着眼睛,很努力的想着男人的长相,忽然拍了下脑袋说:“我想起来了,照明。”

  “你看,我就说我不会认错,”男人自豪的跟身旁的女人吹嘘说:“这就是我同学,但你不是去国外了吗,听说你还嫁那边去了,怎么回来了?”

  “回来工作了。”

  “对哦,”男人看向南南说:“你弟弟挺帅。”

  “他不是……”

  南南一把挡在娜娜身前说:“我是她男朋友。”

  “啊,但是我听说丽娜你结婚了啊,你……”

  苏南语看着没有眼力劲的男人,她都快无语了,真的不明白世界怎么这么小,主办方找的舞美搭建方,居然会认识娜娜。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但能看出来,并不是什么好关系。

  趁着现在大家都在后面调试,苏南语觉得自己首要任务就是搞走男人,不然南南的脾气,估计忍不了几句了,连忙打断说:“那个娜娜啊,刚苏总让你过去下,说对节目单的事。”

  苏总两字出来,娜娜瞬间明白苏南语的善意,点点头说好,就拽着南南往后台走。男人见她要走,急忙说留个微信啊老同学,娜娜撇了一眼他,没说话拉着南南匆匆离开,她也怕他冲动动手,立马推推搡搡着南南说抓紧走。

  站在男人身边的女人阴阳怪气的嘲讽说:“哟,还说是你同学当小明星了,我看人家早就跟咱不是一个档次了,没看她跟躲贼一样,跑的多快啊。”

  “牛逼什么,”男人轻蔑的看着娜娜走的方向说:“以前跟老师、男同学都睡遍了的破鞋,后来睡到国外拿了绿卡,就以为高人一等了,不就是睡上去的吗?睡老头睡惯了,现在睡小男人了。”

  “真的假的。”

  “你回去查南溪十四中的贴吧,全部都是她的风光事迹。”

  许是反应过来苏南语还站在一旁,女人用肩膀撞了撞激动的男人,男人立马噤声,贼兮兮的看了眼苏南语,对着苏南语翻了个白眼就离开了。

  “南溪十四中,”苏南语又重复了一遍:“南溪十四中。”

  等她各个场地寻完一圈回到划分给他们的两间化妆室时,屋里只有娜娜跟南南两个人,分别坐在化妆镜的两头,地上都是各式各样的道具,苏南语尴尬的走进去,将地上的道具重新整理分类摆放。

  娜娜见她蹲在那里干活,也起身跟在她旁边撕标签整理,倒是南南沉得住气,就坐在椅子上盯着娜娜,不说话却气场十足,甚至打开自己带来茅台,取出桌旁的高脚杯喝着酒看着娜娜的 “游戏”。

  苏南语暗自感叹自己倒霉,所幸苏妮过来找自己丢失的塔罗牌,舞台全部搭好结束需要到晚上7点,大家刚好没什么事,就说让苏妮帮忙算算,就当放松了。

  环视了一圈,苏妮指着套间的暗房说:“去那吧,算塔罗需要环境安静。”

  “好。”

  三人进了暗房,娜娜故意开着门,等都坐好,“谁先算?”

  “我先吧。”娜娜看了眼南南,故意说:“我想算算我的姻缘。”

  苏妮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疑惑地看着娜娜,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却还是顺从的洗牌,打算让她抽牌的时候,南南突然起身走到三人身旁,将娜娜一把拉起来往外拽,娜娜使劲挣扎都挣不开,苏南语忧虑地说,要不要出去看看,苏妮却开口说:“他们自己会和好,不需要外人。”

  “妮妮,我记得你是先认识的胡烟梦,后认识的娜娜是吧?”

  “对。”

  “那你也认识她很久了,你听说过她前夫的事吗?”

  “你怎么会知道她有前夫?娜娜自己说的吗?”

  “就有一次喝酒,她说嗨了。”

  “我知道的并不多,我只知道当时娜娜去了国外,寄宿家庭老太太的儿子比她大六岁,两人结了婚,后来因为那个男人有暴力倾向,她就申请保护,后来请律师才离了婚,貌似那个男人家里还挺有势力。”

  “暴力?”苏南语脑子里浮现出之前她被章林绑在床上时,娜娜跟自己说的话,好像明白过来为什么娜娜让自己像个战士走出去,或许之前她面对的事情,比自己的遭遇更加可怕,才会随时处于战斗的状态。

  “不仅暴力,还把她囚禁在阁楼里,是南南把她救出来,两人就回了国,貌似因为这事,南南跟家里还闹翻了,娜娜前夫蛮有钱,而且他好像还是个有名气的指挥家。”

  “我靠,指挥家还这么变态吗?”

  “你懂得,禽兽跟学历、财富没有任何关系,是本性。”

  苏南语赞同的点头,刚想让苏妮给自己算算塔罗,却见谭乐乐和苏澈走进来,连忙一脚把门踹的虚掩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关门,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已经快合上了,苏妮则诧异的看着苏南语,完全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苏南语耸耸肩表示不小心,可现在出去更尴尬,不如两人就这么躲着等他们离开。

  屋外的人环视一圈,苏澈直接拉了把椅子递给谭乐乐,自己则走到谭乐乐斜对面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机回复消息,像是想起什么说:“电视台那边,你都联系完了是吗?”

  “差不多了,你那个前还是前前女友真的难缠,我就奇了怪了,你自己出马不是更方便吗,非得绕圈子。”

  “因为她不喜欢她,而且上次的事情,是她设套才让她误会我。”

  苏南语脑子迅速转动配对着她和她究竟是谁,谭乐乐听到她,忽然笑了说:“那她误会的事情可太多了,我跟你的事,她误会过吗?”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那天猫死的时候,你为什么跟我在一起,你后面没跟她解释吗?”

  苏澈不想回答她的问题,转移话题说:“无论如何,这次谢谢你了。”

  “不用写我,我不是为了帮你,只是为了还人情。”

  说完就起身往外走,苏澈抽完支烟也跟着出门,苏南语和苏妮才放心走出暗间。

  “妮妮,”苏南语搓着大拇指和食指思考着说:“你之前说艺术死的那天,听到个女人的声音,不会就是谭乐乐吧?”

  “我不确定,当时声音很轻,跟谭乐乐的声音,我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你说,当时苏澈经常出去是吧?”

  “对。”

  “难道……”

  “不会的,南语,苏澈除了胡烟梦,不会有任何人。”

  “你这么笃定?”

  “我笃定。”

  苏妮说话经常都是说个几分,不会说死,这次反而异常坚定,苏南语起了兴趣问她说:“可是妮妮,爱这种东西都是变化的事情,可能以前他很爱过胡烟梦,后面爱上了别的女人,或者都不是爱,只是有好感而已,男女之间,不是很正常吗?”

  “她跟他不仅是情侣关系,更是战友,是苏眉,你明白吗,人生遇到知己相爱后,怎么会去爱一个其他人?”

  “说实话,我不明白。”

  “你们总觉得梦梦对苏澈那么重要,是因为她的美丽与性吸引力,却没想到爱是相互的事情。要不是梦梦,苏哥怎么可能在那么大的舞台表演,他之前背着家人转系,自己组乐队,不就是因为他有个音乐梦想吗,所有人都觉得苏澈是富二代,是大城市里的人,而梦梦是山里来的野姑娘,没有文化,没有学历,没有钱,可抛开这些,其实是梦梦成就了他的梦想,让受挫的苏哥走上了他可望不可即的舞台,让从小被教育生意人无情,万物皆可标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苏哥,第一次知道了爱的感觉,不是吗?”

  苏南语没说话,她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好像大家的关注点都是觉得苏澈爱胡烟梦是向下兼容,却没想过胡烟梦与苏澈是势均力敌,甚至在这场爱恋里,胡烟梦才是主导与付出方,她以为自己来了大篷车就开启新生,却没挣脱根深蒂固的世俗眼光。

  “那你爱的那个人,苏妮,你也会挣脱世俗的眼光吗?”

  苏妮愣了几秒苦笑说:“不会。”

  “为什么?”

  “因为他不爱我,而且他爱的那个人很优秀,是个超级优秀的女生。”

  苏南语刚想说话,就听见有人敲门,连忙起身拉开门说:“怎么了?”

  “有黑色塑料袋吗?”

  “塑料袋?”

  “对,舞台灯光太亮了,需要拿塑料袋遮一下。”

  苏南语虽然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塑料袋,却还是答应下来,翻了一圈没有,想着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点袋子,让苏妮帮忙再找找,找到给自己电话。

  走到转角处时,刚好看到在南南怀里挣扎的娜娜,看见苏南语走出来连忙喊住她,苏南语本想装作没看见,可娜娜嗓门在那里,再装听不见就有点假了,只好顶着头皮说了几句自己的打算。趁此机会,娜娜一把推开南南,说跟苏南语一起去,还呵斥南南不准跟着她们。

  苏南语低头就能看到娜娜脖颈的咬痕,莫名想起第一次见面,暗叹还是苏妮看的透彻,相较于娜娜和南南吵架就靠“动作”和好,胡烟梦和苏澈真如苏妮说的是纯爱了。

  甩开南南后,娜娜连忙跟苏南语表示感谢,苏南语知道她谢的是刚才帮她解围,摆摆手说没事。刚好苏妮的电话打过来,说塑料袋找到了,苏南语就带着娜娜折返,往舞台走。

  两个人偶尔说几句话,苏南语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因为场地明天才办活动,地处比较偏远,晚上周边没什么人,路灯也稀稀疏疏的零星发着光,苏南语总觉得两人身后好像有人跟着,连忙伸手拉住娜娜的手加快脚步,娜娜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跟着她的步伐,越走快,身后的脚步越急,娜娜忍无可忍直接转头大喊:“谁啊!有病啊!”

  阴影中的人走出来,全身赤裸,只披着个塑料编织袋,笑着对着两人甩着某个部位,娜娜心里的火蹭的起来,拿起手机就往男人身上砸,苏南语吓得连忙阻止她,低声说: “别惹怒他,快走。”

  本以为只是偶然遇到神经病,但显然,男人的目的还没达到,所以就冲到二人前面堵住两人的去路。

  苏南语简直要疯了,这个年纪还会遇到这种古早的变态,翻了个白眼骂起来:“屁大点东西 ,滚!”

  男人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还想继续甩,娜娜直接跑上前一拳打在男人下巴处,接着肘击,男人被打翻在地,娜娜又一个飞踢,打了几下,男人甩着那个东西匆匆跑走,苏南语才舒口气,走到娜娜身边说:“你挺厉害啊。”

  “我学着泰拳,这种体型的还能对付。”

  苏南语简直想给她竖大拇指了:“我还第一次听说女生学泰拳,基本都是练瑜伽。”

  “总得学点防身的东西,以防万一。”

  苏南语猜她说的是之前的事,但是明天就表演了,她也不想揭娜娜的伤心事,故意说:“没想到都这个年代了,还会有露x癖,你们那以前有吗,我们家那边就有个神经病,裸着满大街跑,吓小姑娘,我小的时候还被吓过,现在反而觉得这种人是最怂的垃圾。”

  “应该有吧,可能我遇到过比这种更垃圾的人,反而不记得了。”

  “你小的时候吗?”

  “嗯。”

  苏南语不知道要不要继续问下去,娜娜却抬头看着月亮说:“你知道吗,因为我早恋,所以大家都觉得我是个坏女孩,所以我的老师猥亵我的时候,他们都说我在撒谎,后来我找到了证据,他们又说是我勾引了我的老师,害了个青年才俊。”

  “娜娜……”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的母亲,生我的女人,宁愿相信外人,相信着满口谎言的继父,也不愿意相信我。”

  当年东北一夜洗牌,安丽娜的母亲因为下岗没了收入,给的买断金,不会过日子,只会打扮的母亲拿着钱给自己买了两身貂。因为娜娜的父亲因为事故去世,抚恤金都给了娜娜的爷爷奶奶,她一个人没法带个孩子生活,只好委屈国营企业的自己嫁给了菜市场杀鸡的继父。

  那时候的娜娜已经有了记忆,她记得走的那天,她妈拉开大包的红色拉链,把她的运动服、T恤一件件拿出来扔在木头床上,木头床是以前房子里搬过来的,衣柜里塞满花花绿绿的衣服,发黄木质衣柜并不大,桌上有着老式的五彩瓶子,发黄的瓶子,整整齐齐的红楼梦与水浒传,唯一的家具落地玻璃柜里有一瓶洋酒, 精致而老式是整个房屋装修的最大特色,七八平大小的房间本来是书房,改为了她的卧房,所有的东西都是精致的,床上的喇叭裤、连衣裙更是像座小山一般。

  从那天起,娜娜就从知识分子家庭变成了菜市场帮忙的“拖油瓶”了。

  因为粗暴的教育方式以及成年人世界的不顺心,她经常受到继父的殴打,赌博输了、被人嘲笑了、甚至隔壁摊位的笑他捡便宜孩子,开玩笑说怎么这么多年就不见生个自己孩子,母鸡早就下过蛋,是因为公鸡换了吧。

  而且他不仅会打娜娜,还会打娜娜的母亲。

  打的最毒的一次是她提出想住校,那天继父拿着皮鞭把自己吊起来打了两天,打的自己下不了床躺了很久,她还是坚持住校,继父不给她钱,她自己早就捡瓶子攒了点钱,加上贫困补助也是够的,于是又是一场毒打,躺了两天还是咬死要去,她妈看不下去就来软的劝说自己去住校家里没人做饭,娜娜才松口说好。

  因为没有人管与缺乏关心,娜娜开始结交“各种”朋友,寻求心中的慰藉,本以为自己就这么混下去了,等到成年就离开,没想到一场血色的夏天,打乱了她的人生。

  

继续阅读:第六十四章 残夏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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