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当朋友何原找到苏澈的时候,苏澈已经喝出一地的啤酒罐,见朋友来了,苏澈只说了句:“何原,麻烦你了。”
何原看着大晚上在路边喝酒的好友,指着车骂骂咧咧起来:“大哥,你是疯了吗,开着车到这种路边喝酒,还给我打电话说不能酒驾,需要我来接你?”
苏澈随便编了个幌子说:“就开着车,突然有点渴,喝错饮料了。”
“因为喝错饮料,你就打我电话,让我找人开走我的车,让我来开你的车?你当我是智障吗?”
苏澈被何原弄得烦躁起来,按着太阳穴没接话就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走到在车旁,拉开车门,熟练的坐在副驾驶上。
何原好笑的站在车旁,若有所思的看着车里的苏澈,随便一个成年男人,都不会信苏澈的鬼话,但他实在好奇,作为多年好友,他见到的苏澈都是运筹帷幄,万事都绸缪安排的滴水不漏,平时更是喜怒不形于色,像这种冒失的举动,是根本不会出现在苏澈的人生中的,只能说今晚的苏澈太不正常了,他跟那个当小三的女人,肯定有某种关系。
作为朋友,他有必要提醒下苏澈,这个罂粟的女人不能沾。
启动发动机,何原直接将车打死转弯,苏澈在一旁沉默不说话,以往早就开始说着何原开车如何如何不稳当,今天却异常的安静,何原知道苏澈不愿先开口,索性自己先说:“苏澈,我们朋友多少年了?”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多少年?”
“从高中开始算的话,好多个世界杯了。”
“那我问你,你跟我说实话,你跟那个跳舞的女的到底什么关系?”
“没关系,就见过一面而已。”
“你放屁,你看着那个女的样子,就差把我今晚要睡你写在脸上了。”
苏澈难得笑出声说:“我这么明显吗?”
“很明显,你就像十八岁的男生遇到喜欢女生,那副雄性激素分泌过剩,荷尔蒙快爆棚的样子。”
“何原,你嘴里的我,仿佛发情的猴子。”
“我感觉不相上下。”
“你想多了,”苏澈按下车窗,对着窗外抽起烟:“我对着月亮起誓,我就只见过她一次。”
“那你为什么为她出头?”
“我不知道,你相信吗,我真的不知道,好像我见到她就很多事情变得不可控了,她本身就是个不可控的炸弹,打得我措手不及。”
“可你想过没有,她的炸弹不应该你接,她有她的男朋友,阿澈,你财务测算比我强,你知道这不是个良性投资,甚至是个不良资产。”
“你想多了,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苏澈,你不能因为觉得她像……”
“好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很清楚。”
“最好你知道。”何原知道他的脾气,不再多说什么,瞅了眼拿出手机上下翻的男人,叹口气说:“送你去哪?”
“你晚上还有约吗?”
“你要干嘛?”
“要不要去喝一杯?”
“都这个点了,朋友,回去睡觉吧。”
苏澈只哼了声好,将座椅放平,看着窗外的月亮,满脑子都是那个路灯下的背影,闭着眼假寐,却听见手机嗡嗡嗡的响起,点开的瞬间整个人坐起,吓得何原喊了声:“你干嘛?”
“没事,就有个客户突然给我发了点东西。”
“什么大客户,能让你这么大反应?”
“最近谈得一个意向合同。”
“别说,你之前让我跟投的那家影视公司,今年我应该能拿不少钱,以后还有这种事,多跟哥们说,我给你开车也能开的顺心点。”
“少来,今天我是因为谁来的?”
“因为钱,我可不欠你人情,别跟我设套。”
苏澈无奈的笑笑,点开微信,陌生的头像是胡烟梦的消息:你到家了吗,还安全吗,我忘了你开车还让你喝酒,不好意思。
苏澈打了句:到家了,朋友送的。想想又补了几个字:你到家没?
胡烟梦回了个嗯,就没有后话。
苏澈知道她的潜台词,今天的聊天可以结束了。
既然人家不想聊了,自己也没必要上赶着去聊,只是自己实在是不想回家,让何原把自己送去与另外一个好友合开的酒吧,何原一脸嫌弃的说着让苏澈多活几年,别天天作践身体,早点回去休息。
苏澈知道他是好心,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了,就今天而已。”
何原能感觉到今天的苏澈情绪非常不对劲,知道好友不愿多说,也没再说什么,直接把车开到了酒吧门口,看见苏澈的朋友出来迎他,知道苏澈喝多了会有人送他,心放了下来,故意大声说:“我明天给你送车,刚好去给你送早餐,怕你死家里了,早点给我回去休息!”
说完一脚油门,直接开走了。
苏澈跟合作伙伴兼好友对视一笑,都知道何原那个狗脾气,好友拍拍苏澈肩膀说:“苏老板,放心喝,我负责给你弄回去。”
“那就说好了。”
“嗯。”
苏澈跟这个朋友的相识还有点渊源,因为苏澈有倒腾吉他卖的生意,恰好这个朋友以前就是搞乐队的,想开个酒吧,需要买把吉他,经人介绍认识了苏澈,两人一拍即合,苏澈索性提议一起开酒吧,没事自己想喝酒了,可以去找他,朋友比自己大一轮,经历的事情多,有心事了,苏澈也会去找他聊聊。
估摸这个点来,加上何原的反应,他猜到苏澈心里有事。
“苏老板,”朋友调侃说:“你也是幸运,今天我有个朋友也在这里,我之前就想介绍你们认识,她也是搞音乐,后来去搞别的了,也是巧,她说过来玩玩,前脚刚到。”
刚进门,就听见Brazzaville的《The Clouds In Camarillo》,很小众的一首歌,苏澈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唱这首曲子,孤独而无奈的悲凉感,混杂卡马里奥天空的混乱,听到那句“就如太阳依旧照常升起 也令人绝望”时,他听到了演唱人哽咽的声音,那一刻,他感受到了歌者的动情。
苏澈忍不住赞美说:“唱的很美,你去哪里找的歌手。”
“就是我那个朋友,你能看见她吗?”
“太远了,我眼镜在车上,没拿下来。”
“没关系,我们往前走,我给你留了最好的位置。”
苏澈跟着好友往前走,直到靠近舞台,整个人都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台上闭着眼唱歌的女人就是胡烟梦。
他简直怀疑,胡烟梦是不是真的是妖精,给自己设了一个又一个圈套,让他慢慢陷入泥沼。
“你说的朋友,是她?”
“对 ,你见过?”
“嗯,见过两面。”
“那就太好了,她一会就下来了,我介绍你两认识。”
“让她继续唱就行,不用管我,别在意我。”
“你想的美,人家是来玩的,架不住我们撺掇才上去唱一曲,现在的她可是公司里的小白领了,拿着薪水,跟我们这种旱涝保收的不一样。”
苏澈笑笑没说话,老友秒懂的起身去拿威士忌,苏澈就在台下看着胡烟梦唱歌,好像每次在舞台上,胡烟梦都如鱼得水,无论多小的舞台,她就是有种大明星万丈光芒的感觉,所有人都被她吸引,塞壬引诱船员的陷阱,用歌声蛊惑着寂寞都市男女的深夜灵魂。
一曲结束,还有人喊着继续,胡烟梦老道的笑着说一会就来,去喝点酒润润嗓子,台下的人才放过她,老友见她下台,连忙上前,指指苏澈的方向,胡烟梦看清坐着的人是苏澈后,突然爆笑不止,连老友都愣住,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胡烟梦也没理他,兴冲冲的走到苏澈身旁说:“我的天,我要是没对象,就这个缘分,我今天都要跟你表白了。”
苏澈被她说的心跳一阵猛跳,连忙稳住心神,微微点头,语气平静的说:“是很有缘分。”
老友看他们俩聊得热火朝天,笑着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胡烟梦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大声说:“但是你骗了我,你不是说你到家了吗?”
“你要这么算,你也骗了我。”
“我没有,我真的回家了。”
“那请问,小姐,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回家吵了十分钟架,就来了这里。”
“吵输了?”
胡烟梦一脸不服气的说:“怎么可能,绝对赢了。”
苏澈被她逗笑说:“赢了还离家出走?”
“赢了才惨,赢了就会被老头子一直念念念了,持久战,打的太费劲了。”
“哈哈哈,”苏澈难得笑的合不拢嘴,调侃说:“你怎么讲的跟父母吵架,青春期叛逆一样。”
“他比我父母可管的多多了,从吃的到穿的,到我说话方式,连我抽烟都要管我。”
“你还会抽烟?”
“大哥,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你威士忌给我一杯呗。”
“不行,”苏澈故意拉长语调说:“除非你给我唱首歌。”
胡烟梦知道他是在逗自己北京时候的事,转着黑眼珠憋着坏说:“那你要不要买我的酒?”
“买酒?”
“对,”胡烟梦指着自己的老友说:“我唱一首歌,你买一瓶威士忌,我唱十首,你是不是买十瓶?”
“可以。”
胡烟梦没想到苏澈会这么说,连忙说自己开玩笑的,苏澈给胡烟梦倒上酒,笑说:“我也是这里的老板,你卖酒,也是帮我挣钱。”
“你是老板?”
“一半吧,我投了点钱。”
“没想到,你还是个有钱人,上次我应该学学酒,卖你最贵的一瓶的,该死的,还是得多读书。”
“现在也来的及,你想喝什么,我请。”
“就这个吧。”
“没事,我知道你不爱喝威士忌。”
“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宴会上,你一直喝着鸡尾酒,橄榄都吃了好几颗了。”
“原来这都被你发现了,我还以为我很克制 ,”胡烟梦娇俏的吐吐舌头,将威士忌又推回苏澈面前说:“长岛冰茶吧。”
“你居然喜欢喝这个,你是水瓶座啊?”
“什么跟什么,我只是喜欢喝甜的,而且我是狮子座。”
“行,那就给狮子座的你点一杯甜甜的长岛冰茶。”
“好。”
苏澈叫来服务员,不一会酒上来,苏澈还贴心的给胡烟梦点了薯条、上校鸡块等小食,胡烟梦没客气的大口吃起来,完全没有淑女的样子,苏澈反而觉得蛮可爱的,张牙舞爪的小母狮子,卸下了防备倒是像只猫一样。
等胡烟梦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说:“我看见食物就是这样,控制不住,你也吃啊。”
“我不饿,你多吃,很少有女生像你胃口这么好的,晚上都是节食,只吃一点点。”
“我是饿惯了,你都不知道饿有多可怕。”
苏澈不明白胡烟梦口中的饿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胡烟梦应该很惧怕这种感觉,他能看出来胡烟梦并不饿,但是她机械化的吞咽,好像更像是在填补情感上的东西。
“对了,刚好今天有空跟你好好聊,你怎么从北京过来上海了。”
“因为佛祖。”
“什么?”
“就你让我有了驻唱机会以后,我在北京各个酒吧唱了一圈,后来有一天突然觉得没意思,有种三年到头的感觉,我就找了一天从后海骑单车去了雍和宫,我在雍和宫外走了一圈,最后在红墙外抛了一枚硬币,果然是正面。”
“你都没进去,就说是佛祖给你决定的?”
“是。”
苏澈被她弄得哭笑不得,顺着她的话说:“那你的正面是去上海?”
“嗯。”
“背面是留北京?”
“不是,还是去上海。”
苏澈被她弄懵了,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胡烟梦却说:“我知道我一定会离开北京去上海,我只是需要一个理由,所以我先抛硬币,哪一个方向朝上,我就决定哪天去上海。”
“那正面是?”
“白天。”
“背面呢?”
“晚上。”
苏澈看着眼前的女生,觉得她仿佛有种大智若愚的通透与灵巧,又仿佛只是在游戏人生,作为一个掌控节奏的完美主义者,他完全不能想象人生的决定靠一个念头或硬币决定,这在苏澈的人生里是不负责任的表现,要是换一个人,苏澈肯定不会与她深交,但是这个人是胡烟梦,他却佩服她的勇气与执着。
“那既然为了音乐来,那你怎么会选择放弃唱歌去办公楼上班呢?”
胡烟梦瞬间失语,举着酒杯摇晃着说:“因为老天恨我,从来没让我心想事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