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比赛那天,节目组要求胡烟梦把头发染回黑色,又让一旁的娜娜拿遮瑕和粉底液把纹身遮住。娜娜嚼着口香糖斜了一眼说:“我不表演。”
对接人上下扫视了四人,拿出个单子放在桌上,什么都没说就走了,眼神里有鄙视,有轻蔑,还有上位者的傲慢,融合成了一个眼神。
胡烟梦没理他的态度,认真的跟苏澈核对节目安排,却发现之前沟通好的歌曲被临时换成了另外一首,立马起身去找对接人,听到他们的申诉,男人也不意外,只说他们跟XX乐队撞了歌,得改。
话一出,胡烟梦彻底气炸了,直接把纸摔在桌子前面,拔高声音说:“我们当时都说定的,这个不是我们的问题,不改。”
“你们算什么东西来这里大小声,还没火呢,甩大牌的脾气倒是不小。”
“我们是就事论事,凭什么临时换我们的歌。”
“你们就是来陪衬的,心里没数是不是?”
“谁跟你说我们是来陪衬的?”
“就你们这种,唱的什么垃圾,还想着来比赛,你不陪跑,谁陪跑。”
胡烟梦被他说的火到嗓子眼了,用最后的理智使劲抠着手心,就怕自己忍不住冲上去打他,苏澈不动声色的走到她身边,伸出两只指头勾住她的手指不让她抠自己,胡烟梦看向苏澈,男人肯定的看着她点点头示意交给他,胡烟梦松开手上的劲,从紧绷状态中缓缓抽离。
林子见他们都不说话,以为胡烟梦被气到了,飞快起身挡在胡烟梦面前,挑衅说:“你再说一个试试?”
“怎么,你还要打我是怎么的?”
“安静,”苏澈难得拔高声音,扯着嗓子喊:“都不要吵了。”
“凭什么,”林子气头上来,不管不顾的指着男人说:“让他把我们歌改回来。
苏澈刚想出言阻止,就听见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套装,胸前挂着工作证的女人拉着脸站在门口喊:“怎么安排!什么苏州河之梦乐队唱的歌到底确认没有,马上要开场了,能不能把事情办清楚了!”怒气冲冲的女人在看见苏澈的瞬间愣住,喊了声:“苏澈?”
胡烟梦更懵了,看看苏澈又看看女人,苏澈没什么表情,只是点头示意,女人却在确认男人身份后发出欢呼声,冲过来就要拥抱苏澈,苏澈眼神尴尬的盯着胡烟梦,伸手拒绝女人的拥抱,礼貌的握住女人的手,女人示意去角落里聊聊,两个人走到一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胡烟梦懂事的站在一旁等着,倒是娜娜靠近胡烟梦耳边说:“这女的来者不善啊。”
“胡说什么?”
“我胡说,就她看见苏澈眼睛跟要吃了他一样,你相信他们俩没点什么?”
“我信,哪怕我不信又怎么样,脚长在他身上,嘴长在他脸上,谁管得了他。”
“你啊,你可以。”
“可我为什么要管他呢,又凭什么管他呢?”
“依据我多年的海外漂泊经历,这女的估计是个留学的ABC,而且跟苏澈可能有点露水情缘,你信不信。”
胡烟梦没接话,等苏澈聊完走过来,女人就把对接人喊了过去,刚才还眼睛长在鼻子上的男人,瞬间怂怂的走到女人身旁,听着女人安排频频点头,自信而运筹帷幄的样子,是她曾在苏澈身上看到过的气场,是有钱人家小孩培养出的底气,不用多大的声音,不用多激动的情绪,冷静自持的解决问题。
娜娜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就差手边一把瓜子了。胡烟梦狠狠瞪了娜娜一眼,她还挑挑眉暗示胡烟梦先说,胡烟梦才不上她的当,两个人挤眉弄眼的互相使眼色,苏澈不知道她们的心思,直接说:“我跟她们商量好了,我们换歌,但是换我们自己选的歌。”
苏澈全程没说那个女人是谁,也没说他们聊了什么,只是跟胡烟梦核对着今天的表演,很合理的举动,却也是很伤人的举动,对于胡烟梦来说,这意味着苏澈跟那个女人真的有过往,她不是个要求别人如何如何的人,但这次,她却很想问问苏澈,到底她是谁,可话到嘴边,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压着心里的疑问跟苏澈核对接下来表演的曲目。
对于这次修改,两人出奇一致的决定唱一首胡烟梦家乡的歌,但是后半段加入英文乡村民谣,这样又有特点,又能被人记住,之前对接的人不愿意给他们选歌的机会,这次他们绝对不能放弃机会了。
临上台前,胡烟梦难得紧张起来,镁光灯照射在舞台中间的时候,她突然开始心慌,之前的勇气在这一刻有了退缩,转头看见苏澈温柔的看着自己,反而笑了,伸出手与苏澈击掌:“我们会成功的对吗?”
“会的,胡烟梦,我永远会为你的梦想努力。”
“是我们的,苏澈,我们的梦想。”
苏澈不知道她什么意思,等上了舞台,胡烟梦开始介绍自己,说完就到了该唱歌的时候,苏澈拿起拨片准备表演,胡烟梦却继续说:“这是吉他手,苏澈,全世界最好的吉他手。”
全场哗然,胡烟梦却不在意的朝苏澈比个鬼脸,苏澈知道她的心意,感激的回以微笑,胡烟梦清清嗓子准备唱歌,一曲结束,与二人猜测的一样,反响非常好,全场掌声雷动,几个评委都很满意的朝胡烟梦点头,点评的时候都说这个时代,有这么安静唱歌的诗人,是时代的幸运。
在那位评委的嘴里,他们是时代的幸运,唯一不幸的是胡烟梦的对手就是那个有点小名气的乐队,因为某些操作,大众投票远远超过了胡烟梦和苏澈的组合,胡烟梦心里也知道怎么回事,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能完成一场几百人面前的演出,对于她已经像做梦般了。
下台的时候,刚才跟苏澈说话的女人走到两人身旁,对着苏澈比个大拇指:“很棒。”
“谢谢。”
“这次因为‘技术’问题,你们输了,下次有这种比赛,我再联系你。”
“没事。”
“说实话,你刚才的表演让我想起大学的时候了,你站在台上也是这么意气风发,只不过当时我还有女朋友的资格给你献花,现在没了。”
苏澈敏感的余光瞟着胡烟梦的反应,见她没什么情绪变化才接话:“看完我们的表演,就很感谢了。”
“成功不要紧,失败不致命,当时你送我的丘吉尔的这句话,还记得后半句吗?”
“拥有继续前行的勇气,才最珍贵。我知道,谢谢你的安慰。”
“我没想到你会坚持到今天,特别发生那件事后。”
“过去就过去了,没必要提。”
“或许吧,能过去就好。”
胡烟梦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像个傻子,在一旁完全融不进苏澈的圈子,以前李锋的圈子她也不理解,但她抱着无所谓的心态,说话也不注意,现在却莫名有了比的心思,生怕自己说错一句露怯,又恐慌自己对苏澈的过去一无所知,站在一旁跟个哑巴一样。
回家的车上,胡烟梦手机收到各种朋友发的安慰消息,以及林子在台下录的十几个小视频,娜娜只问了句你没事吧,确认胡烟梦没事就没多说什么了,意难平的只有林子,喋喋不休的说着不公,胡烟梦的一生就是不公叠加成了今天的她,她已经很感恩现在拥有的东西,这种小失败对于她来说没什么影响。
到了酒吧,几个好友还是给他们准备了庆祝失败的party,胡烟梦举着瓶鸡尾酒,单手夹着只烟随着音乐扭动,她很少抽烟,会抽但是不爱抽,今天肯定有点不对劲,苏澈则在旁边盯着胡烟梦跳舞,却被胡烟梦那舒展自由的动作吸引,这个蛊惑的女人,越发迷人了。
散场的时候,等人都走光了,苏澈拿出个礼物送给胡烟梦,胡烟梦意外的拿起礼物摇了摇说:“我先说好,我没准备礼物。”
“没事,你能照顾好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
“苏澈,你送了我什么。”
“一瓶香水。”
“香水?”
“嗯,试试?”
“好。”
胡烟梦打开盒子取出香水对着手腕喷,然后凑近鼻尖说:“有点玫瑰的味道。”
“无人区玫瑰,我觉得与你很配。”
“原来在你心里,我是长满刺的玫瑰。”
“在我眼里,看到的不是长满刺,是你的美丽与玫瑰的骄傲。”
“我一点都不骄傲,苏澈,我其实很心虚,只是我藏的比较好。”
“比如……”
“比如今天你跟那个女人,我就觉得你们很配。”
胡烟梦用最笨拙的方式试探男人的心,在苏澈看来却又是另外一种含义,胡烟梦在撮合他跟那个女人,在他的世界里,胡烟梦可以不接受他,但用这种方式,他不愿意。
“所以呢,你觉得我应该跟她在一起?”
“不是,”胡烟梦搅着手指头,努力组织语言不让自己太狼狈:“我只是觉得……她好像还蛮厉害的……”
苏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胡烟梦,胆怯、紧张而且闪躲,他不知道胡烟梦的慌乱是为什么,是为她乱点鸳鸯谱还是因为她其实心里也舍不得自己,特别那一晚之后,苏澈与胡烟梦再也没提起过那个吻。
苏澈被她说的有点生气,反问:“她厉害,我就要喜欢她?”
“苏澈,你爱喜欢不喜欢,奇了怪了,跟我发什么脾气,是你自己避开所有人去找那个女人偷偷摸摸的说话,怎么变得好像是我逼你一样。”
胡烟梦恶声恶气的说着,苏澈脑子里串着胡烟梦的话,好像知道了胡烟梦为什么突然像生气的猫一样挠着自己,逗她说:“你真的希望我去找她?”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自己,胡烟梦嘴硬的回了句:“嗯。”
如果是平常,苏澈肯定会跟胡烟梦解释清楚刚才的情况,但趁着这个机会,他其实也想跟胡烟梦谈谈在那一晚之后,两个人有没有可能再往前一步,可能还是没有任何的结果,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那你知道我跟她的关系吗?”
“我不想知道。”
“国外的时候,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她是金融系的才女。”
胡烟梦脸色变得越来越 低沉,带着点怒音说:“她是很优秀,我要去休息了。”
“我如果没有记错,她还是当时帆船大赛获得者,年纪轻轻的就得了奖,她父亲还是包邮区某个市的重要干部。”
胡烟梦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好的家世,好的学历,好的容貌,听她所羡慕却未曾得到的一切,只会让自己被剥开的更惨烈。
“还是你怕什么,怕我跟她做了跟你那晚一样的事?”
“苏澈,”胡烟梦咬着唇,忍着眼里的泪,很努力的控制情绪说:“我说了,我不想听,你为什么要逼我?”
苏澈被她的眼泪打乱阵脚,他不知道哪一句话直接把胡烟梦困在逼仄的角落,以为是,自己说到那晚伤了胡烟梦的心,瞬间任何的得失都不重要了,答案也不重要了,
语气软下来哄着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提那晚的。”
苏澈抱住胡烟梦小声安慰,胡烟梦却哭的更大声,显然男人没有明白她到底难过的是什么,委屈的哭诉:“我是不爱哭,不在意我的出身,但我不是不会疼,苏澈,你没必要一句又一句的提醒我跟她的差距。”
与同龄的人比,胡烟梦是早熟,但还没有到能坦然面对自己的不自信的年纪。
总以为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不会难过,不会伤心,习惯性的照顾着所有人情绪,可她也会累,也会有自己烦恼的时候,当她跟苏澈关系不对等,哪怕她是牺牲自己的前提下去让苏澈快乐,她也不愿意。
他以为她不在意,才会肆无忌惮的说那些话,此刻只能一句又一句的说着对不起,弥补他错误的判断与认知。
“我也没什么好出身,真的,就我们那点钱在上海,屁都算不上,我跟那个女人也只是当时试着相处过,但很快就发现不合适,我不用什么门当户对,我有个哥哥,不用继承家业,我只要管好我自己就行。”
如果苏澈的计谋是让她想起那晚,那恭喜他成功了,甚至还附送了一个崩溃的胡烟梦,一个动了心快要守不住心房的吉普赛女郎。
“胡烟梦,所以你是因为所谓的出身背景,才跟我坚持恋人未满的吗?”
“是,也不是,说实话,我没想过我居然会对一段关系这么患得患失,这不是我,苏澈,我怕我陷得太深了,自己拔不出来了。”
“ 一分钟烟花恋人,好像是不太适合我们了。”
“所以呢,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还是跟那次游戏一样,烟梦,我永远会把选择权交给你,是选择停在我的世界里,还是昂扬着去开拓你的新世界,我都尊重你,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试探你,是我太心急了,因为那晚迷失了心智。”
“苏澈,你是想跟我睡吗?”
苏澈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自己,诚实的说:“欲望的最高结合是灵与肉,我的确想睡你,我也从不避讳我的欲望,但是胡烟梦,我不想不明不白的去跟你做个炮友,我对你的身体的兴趣远远不及你的心,我希望我们两睡是因为你爱我。”
“所以那天晚上,你最后停下来,是这个原因?”
“嗯。”
“我以为是你嫌我没洗澡。”
苏澈盯着眼前纯洁与欲望完美结合的女人,忽然想笑,摸着她的头告别:“我爱你,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爱你,无论你是脏兮兮的还是光鲜亮丽,我爱的都是你,胡烟梦,这才是爱,所以我才说你所谓的出身,家世,对于我都是附加值,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痴迷过一个人,你说,你是不是海妖变身的。”
这是苏澈第一次跟胡烟梦正式表白,打得胡烟梦猝不及防,胡烟梦从小就没在什么有爱的家庭待过,她不知道,也不懂如何从口中说出爱这种字眼,她出来之后,学会的就是交换,在她以为自己对李锋是爱的时候,苏澈教会了她,那只是她对父爱缺失的沉迷,她以为爱自己是她能付出的所有爱,但眼前的男人却教会她,爱就是爱,没必要掩藏,没必要跟所谓的世俗挂钩。
“苏澈,我看梁祝里,身份不对等,都没有好下场,我可不想变成蝴蝶,那玩意儿真的不好看,还都是粉。”
苏澈被她脑回路逗笑:“如果你不想变成蝴蝶,你想变成什么呢?”
“飞蛾吧。”
“飞蛾?”
“飞蛾扑火,我喜欢烟花,差不多。”
“那我这周带你去迪士尼看烟花吧。”
“后面再说,周末我说了去工地看大哥。”
“没想到你跟他倒成了朋友,也是奇怪的缘分。”
“谁说不是呢,主要吧,大哥说我谈恋爱了得去跟他说一声。”
苏澈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谈恋爱了,你别一副不知道的样子,搞得像我欺男霸女强上。”
“你不是在逗我吧?”
“我有言在先,我们就是先试试,为了防止我们朋友都做不成,连娜娜都不可以说,等我觉得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们再告诉大家好不好。”
“好!好!”苏澈语无伦次的冲过去抱住胡烟梦转圈圈,他简直不敢相信,没有任何的烛光晚餐还特殊的告白准备,胡烟梦居然就答应了,忍不住问:“你为什么突然答应了?”
“不知道,可能这种拉扯我也累了,下次再有这种情债,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说话了,不过苏澈,”胡烟梦凑近苏澈的耳边说:“你今晚到底要不要跟我睡?”
“你等我一下,我还有个事。”
“什么事,我天,不是你……”
刚还浓情蜜意的男人直接转身离开,忽略身后的疑问,留下一头雾水的胡烟梦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