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从冰箱里取出半成品的食物,炸了薯条、酥肉、炸鸡,又用烤箱烤了羊肉串、牛肉串,切了蛋糕水果,最后炒了盘方便面,也算可以对付两口,阿烈跟在他身边打下手,白安看着她的背影,迅速收起笑脸,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落寞,苏南语悄悄拿手机拍了张白安的神情,哪怕她不拍全景,她也能知道白安的目光在哪里,她好像明白了以前看小说里说的另外一种爱而不得,苏澈的遗憾是生离死别,他的遗憾是人在身边却难留。
搬酒的两人一回来就直接开了一打啤酒,直接递给每人一瓶。
苏南语也没推辞,今天的气氛她也想喝点,只是没想到阿石春红自己拿了一瓶,苏澈刚想阻止,她就开口说:“我成年了。”
握住啤酒的手松开,苏澈只说了句:“女孩子,喝多不好。”
“我酒量比你好。”
看着她那么冲的脾气,苏南语跟娜娜心虚的要死,就怕小孩直接说出听见她姐姐流产的事情,恐怕苏澈能直接把她俩骂死,万幸苏澈心里有事没多想,这事算躲过去了。
大家一人一口酒的喝着,却都不说话,苏澈嚼完一串羊肉串,慢条斯理的抽出湿巾擦手,连指甲缝都擦得干干净净了,才说:“阿烈,能麻烦你把信给我看看吗?”
娜娜伸出脚踹了苏南语下,却不小心踹到了南南,南南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娜娜,她只好摆摆手说没事,阿烈则紧张的向苏南语眼神求援,见她帮不了忙,又看着苏妮,苏妮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自己灌着啤酒,别人刚开始喝,她都快见底了,白安则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看阿烈,刚才他故意选在阿烈身边坐着,见他慌乱还故意用腿碰阿烈的腿,气的阿烈直接一脚踹开。
望着不靠谱的一群队友,阿烈翻了个白眼,迟疑着从兜里掏出信递给苏澈。
苏澈读信的十分钟里,白安正常吃喝,苏妮不在状态,阿石春红则不知道信的背景故事,满脑子刚才的事情,恶狠狠的盯着苏澈,除了这三人,其他人都很煎熬,明明就那么几个字,苏澈仿佛捧着本真经,翻来覆去的阅读,一个又一个字的揣摩,跟文言文般前后左右一遍遍看,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过了很久很久,苏澈才将信重新叠成豆腐块递给阿烈说:“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南语觉得苏澈的眼角似乎有些湿润,好像突然决定了什么事,又好像是坚定了些什么事。
阿烈讪讪的说:“没事。”
“来,”苏澈举起啤酒说:“大家举杯,庆祝今晚的月亮特别圆。”
苏南语不知道苏澈在唱哪出,还是配合的举起瓶子抿了一口,苏澈直接灌了一瓶酒,又起开一瓶,她更慌了,看着娜娜,小声说:“不会出事吧。”
“应该不会。”
“他酒量好吗?”
“平时他酒都当水喝,你说他好不好。”
娜娜说的也有道理,而且相比于苏澈喝多,炸弹似乎在苏妮这边可能性更大,读信的功夫,她又起开一瓶酒,娜娜连忙拦她,她却说没事,继续喝着酒。
苏澈喝完酒,敲了两下桌子突然爆笑出声说:“她居然觉得我会解散,这个女人,她真的是了解我啊。”
“苏……苏澈……”
大家刚想安慰他,没想到他反而笑的更开心:“激将法,她就是故意写的这封信,想到我如果打了退堂鼓,就用这封信激我,胡烟梦啊,胡烟梦,你死了还算计我。”
苏南语不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什么,唯一肯定的是,此刻的苏澈绝对不清醒。
“再让我们举杯,敬白老师。”
白安似乎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自己身上,诧异几秒借势举起酒瓶说:“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今晚的招待。”
“如果不是因为白老师,我们也不会遇到这么优秀的人才——阿烈。”
听完,白安脸拉了下来,不太高兴地说:“刚才,苏老板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了,由他选,我这里的人,来了是家,走了欢送,我都尊重。”
“还好,苏总还没醉。”
“我怎么可能醉,阿烈,”苏澈对着阿烈举起酒杯,继续说:“我要重新启动大篷车了,你还要继续坐在车上吗?”
“苏澈,”阿烈难得正经喊他的全名,震惊的说:“你说的是真的吗?信不是刚收到吗?”
“跟信无关,之前我就想重新做了,电视台那边也联系完了,我也跟娜娜他们打过招呼,就是跟你们还没正式说,你别心里有疙瘩。”
“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我……”
没等阿烈说完,白安就起身说自己明天还有事,加上西装小孩还等着,就先走了,临走前拉住阿烈的手说:“信我给你了,怎么决定就看你了。”
“什么意思?”
“你选我,还是选离开我。”
阿烈知道他的意思,他索性摊牌说:“我不会离开朱家角,不用等答复了。”
“果然,”白安苦笑说:“跟苏澈猜的一模一样,哪怕这里解散了,你还是不愿意走,在你心里他们都比我重。”
阿烈听完他的话,摇摇头说:“白安,你一直都没明白过我为什么呆在这里,每天面对着虚假的吹捧,陪着投资人夜夜吃饭喝酒,被人揩油,吐到住进医院,你快乐吗?”
白安脸色微变,佯装无事说:“我有钱,我就快乐。”
“如果你快乐,就不会深夜拉着我问知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更不会问我,还记得你家那片海吗,你还记得百度百科里,你写的你家在江浙小镇吗,白安,你真的快乐吗,我话说了很多次了,你应该也听烦了,我最后说一次,我不是情绪化,也不是孩子气,你选择了你想要的,也请你尊重我,选择我要的事情,白峰,我再喊你一次这个名字,以后我会在电视里看着白安越走越好。”
“我说了我不会分手。”
“那就不分手,我应该暂时不会爱上别人,你如果执念是这个,那就退一步,做朋友,相爱的朋友,密友,不然这么纠缠,我也乏了。”
白安若有所思的看着阿烈,没说话。
苏南语暗自盯着那头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恋人,苏澈突然将酒递到苏南语面前说:“苏作家,喝酒。”
“你不怕他为难阿烈吗?”
“他为难阿烈?阿烈不发脾气他就谢天谢地了,很多事情,不要用眼睛看,用心,很多关系你就会看的更清楚了。”
“那你呢,苏澈,你明白吗?”
“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那封信,我不信你没有一点想法。”
苏澈没直面她的问题,只说:“你都不知道,阿烈对着白安拉琴的时候,我有多羡慕,无论他多恨那个男人,至少白安还活着,能喘气的站在自己面前,听着曾经两人的定情曲,这也是一种幸运。”
“那如果,胡烟梦还活着,你会为她弹什么?”
“卡门吧,”苏澈敷衍的笑笑以掩饰眼里的落寞说:“自由自在才是她的本体,她不适合绵长的情爱,可能她还会送我一曲舞。”
“你难过吗?”
“什么?”
苏南语试探的询问:“他们都收到信,而你没有。”
“我猜到,你会问我这个问题了。”
“是吗?”
“可我一直没有想到我应该怎么回答,哪怕到现在,我依然是不清楚,我到底是难过还是开心,她对我没有任何的留言,却每封信里都提到了我,你看她的信都是对别人的叮嘱,却没发现每封信的背后,她都在‘请求’别人帮我。”
苏南语被他说得愣住,从娜娜到阿烈的信,细细想的确好像是这么回事,她以为胡烟梦是故意不给苏澈信,联系起来看,又好像是安排好了每一步,她也担心自己的离开,苏澈没了寄托出事,怪不得苏澈说看事要看到背后。
白安走后,阿烈重新坐回位置,苏澈再次举起啤酒瓶,大家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只好跟着举杯,却见苏澈专门碰了碰苏妮的瓶子说:“接下来这杯酒,我们敬苏妮,祝她一路顺风。”
“哐当”一声酒瓶砸的生响,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苏妮再次喝空瓶子里的酒,带着醉意,脸颊泛红地说:“谢谢大家的照顾了。”
阿烈看向娜娜,显然娜娜也不知道苏妮的离开,所有人应该只有苏澈知道这件事,怪不得苏妮今天这么反常,无论是跟白安说的话,还是非得拉着阿石春红出来吃夜宵,不停的喝酒原来是为了告别做倒计时。
大家都不接话,苏南语作为外人打破尴尬氛围说:“苏妮,你什么时候决定的事?”
“之前,就决定了。”
“你妈妈让你回去那次?”
苏妮没点头也没摇头,阿烈则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妮说:“怎么可能,你说我们要一起实现梦想,妮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怎么可能,我能有什么事。”
“可你明明为了走出来,做了那么多努力,你那么恨从前的环境,那些带着有色眼镜的人,你回去的话,他们还是会伤害你。”
“阿烈,留在这里,对我只会是糖衣炮弹,轻视我的人,依旧是那个人,只要我脸上一天有胎记,躲不掉的事情。”
“苏妮,你不能走,我们是战友,是伙伴,是挚友。”
娜娜抱住流泪的阿烈,抬头看着苏妮说:“非走不可了吗?”
“好像,是到了非走不可的时候了。”
苏南语很多年没有遇到过这种情真意切的分别了,上海的职场讲究工作生活泾渭分明,永远不要跟同事做朋友,是苏南语上第一天班就学到的真理名言,她也坚信着这个金科铭律,可在这里,好像又行不通了。
阿烈的情绪迅速渲染了所有人,大家的脸上都是悲戚,啜泣声缓缓传来,除了苏澈毫无表情的喝酒,苏南语突然想起胡烟梦信里写的苏澈是会偷偷哭的人,反而共情了苏澈此刻的情绪。
大家都在发泄情绪,除了阿石春红,跟她姐姐一样沉默不语,直到喝完酒才看着苏澈说:“你为什么不难过?”
苏澈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自己,摇摇酒瓶说:“我教过你,说话要有礼貌。”
“那你教过自己吗?”
眼看她不对劲,娜娜抱着阿烈分不开手,连忙出声说:“春红,喝多了就上去休息吧。”
“娜娜姐,我很清醒,是他不清醒,害人精,害死人的害人精。”
“阿石春红,我再说一遍,女孩子说话,要有礼貌。”
“你凭什么教训我?”
“凭我比你大,凭你姐让我照顾你。”
“我姐让你照顾我,那你照顾好我姐了吗,你照顾好苏妮姐了吗,你为什么不挽留她,明明她可以留下的,是你,是你赶走了所有人,因为你没有感情,只知道钱。”
阿石春红站起身把酒瓶狠狠砸在地上,接受不了离别的人都在选择自己的发泄方式,很明显她还没长大,不懂得最悲哀的是苏澈,因为背负的太多,都没有发泄的资格。
那个落寞的男人,听着最爱女人的妹妹,数落着他的不堪,居然无意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