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幕,苏南语连忙出电梯询问:“怎么了?”
林子没好气的说,他们一冲进去就见男人的手在苏妮身上不规矩的上下滑动,故意停滞几秒,不怀好意的抱紧了苏妮,还算他们进去的早。
没说几句就听见与电梯最近的房间里传出男人的骂声,娜娜指指垃圾桶,南南就把衣服扔在垃圾桶里,房间里下半身围着浴巾的男人冲出来,不知道谁捂住了苏南语的眼睛,一群人护着苏妮进了电梯间,男人则在门口大声骂着:“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老子不会放过你们这群流氓。”
“你他妈爱是谁是谁,”娜娜直接伸出脚卡在电梯门边,挑衅说:“要打要杀随便你,要不要我把地址发给你。”
“我可以告你们。”
“我们还没告你侵犯小姑娘,你倒是有理了,你去啊!老瘪三。”
“侵犯?我就是心情不好,让她抱抱我,胡说八道什么,我还没质问你们凭什么冲进来!”
“安慰,安慰你掀开人家大衣抱着人家的屁股?”
“说话干净点,你自己问她,我是不是征求她的同意了。”
苏妮跟只受惊的鹌鹑一样,哪里还有精神回答,哑着嗓子说:“他说他工作不顺心,让我安慰他几秒,我们再继续谈合作。”
“听到没有,我就是让她安慰我!”
“我他妈今天真的忍不了了,”娜娜直接爆粗口:“也不撒泡尿照一照自己的鸟样,你都能当人家爸了,还在这里跟我说就是安慰下,刚见面就抱着安慰,那接下来是不是得找个温暖的空间,上床安慰了,还心情不好,老狗毕,你当我三岁小孩啊!”
一边说一边带头进了电梯,一群人跟在她身后,男人被她这么一骂,想追上他们,又被浴巾限制,提着浴巾跑到电梯门口朝里喊:“妮妮,你自己说,我侵犯你了吗?”苏妮泪眼婆娑的说不出话来,电梯发出嘀嘀嘀的声音,有人按捺不住想出去打他,男人吓得退了几步,声音却更大了:“你自己说我是侵犯你吗?”
南南直接站在门口挡住里面的人,看着男人裸着的半身,冷冷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打你,是我的问题?”
“你还敢说,你把我衣服放哪了?”
“它们这个档次应该在的地方。”
“你居然敢扔我衣服,你知道那是什么牌子吗,你们这群混混。”
“垃圾牌子,我为什么要认识?”
“你还挺狂,你们给我等着……”
苏澈瞥了老头一眼,直接按关门,电梯缓缓关上,老男人的声音被堵着门外,男人见他们人多,不敢轻举妄动,怂怂的看着,也不敢冲进来。
门一关,空气瞬间安静,所有人都沉默的相互对视着,只有苏妮的啜泣声在耳边萦绕,苏澈则全程没说话,一群人商量了几句,决定先开车就回朱家角。
苏妮坐的是苏澈的车,车上的人里苏南语跟她关系一般,寒暄几句就装睡,怕踩到雷点,苏澈则坐前座跟开车的林子全程沉默,放空的环境里,苏妮满脑子都充斥了刚才的画面,说实话,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一步做错了,记忆慢慢回到了一个小时前。
记得刚进门的时候,老头只是给自己泡茶,天南海北的聊天。
为了防止男人有什么坏心眼,从饭局开始,她就主动说自己不喝酒,酒局结束,也是自己的朋友说李总还想跟她谈谈才来酒店,朋友因为肚子疼去上厕所了,坐在房间里的时候,男人还给自己泡茶,说为了好聊合作,才给自己泡的茶。
开头的聊天也很正常,直到他开始夸自己:“其实,我观察你很久了,你待人处事很有分寸。”
苏妮端着茶水久久没有放下,想发微信让阿烈来接自己,为了拿下这个合同,又将手机塞回包里,暗想这次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走之前必须送他们这个礼物。
“你们这些长得好看的女孩子,是世上的珍宝,得有人懂欣赏。”
端着茶水杯的苏妮使劲忍住将水洒向他的冲动,僵着脸说:“自我欣赏,也是种欣赏。”
李总看了眼她,仿佛在揣度她的心思,没说话,一口喝下杯中的茶,又给苏妮续了杯茶,端着那个陶瓷的杯子,慢悠悠地说:“你别觉得我说的都是给你设套,世上的事都是互利才会有出发点的,但我这次却破坏了给自己定的规矩,投资你们一定是亏,可为了梦想,我想支持你们一次。”
话说的诚恳,苏妮听着都有些动容,男人继续聊起自己创业时的艰辛,讲着讲着就动情的“不小心”把茶水洒在了衬衫上,于是就有了他裸上半身的事。
苏妮本来想直接走了,这个情况她待着也不合适,男人却提出他换个衣服就好,今天最好把合同谈了,苏妮将信将疑,等男人只围着浴巾出来的时候,立马将手机放在身后准备随时报警,男人却异常意味深长的后退一步,转换话题,流起泪说自己曾经的梦想,说到动情处,“恰当”的提出能不能抱抱苏妮,苏妮也没多想,伸出手说:“只抱一下是吗?”
“是的。”
随后就发生了他们看到的那幕,从头至尾,苏妮都没有说过一句不该说的话,她想不通,怎么就让男人觉得可以对自己动手动脚,越想越想不通。
大家停好车进了苏澈酒吧,娜娜用手安抚着苏妮的后背,平复下来的苏妮没说话,男人们也安静的抽着烟。娜娜难得的沉默,苏南语也不好说什么,偌大的厅仿佛是个空盒子,苏澈抽完一支就走到吧台,倒了杯果酒递给苏妮,苏妮接过一口喝干说:“对不起,我要走了。”
众人瞬间沸腾,娜娜扯着嗓子喊:“你真的要去跟那个老男人?”
苏妮没有直面这个问题,摇头不出声。
“苏妮,”跟她关系最好的阿烈忍不住开口说:“有什么困难,你就跟我们说。”
“没有,是我的问题。”
“苏妮,你不能抛下我们,我们就要重新开始了。”
“阿烈,我必须走。”
“不行,你……”阿烈孩子气上来,刚想补充几句就被苏澈的话打断:“今天要不就先这样,大家休息好了再说。”
“不用,我觉得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阿烈质问的声音更大了:“苏妮,你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实话。”
显然苏妮并不想回答阿烈的问题,她现在就是利用无声发表自己的抗拒,苏澈知道苏妮的性格跟其它几个女孩子都不同,她内向、敏感同时有些自卑,逼她只会适得其反,不如就此掐断,等她想说了自然会说。果断拉住阿烈的手从苏妮的手臂上拽下来,他知道阿烈跟苏妮关系不一般,缓解气氛说:“阿烈,别问了,她想说自然会说,都散了吧,天也不早了,苏妮,你也早点休息。”
“不行,今天不说清楚,谁知道明天她又发疯去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阿烈……”
“苏哥,没事,你让她说,毕竟我后天就走了。”
苏澈也没法了,劝说:“我知道你是好心,可你走去哪里,妮妮,你到底怎么想的。”
“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了,还有大家的照顾。”苏妮咬着唇,单脚踮起,纠结的搓着鞋掌,抠着手指,良久才决定说出理由:“我妈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让我回去找个班上,阿烈,你不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我没有办法了。”
“你是饿着还是冷着,我们不是有活干吗?”
“是,我们现在没饿着,每周有个活挣一周的生活费,开开心心的生活,可是阿烈,我只是个普通人,普通的家庭,我的父母支持我搞艺术,但是这么多年了,我还是这种样子,艺术是需要天赋的,是胡烟梦那种神眷顾的人的世界,不是我这种,努力的边缘人。”
“可是苏妮,你有你的才华,为什么要浪费你的天赋啊?”
“我是个独生女,我的人生不仅仅有自己,我还有父母,我不想我的父母在这个时候还在担心我有没有收入,担心我没有一份正经工作。我快二十七岁了,我留在这里干什么呢,我能有什么呢,这么多年过去了,阿烈,除了年纪,我还能有什么?老了去人广给相亲角老头画画吗?”
阿烈被她的话逼的说不出久久发不出声,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也在赌,而且筹码越来越少,可她还是再想劝劝自己的好朋友:“在我心里,你不是这样的人,是你跟我说的我们要忠于自己。”
“是啊,但梦总会醒,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
全场的人各有各的心思,苏南语反而是最为震惊,她还以为他们这群人除了音乐,不沾人间烟火,没想到他们这种追求梦想的艺术家居然也会为吃饭、婚姻、家庭困扰。
平时苏妮很少主动说这么多话,想着她应该考虑的差不多了,大家也没资格和立场劝她,别说苏妮了,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坚持什么,之前是为了大篷车,可大篷车都这样了,他们总得重新做打算,的确这样耗着是没什么意思。
苏南语看他们都不说话,没忍住问:“那你回去,想做什么呢?”
“我妈说给我找了个银行里的活,先干着吧。”
“苏哥,”阿烈感觉到苏妮的决心,她知道自己已经劝不动她了,只好话头转向苏澈说:“你劝劝她。”
苏澈站在一旁,只问了句:“想清楚了?”
苏妮点点头,苏澈伸出手暗示握手,一边说:“祝你顺利。”
“苏哥!”
“苏澈!”
“苏澈!”
大家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旦苏妮离开,意味着这将是一个新的信号,一个所有人都不愿意面对的信号,他们的上海之梦真的到头了。
“我还是那句话,我尊重大家的决定,无论去留,每个人的决定,我都不会阻拦。”
“苏哥,谢谢你。”
“这是你的选择,不用谢我。”
娜娜盯着苏澈,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大家都各自离开,场子里只有南南、娜娜、苏南语跟苏澈,娜娜抽出桌上的玫瑰花,一把扯下花瓣放在桌上排列,苏南语不知道她想做什么,隐隐觉得暴风雨似乎快来了。
“以前,胡烟梦最喜欢玫瑰花了,可惜她全烧了。”
“娜娜,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我就直说了,大篷车的事,你愿意重新做吗?”
苏澈没接话,娜娜讥嘲的看着苏澈:“你觉得你是大篷车的救星,他们都是没心没肺的艺术家,因为胡烟梦才跟你一起表演,一旦胡烟梦走了,就没有价值了是吗?如果你真的这么想,你真的是个王八蛋。”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因为苏妮的离开?”
“不止,也为了我自己,你知道你说解散的时候,大家都多痛苦吗?”
苏澈不正面回答娜娜的问题,故意说:“大篷车的成立,就是我为胡烟梦圆梦的工具而已。”
“我就问你,你真心这么想吗,苏澈?”
另外两个人面面相觑,苏澈没说话,突然走到吧台后,将玻璃杯一支支取下,用毛巾擦拭,擦到第七个杯子时,递给娜娜:“还记得吗,当时成立大篷车的前两晚,你说我喝了七杯威士忌,就考虑。”
“怎么会不记得,怎么,你要报复回来?”娜娜轻轻敲击玻璃杯,说:“那你还记得,当时你给每个人打电话时,他们都拒绝的样子吗?”
“我记得。”
“那天你打了电话,你打了无数个电话,说破嘴皮,最后的结果是不是都是拒绝。”
“你想说什么?”
“你猜那晚,是谁说动了他们?”
“什么意思?”
“那是胡烟梦打的电话,你可能不清楚,当时你给胡烟梦的合同,里面写了公司成立的法人是胡烟梦,走之前,她做了件事。”
苏澈诧异的看向娜娜,本来之前成立公司就是为了帮他们走出烂摊子,自己也没想干多久,更没想到公司能走这么久,所以为了规避后期麻烦,才把法人填了胡烟梦,监事是娜娜。
胡烟梦出事后,本来就是个挂名的公司,自己也没空去管,没想到,胡烟梦早就准备好了打算。
“不可能,她压根不知道我成立大篷车的事。”
“那是因为你是个傻子,她说什么,你信什么,你也不想想,他们凭什么相信你,因为你会投资?这群人都是国外待过,会因为你那二道贩子的投资心动,把梦想砸你手上?”
苏澈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个秘密,胡烟梦瞒到土里都没说,要不是今晚,可能他永远都不知道了,只是刚才娜娜说法人的事,心中隐隐有些奇怪:“你提法人的原因,难道她改了法人?”
“没有。”
“那她干了什么?”
娜娜没直说,还是回归她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你想做大篷车吗?”
“大篷车可以做,我也想做,但是不是这么做,当时成立的时候,我承认我有私心,是为了胡烟梦,同时也只是为了更好的管理成立了大篷车,现在如果还只是为了这点利益,那我觉得没必要大张旗鼓。”
“你在胡烟梦死了之后,去过她的房间吗?”
“什么意思?”
“我知道是林子给她收拾的房间,你进去过吗?”
苏澈眼神一暗:“没有。”
“你跟我来,就明白了。”
上了楼进了房间,娜娜从脖子里掏出根红线,红线的头就是把钥匙,胡乱的扯下来,直接插到床头柜的最后一层,当时苏南语想尝试打开过,但因为锁住了,自己又是借住就没问苏澈这件事,没想到居然还藏着秘密,震惊的看着娜娜拉开抽屉,取出一沓白纸。
举起白纸砸在床上,苏澈上前仔细看才发现是许诺书,写着大篷车一旦成功,就跟大家分股权,上面还有公证人的证明,虽然是空头支票,但是的确具备法律效应。
一床的纸张,估计每个人的名字都在上面。
“这就是胡烟梦说动他们的理由之一,一旦成功了,大家都可以享受福利。”
“怪不得。”
“但是苏澈,你好好想想,自从胡烟梦走了,有人带着这张纸找你吗,你说解散的时候,有人提过这件事吗,你觉得我们只是因为胡烟梦而跟你在一起搞艺术团,你又有没有想过,我们可能也把你当做了自己人,当做最相信的人,所以我们也尊重你的决定,苏妮哪怕走到那条路,都没说来找你说这件事,你还跟我扯什么‘为了这点利益’?你就没想过,我们想跟你一起继续走,是因为我们承认了你是我们一份子吗?”
苏澈呆在原地,他从来没想过,原来自己在大家的心中是这样的。
“我们经历不了第二次解散了,所以我必须确认,是胡烟梦的男朋友苏澈想重组大篷车,还是吉他手苏澈想重新组大篷车?”
娜娜的嗓音都有些颤抖,苏澈表情藏在阴影中,看不出情绪,久久才发出声:“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