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林抬手压了压眼角,将把凄苦哀伤的神情敛去,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让慧奉直见笑了,天快暗了,慧奉直早回家歇息为好,一路顺风。”
同义改写:汤楚楚搀着戚嬷嬷登到马车上,车轮缓缓转动起来。她轻轻拨开车帘一角,望见淘林仍伫立在那里,目光停留在那幅画像上。
刚踏进住所,汤楚楚便示意汤一独自随她到书房去。此事刻不容缓,须立即派人知会陶丰,让他提前做好应对措施。
然而陶丰此人城府颇深,既主动来向她探问,多半是存了“惊弓之鸟”的心思——怕是早就在她这里安插了细作。此事得让汤一寻他从前在军营的旧相识,再辗转托几层关系寻到招桦,设法打探出淘丰现在的住所,方能悄无声息地把消息递给他。
汤楚楚反复交代了数回,方让汤一谨慎去办。
次日清晨,汤一便来回禀:事已安排妥当。他们这些自小于军营里摸爬滚打的人,会有专门传递消息的门道,纵使有人暗中盯梢,也可不留痕迹地传出消息。
当日午时过后,陶府便有信流传开来——陶夫人半夜骤然呕血,病症来势汹汹,陶老爷特地入宫请来御医把脉诊治,断言时日无多,恐难撑过七日,家中已在筹备后事。
汤楚楚闻讯不禁为陶丰暗自心惊,这般消息分明是设局诱他现身、自陷囹圄。
与此同时,她心中亦存疑窦:这陶夫人何以要与并无血缘的继子联手,算计流落在外的亲子......
陶夫人病笃的消息,于京都城里闹得满城风雨。
汤楚楚乘车前往宫里与外邦使臣商谈条约之际,沿途听见不少路人议论贺陶之事。
"陶夫人本是菩萨心肠之人呐,怎的如此年轻就忽染沉疴,就要撒手人寰了。"
"听闻自陶家二公子出了那档子事后,陶夫人身子骨便总是欠安。陶夫人就这么一根独苗,人到中年痛失爱子,谁能承受这般打击?"
“提及陶家二公子,真叫人感慨万千。他生于富贵显赫之家,自幼便外出习武,小小年纪便荣升将军之三品官职,本可助力陶家再攀高峰,却一时糊涂与叛贼勾结,最终落得个身死而无处安葬的悲惨结局。”
“他自作自受与叛军同流合污,他那位未过门的妻子改嫁他人也是情理之中。”
“那位吕小姐,原是和陶二公子有婚约之议,可陶二公子离世后,她却做了陶大公子的填房,这事儿……让人觉得挺错综复杂的。”
“其实她与陶二公子算不得有婚约,毕竟两人未正式定下亲事。再说,他都叛国了,也不准吕小姐另寻佳偶吗?陶大公子刚而立之年便已是三品高官,以后的前途定然光明不可限量。”
......
程弯弯一路往宫里走去,沿途听闻了诸多与陶家相关的流言蜚语。
她心里隐约明白了,为什么陶夫人会对陶林如此深信不疑。
原是陶林实在太擅长伪装,整个京都人都觉得陶林是个孝顺的儿子、体贴的兄长、称职的丈夫以及尽责的爹爹……
抵达皇宫大门处时,汤楚楚搀着戚嬷嬷来到车下。
此时,鸿胪寺的人早已在此处等候多时,引领着她一路往宫里走去。
昨晚在国宴那,她与阿沙部达成了大致的合作方向,不过双方得再敲定贸易的具体细节,把合约啥的都签了。
毕竟这涉及俩国之间的事务,容不得半点疏忽,如此一来,她作为通译官就显得尤为关键了。
刚踏入宫门,汤楚楚就瞧见陶林从里边走来,后边随着俩御医。
见到陶林,汤楚楚免不了要上前客套一下:“陶小大人,令慈是否还安好?”
陶林一脸忧愁,道:“昨晚半夜一直咳血,此刻都还断断续续在咳,此时还查不出病因。谢慧奉直关心,在下得和御医快些回家给母亲诊脉,先走一步。”
汤楚楚微微点头,望着陶林渐渐远去的背影。
她一旁俩鸿胪寺之人道:“陶小大人当真孝顺至极,太感人了,希望陶夫人可以顺利挺过眼下病关。”
另一位官员也跟着附和:“陶小大人亲娘并非陶夫人,按关系论小陶大人生母是陶夫人姐姐,可如今他们之间的情分,看着比陶夫人亲生的还要亲厚。”
汤楚楚微微一笑,说道:“咱快些到里边去吧,不可让使唤臣等过长时间。”
此时,刚到宫外的陶林转头,那冰冷的视线径直落到汤楚楚身上。
从他多方探听的信息来看,近两年时间来,陶丰都藏身于东沟村,估计是东沟村的巡村队员中之人。
虽无确凿的证据表明东沟村巡村队长是陶丰,可村民也没办法讲明巡村队长的底细,只讲他乃慧奉直的远亲。
年前,那巡村队长就已不在东沟村,讲是回了家。
回家……自然便是到京都城了。
因此,他务必得使些计谋,迫使陶丰出现。
昨晚,他刻意对慧奉直进行试探,本意是希望慧奉直与陶丰联系。
却未料到,此妇人如此冷静,竟毫无动静。
无奈之下,他只好采用最为极端的手段,逼迫陶丰现身。
陶林领着俩御医到了陶家,主院之中全是刺鼻的药味,仆人全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在旁边服侍着。
“陶夫人这脉象,着实古怪……”
御医一脸凝重,道,“看着似中了毒素,可又与中毒不怎么吻合,陶夫人忌口的东西有吗?”
陶林摇了摇头,答道:“没什么忌口的。”
这时,一旁身着浅蓝衣裙的女人手指微微一颤,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直直地落到陶林身上。
她便是陶林的填房,吕氏。自陶夫人大病不起后,她便从半夜就开始悉心照料,一直到此刻都未曾躺下休息。
陶夫人平日里鲜少让她在身旁侍奉,虽说她对于婆母了解不深,但在她幼儿时期,有次和陶丰闲聊,偶然间得知陶夫人吃虾会过敏,即便沾上一些都会晕倒……如今夫君这般孝顺,凡事都亲自操办,按理说也是懂得婆母吃不得虾的啊。
可夫君为何撒谎呢?
御医在诊完脉后,开了几副药方,随后便告辞走了。
陶夫人一直未醒转,婢女小心翼翼地喂她服下药,待咳了血止住,陶林的夫人吕氏方走出屋子。
她望着自家相公,语气平缓地问道:“娘忌口虾类,你怎么不把此事告知御医?”
陶林猛然转头望向她,目光锐利:“你为何知晓此事?”
“是是……是”吕琪一时语塞,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而后抿紧嘴唇说道,“小时候,陶丰和我说的的。”
“陶丰……你到现在还记挂着陶丰!”陶林面色瞬间阴沉下来,“说!你可有后悔不该嫁于我?……”
吕琪截断他话头:“此事早翻篇了,如今再提有何意思?娘如今生死未卜,当务之急是请多几位医术精湛的太夫过来瞧瞧。而且娘吃不得虾之事不可再藏着掖着了,此次娘病得如此凶险,说不定就与这忌口之事脱不了干系。”
“御医都已经开有药方,想必没什么大碍。”陶林抬手捏着太阳穴,神色有些疲惫,“我有点着急的公务要尽快处理,先忙去了。”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吕琪缓缓垂下了眼帘。
如要问她可曾后悔做陶林的填房,在刚刚之前,她从未有过悔意;可就在此刻,她开始有了悔意。
一个男人,对养育自己长大的母亲都可以下得去如此狠手,他对别人会手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