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远处的二傻娘如离弦之箭般疾冲过来,猛地扬起手,一记重重的耳光狠狠甩在沈绿荷脸上。
“哼,那银子总算还了,我心里憋着的那股气可算顺了。老娘把话撂这儿,你给我本本分分地过日子,不然就麻溜地收拾东西滚回马鞍村去!
没有这些银票撑腰,我倒要瞧瞧你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二傻,把你婆娘给我按住喽,拖她回家,别在这儿耍混,让人看笑话!”
沈绿荷想接着骂,却让二傻娘拿烂布给塞进口中。
二傻娘将她拖到屋中,与才满月的娃儿关一处,不给她再出门。
可她并非轻易听话之人。
她老老实实伺弄娃儿几日后,最终寻到外出的机会。
她打侧门溜走,挑小道入城,径直朝江头县而去,直跑到吴东家店面,可吴东家那些货早销售一空,店面早关了。
此时,她连吴东家在哪都寻不着,便只得另租车往湾全县而去,直朝吴东家布庄去了。
吴东家的布庄,地处湾权县最为繁华的街道。
因此前挣了许多银子,他便将临铺都买了,全部打通。
现在,吴氏布庄乃湾权县最为大型的布庄了,上门买布的客人多不胜数,他觉得自个好像已处在人生的巅峰之上。
此时,外边店员来报:“东家,外边有五南县东沟村妇人前来拜见,讲与您有过合作的。”
吴东家的双眼瞬间眯成了一条缝,冷冷吐出一句:“喊她滚远点。”
当时货销完后,他是想再与那妇人做另一笔买卖的,谁知,她居然把慧奉直夫人给开罪了。
他如果再与她合伙做买卖,势必会触怒慧奉直夫人。
他不过是个普通商人罢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哪能干过有官职在身的慧奉直夫人。
眼下,他所挣的银子已让他十分知足,老老实实做些小买卖即可。
“稍等。”
吴东家从柜中取来银袋,递给店员:“这个给她,让她快些滚远点。”
沈绿荷拿过银袋,想着,里边估计有数千两白银吧,谁知,打开一看,居然仅是五两碎银。
她瞬间怒火中烧,气血直往上涌,猛冲进去,大声叫嚷道:“姓吴的,你给老娘滚到外边来!你竟敢过了河就把桥拆了是吧?今日你若不将我的分红都给了,老娘就赖这儿不走!”
她本出身乡野,自小于农村摸爬滚打长大。
从前,她多少还会在意些脸面,可如今,她早已沦为众人唾弃、避之不及的存在,哪里还会去顾及什么脸面不脸面的。
她当即扯着嗓子高声喊道:“这布庄的东家太缺德,昧下了我辛苦挣来银钱,各位都别来这儿买布啦!”
她如癫似狂,猛地揪住一位客人便开始喋喋不休地唠叨起来。
即便人家压根不信她所言,可她那副癫狂失态的模样还是把他们吓得不轻,众人纷纷匆忙离去。
吴东家气得面色铁青,怒喝道:“你若接着撒泼,我立刻将你扭送到官府去。”
“撒泼又怎样?我凭什么不能撒泼,我就偏要搞个天翻地覆!”
沈绿荷咧开嘴笑了,那笑容透着几分阴森可怖。
她摊开手:“我要五千白银,此事便算完。”
吴东家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道:“你竟真敢漫天要价,难不成你以为钱是天上掉下来、地上随便捡的不成!”
“你买卖做得如此之大,这点银子对你而言岂不是轻而易举?”
沈绿荷恨得牙根直痒痒,“我日子已彻底破碎,我亟需此银子来重启人生,你非得给我这笔钱不可,不给也得给!”
“好个不给也得给。”
吴东家冰冷一笑:“你有何凭据,让我不给也得给你这么多银子?你若能拿得出来,我立刻给银子。”
沈绿荷直接愣住。
她想到了,杨大婶与村子里的人做买卖时,回回皆签好契约的,无论大买卖亦或小买卖,全得有那玩意。
她与吴东家联手做买卖时,咋将如此重要之事忘诸脑后啦。
没有契约,她与吴东家的合作,便紧停留在口头上,吴东家一分钱不给她也是没问题的,怪不得敢如此张狂。
吴东家慢悠悠坐好,吩咐店员给他斟了杯茶,面带笑意道:“你若懂点分寸,拿好手中的碎银便速速离去,不然,咱们可就官府里见了。”
沈绿荷气得胸膛仿佛要迸裂开来一般。
她猛地转过身,径直往门外而去,对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声叫嚷着。
“各位快过来瞧瞧啊,吴氏布庄的吴东家发了大财!诸位可知这大笔钱是如何挣到手的吗?他那是坑慧奉直夫人才挣来的银子!”
沈绿荷已然是拼了,既然自己无法顺心如意,那她也绝不让吴东家好过。
见凑上前看热闹的人越发多起来,她喊得就更起劲了。
“这湾权县想来不懂慧奉直是何人吧,我与大家讲讲......”
人群里嚷道:“慧奉直夫人嘛,哪个不懂,短短一年,就连跳三级,有官身的命妇嘛,听闻厉害得很呢。”
“我听旁人讲,这寒冬腊月里慧奉直那边在招人做工呢。每日十来枚铜板,管吃管住不说,还白送棉衣棉被。她那分明是以招工之名,救济咱这些快活不下去的百姓嘛。”
“若非湾权县离东沟村极远,我也想到那试一下。”
“大家都安静些吧,你快点讲明白,吴东家如此坑慧奉直夫人啦?”
沈绿荷接着说道:“大家应该都晓得慧奉直夫人在经商这事儿吧,吴东家不知从哪儿得的信,抢先一步从中作梗,把慧奉直的买卖给搅黄了,害得慧奉直亏损了几万两白银呢。
可他呢,拿着这钱买上店铺,扩大店面,生意那是红红火火……慧奉直心地善良,自不与一个普通商人过多计较,况且她也没那闲工夫,人家正忙着给贫苦百姓谋条生路呢……”
吴东家气得几乎失去理智,暴跳如雷道:“疯娘们,在这儿胡言乱语啥!来人呐,赶紧把她给我绑了,送去见官!”
他朝着街上围观的众人急忙辩解道:“别听她瞎扯,她全是瞎编的,压根儿没这档子事儿……”
“是否有此事,诸位到五南县东沟村问一问便懂了。”
沈绿荷避开布庄店员的手,朝人多的地方钻去:“你们湾权县人若再到吴东家那买东西,便是公然与慧奉直过不去,我言尽于此。”
她话音一落,身形眨眼间便隐没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看热闹的人,个别曾到过五南县一带。
他们此前只是隐约听闻过零星相关的事儿,却始终没弄清楚具体状况。
现在沈绿荷如此一讲,那些零散的消息便都联成串了。
“吴东家之前卖棉中衣,实际是东沟村慧奉直的货,分明是他使坏,坑慧奉直了。”
“慧奉直全心全意为百姓着想,给贫苦百姓做了多少好事儿啊,灾荒瘟疫,二茬稻,若没慧奉直,咱能有今日?吴东家连慧奉直也坑,太没良心了。”
“慧奉直挣银子全是为帮那些快活不下去的贫苦之人,你为何连慧奉直都坑。”
......
人群情绪沸腾,愤怒难抑,甚至有人抓起烂菜叶子就往吴东家身上扔去。
吴东家根本无力抵挡这汹涌的怒火,只能带着店员们慌慌张张地躲进店铺,蜷缩在里面不敢露头。
湾权县之事,汤楚楚当然不懂。
她仅懂得沈绿荷跑了,里尹动员整个东沟村人四处寻人,寻了三日,沈绿荷依旧没有现身。
最终,大家断定,那女人抛弃自家孩子和夫君跑了,想来以后都不可能再回东沟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