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落日余晖格外绚烂,可沈绿荷全然无心欣赏这美景。
她轻轻倚在杨二傻身上,两脚绵软无力地朝着村里的豪华府邸而去。
刚进一进宅院大厅,她便见汤楚楚,纪娘子姚思其三人面色冷沉地坐于其中。
她内心那种不好的感觉越发剧烈。
“不知大婶如此急着喊我前来所谓何事?”
沈绿荷竭力稳住心神,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询问道。
汤楚楚淡淡道:“你怀着孕多少不便,坐下吧。”
杨二傻赶紧将婆娘搀着坐到椅子上。
“你今日去江头县了吧?”
汤楚楚直入主题:“可否与我讲讲,你到江头县做甚了吗?”
沈绿荷藏于衣袖中的手,顿时一僵。
她跟婆婆讲的是去马鞍村,中途才临时改道去江头县,大婶如何得知?
她莫非是遣人暗中跟踪她与二傻?
为何会这么做?
定然是知道她与吴东家暗地里联手了。
杨大婶脑子极为灵活,她如此遮遮掩掩也没用,不如爽快说出真相。
思及此,沈绿荷抬眼,道:“我到吴氏成衣店去了,大婶也懂得,我因有孕在身,纪娘子与狗儿媳妇未给我到服装厂里做事。
我希望可以挣些银子,因此与吴东家联手,做些棉中衣去售卖,我上午过去,便是拿抽成去的。”
汤楚楚面露笑意,此人倒也爽快。
如果沈绿荷心机没那么重,她倒乐意让如此聪慧爽利之人助她一臂之力。
她笑笑,道:“用我的设计稿,寻吴东家合作,你懂得,那般做,带给我怎样的麻烦吗?”
“大婶,我未照搬你服装款式,我有改动过的。”
沈绿荷一脸正气地辩解:“大婶若心存疑虑,大可到江头县查证,保证无一件是雷同的。”
她这般巧言擅辩,汤楚楚并不觉得意外。
这个年代没啥抄袭说法,也没什么独家专利理念。
一个新款上市,不多时便有诸多商人在后边跟风效仿,更何况,沈绿荷还对衣服款试做了些许的改动。
如果她衣服售卖后,沈绿荷如此做,她或许会夸她独俱慧眼。
但如今,沈绿荷盗取她的商业秘密在先,接着又抄她的衣服款式,她内心早就没办法容下此人。
“二傻嫂,我想不到你会是这般人。”
姚思其难以置信道:“我们年纪相仿,又一块怀着孕,我如此信你,对你来我服装厂里,丝毫未曾设防。
你明面上和我要好,暗地里却悄悄偷走设计图稿,你这心机真是够深沉的。”
好在此前狗儿与她讲过多回,她才稍稍避了些,否则,她估计有机会偷得更多......
“狗儿媳妇如此讲便好没道理。”
沈绿荷理直气壮:“我交给吴东家的服饰图纸乃我亲手所绘,与姚家有何干系?更没有偷取的说法。
难不成,棉质中衣买卖,仅姚家与慧奉直夫人可做,别人便没资格染指吗?”
汤楚楚都忍不住要给她喝彩了,这嘴皮子真利索得可以。
她唇角微杨,道:“你要做自然是可以的,但是,二傻媳妇,我给你提个醒,做买卖图利,却不可因利丢了道义,你要是连义也不要了,往后可就难走了。”
“多谢慧奉直夫人提点。”
沈绿荷起身:“我既如此做,自不会后悔。”
“我真是瞎了眼。”
纪娘子望向她,摇头:“你本是我最器重,最寄予厚望的弟子,我曾打算倾囊相授,把全部衣钵毫无保留地传授于你,可如今……
我只能说,我们之间的师徒情谊就此断绝,往后你若在外面,切莫提及自己是纪家门下,我真担心你会玷污我纪家声誉!”
沈绿荷紧紧咬住下嘴唇,随意转头走了。
“如此轻易饶恕她吗?”
后边的戚嬷嬷道:“要不安排人给她点教训,让她懂得,惹了慧奉直夫人的后果?”
“戚嬷嬷,将京都那套收好,不需要。”
汤楚楚脸上淡淡:“我乃六品奉直夫人,与这么个小娘子较啥劲,传到外边,坏自个名声不值当。
她利字当头,早晚会阴沟里船,无需我做什么,得了,开饭吧。”
戚嬷嬷颔首,把早做好的饭食端来。
沈绿荷脚步匆匆地奔至宅院之外,而后转身凝视着那座庞大的府邸,眸中狠厉之色渐显。
她无法依赖男子,便唯有依靠自身,她立志要赚取数不尽的财富,供儿子求学上进,来日,她也要诰命加身,荣耀无比!
“娘子,等我一下。”
杨二傻快步追去:“你刚才与杨大婶吵了架了?你二人讲哩,我咋不知道你们说啥?”
沈绿荷推开他,不给他碰到自己:“人家一块欺负你媳妇,你作为我男人,却不帮我,你还讲你护我一辈子。”
“但......”
杨二傻抓着脑袋:“可她们似乎讲你盗取人家的什么图纸,娘子,你若盗取杨大婶啥物件,便还给她吧,好吗?偷别人东西总归不好......”
“你瞎说什么?”
沈绿荷直接原地爆炸:“那稿件是我亲手所绘,我自个想到的,我整日不睡觉,绘出的图,如今挣到银子,她们为何如此构陷于我?
她们买卖遇到麻烦便赖我,凭什么赖我?”
她十分激动,衣袖中的一沓银标刷地落到地面。
杨二傻赶紧俯身去捡,在江头县时,他误以为娘子仅百两银票,想不到此时还有近千两呢。
他是蠢了些,可如今也似乎懂得了啥。
沈绿荷直接抢过银票:“此乃我后面开店铺的钱。”
讲完,她转头便走。
杨二傻立刻追过去:“娘子,你若想发财,我多加班做事,可我们不可做那亏心之事啊,将银子还杨大婶吧,好吗......”
“我问心无愧。”
沈绿荷再次强调:“这银子我清白挣得,是靠自己双手挣来的辛苦银,为何给她。你若再这般逼我,我们便立刻和离。”
二人就这么吵着嘴回家了。
二傻娘于院中坐着,见二人拉拉扯扯地进家,拧着眉道:“又闹哪样?”
“娘,绿荷她......”
杨二傻刚想问怎么办,沈绿荷马上取出衣袖中的银票。
她独自拼搏,非得找个人结盟不可。
婆婆向来视财如命,她打死不信婆婆能抵挡得住如此多银子的巨大诱惑。
二傻娘两眼瞪直了:“老天爷啊,银票啊,每张百两的银票,哎呀,这银票何处得来?”
沈绿荷立刻把此事讲了。
本还兴奋得不行的二傻娘,面色渐渐平静了。
她说道:“意思是,若并你早早与吴东家合伙,这千两白银便是狗儿娘的了?”
“杨大婶如此厉害,手里如此多挣银子的买卖,为何紧盯住这个买卖呢?”
沈绿荷言之凿凿:“这衣服哪能她一人卖得,别人便卖不得?此事杨大婶懂了,我也过过明路。
这银子会打算购置间店铺,往后我与二傻到县里做买卖,总比到厂子里上班好吧?”
二傻娘转头看着儿子:“狗儿娘咋讲的?”
“杨大婶极气愤。”
杨二傻记不起汤楚楚咋讲,知道杨大婶极生气。
“纪娘子更气愤,不让绿荷讲是她的徒弟,那狗儿媳妇同样气死了......反正她们都十分气愤。”
"哎哟喂!"
二傻娘手一抖,银票"啪嗒"掉在地上,"狗儿娘平时多好脾气的人啊,今儿这是咋啦?这下可糟了!
咱该不会真把狗儿娘给惹毛了吧?狗儿娘要是不高兴,里尹肯定也不痛快,东沟村多数和他们站一块。这往后咱家还怎么在这村里抬头做人啊!"
沈绿荷怔在原地,她家婆母——那个平日里精打细算的妇人,此刻竟宁可舍弃钱财,也不敢招惹杨婶子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