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看中姐妹俩这份上进心,她方舍得把这桩营生交给她们历练。倘若以后二人当真争气,待时机成熟,她会允她们攒够银钱赎身自立,谋一份长远生计。
她看向着新购置的仆人衣衫,温和地对众人说道:"我当年也是贫寒人家,深知为仆的艰辛。诸位皆迫于生计,本无贵贱之分。不过既是我用银钱将诸位买下,还望各位尽心当差。若有怠惰之人,我也只好...原样送还了。"
“但凡在我这儿踏踏实实、勤恳恳做事之人,我定不亏待半分,吃穿用度上绝不短缺,更不故意刁难对待。如哪个想识字学算术,等后面缺人手了,我也会先从大家当中挑选合适之人填补……是于院中做些服侍人的活儿,亦或到外边学做买卖,该如何选,想必大家心里有数吧?”
刚过来之人可是亲眼瞧见汤楚楚把买卖之事交给小婢女手里的,自是信她所说。
况且他们也听闻过慧奉直大名……哎呀,不对,如今是慧中宪了,身为四品官,不可能骗下人。
汤楚楚转过头,道:“戚嬷嬷,你给他们每个人把要做的活儿都安排妥当,接着去备好饭菜。等大家用餐后,就去好好歇着,明日再做事”
话落,她便迈步走了出去。
随后,戚嬷嬷开始训话。这位打京都来的嬷嬷,身上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毕竟中宪讲话向来和气,那她便得表现得严厉点。
训话之后,戚嬷嬷马上让人备好餐食。饭菜十分丰盛,有新鲜的蔬菜、喷香的肉食,还有热气腾腾的汤,大白的米饭更是管够,让大家敞开了吃。
这群在牙行中熬了很长时间的下人,往常吃的都是粗茶淡饭,何曾见过这般丰盛的吃食?此刻桌上的菜肴油水足、香气浓,大块的肉、嫩绿的菜、热腾腾的汤……
光是闻着味儿就让人直咽口水,即便只为这些吃的,再苦再累的活也得咬牙干好——毕竟,这样的日子,他们盼了太久太久。
到了冬月,秋收秋种的忙碌总算彻底收尾。
天一日比一日冷下来,田间的农活也松快了,正在此时,东沟村便张罗着招人盖房子。
村中早划好了镇中央地界,新房沿着街市向四方铺开,将来这儿便是东沟镇最热闹的中心地段。盖这些新房是为给到东沟村落户的职员们住的,不过并非白住——得按月交租。
此次建镇规模大小的房屋,五南县也拨出了专款。因为有官府的补贴支持,租金也就相对低廉。
像那种一般的宅子,每月租金仅需三百枚铜板,完全能满足全家家六七人居住,空间还颇为宽敞。
不过,仅达到人才引入政策条件的人,方可享有租住的资格。倘若可以连租十载之久,这青砖材质大瓦房便会归这家人的了。
此消息一经传出,邻村之人瞬间炸开了锅,个个都激动不已。
他们拼尽一辈子,也攒不够起青砖材质大瓦房所需的银钱。然而如今,仅靠自身劳力,便能够在东沟村安家,住到那亮敞的宅子里。虽说每月三百枚铜板的租金乍一看不算少,但只要连续租十载,这宅子便归他们所有了。细细算来,这就好比花数十两白银,便可在东沟镇中央买下一处一般的宅子了。
原还有些举棋不定之人,这下也皆跑来打听安家的具体流程。
树根被问得团团转,忙得连脚都沾不了地。
有树根操办此等事务,里尹立刻觉得松快不少,他背着手于地里巡视,口中还小声背诵着什么。
汤楚楚也在莲塘边预估当年可以产多少莲藕,便看到里尹慢悠悠地往她这踱步而来。
她原觉得里尹是在提醒村民认真照料田地,想不到竟听见里尹在背诵考核内容。
守家则为家,恋土则为乡,护疆则为国,心怀则兼天下……"
"步出城郭目无所睹,唯见荒原白骨累叠;道旁有妇人饥色满面,怀中幼子弃于草莽……"
——此皆陆佟民所赠书卷中所载之言。
等里尹背好一段,汤楚楚方道:“里尹叔,背得很好,这回考核定然十拿九稳了。”
里尹面上笑意盈盈,道:“狗儿娘,你讲十拿九稳,我便相信啦,你不能忽悠实在在哦。”
汤楚楚忍不住笑了,道:“韦大人未讲何时考核吧?”
“我不久前去县城,韦大人讲月月十五皆能安排考核,我如果觉得可以了,便可直接去考。”里尹一边说着,一边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依我看,选日子还没碰日好,过两天去考考看,狗儿娘,你认为我可以通过吗?”
“那肯定可以过。”汤楚楚赶忙鼓励道,“但里尹叔也无需要给自个负担太大,机会可以有多次嘛,这回没考上,下回接着考便是。”
这时,旁边走过的刘大婶也不住点头,道:“里尹叔年纪不小了,过不了是常理,如果一回便通过了,那便是给我们村娃娃们树立好榜样了。”
许多村民围拢上前,纷纷搭话。
“数月来里尹叔整日抱着书研读,定然是可以的。”
“等过了年,府试就要来了。如果里尹叔通过丞堂大人考核,咱村的娃儿们受此激励,定然会多不少童生出来。”
“没错没错,哪怕是为了给东杨学堂打响名声,里尹叔也得拼尽全力去争取一番。”
“咱东沟村想要繁荣昌盛,可就全指望里尹叔啦。”
里尹:......
他都这把岁数了,着实不易,就不要把这副过于沉重的担子压在他身上了。
要是通过考核还好说,可万一没考上,他不成东沟村罪人啦?
考核当日,杨家祠堂开放,里尹焚香跪拜祖先,祈求祖先庇佑。
做完这些,大家方眼巴巴地望着里尹前往县里参加考核。
树根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还驾车送里尹前往五南县。
五南县在抚州所辖的县城里规模最小,其治下仅三十余村庄,并未设有镇子,因而也没丞堂此官职。
现在,鉴于东沟村升级为镇,便杨里尹提拔上来,还特地给他单独筹备了一场考核。
韦柯韦大人亲自把杨里尹迎入县衙,于正堂之中安置了张案台,台上文房四宝摆放得规规矩矩,还备有数张试题卷。
杨里尹于堂中落座,开始书写答题,韦大人则端坐在上方处理着政务,主簿、师爷在旁侍立。
起初,杨里尹紧张得不行,渐渐地,他平静了,搓着双手,全神贯注地仔细答题。
前年,他识字不多,后面树根上学后,他跟着树根一块学,识字量便激增了千百倍,不过极少练字,因此所写的字不怎么美观。
但此为考核,他竭力把字写得清晰工整,毕竟如因字太潦草而考试失利,那可太可惜了。
这考核,里里从早上一直考至夜幕降临。
并非题目难度有多大,是他得把字一笔一划写得端正整齐,如此一来,答题速度便极为缓慢。
韦柯也并未催促,依旧专注处理忙着政务。
毕竟无论这杨里尹最终能否担任丞堂之职,他皆为东沟村举足轻重的人物,自己这个初来此地上任的县令,可不敢轻易得罪。
时光缓缓流逝,夜色愈发深沉。
东沟村民忙了整日,待到夜晚便有了闲暇时光。
不少人聚到大榕树下,一边洗着衣服,一边闲聊唠嗑,还不时地朝着村口的方向张望。
“咋没回村呢,难道出了什么事?”
“树根随他一起过去的,那小子聪明,如果有啥事,定然跟回村和大伙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