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和小鸥认识了……再后来，就是玉儿，继春姐。”
长篇累叙的讲完，尤野已是疲惫至极。
他伸手撑住剧痛不休的头颅，勉强继续道：“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至于何沧布的事，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是我杀的，和别人无关。”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昏黄的审讯室灯光，望向巴登：“警官，我知道你们不信，但真的是我做的。我这一生，做的错事太多，到了现在，实在不愿再拖累旁人了。”
话音落地，审讯室陷入了沉默。
巴登没有立刻回话。
凝视尤野良久后，巴登最终站起身来，他将椅子往后轻轻一推，低头走出了审讯室。
走廊里，巴登站在昏暗的灯下，从兜里摸出烟盒。
他没点火，就这么咬着。
过了一会儿，彭措也从审讯室走了过来，脸上挂着与他如出一辙的愁态。
“他还是不松口？”巴登明知故问。
“嗯。”
彭措也伸手拿了一根烟，苦笑一声，“看来，这小子已经做好上刑场的准备了。”
巴登没回话。
片刻后，他终于点燃了嘴边的烟，深吸一口。
烟雾缭绕中，巴登缓缓问：“你怎么看？”
彭措斩钉截铁地：“杀人的不是他。”
“说说理由。”
彭措低头弹了弹烟灰，语气沉着冷静：“第一，何沧布之死，手法很利落，一击致命，跟尤野的心理状态不匹配。这小子是个软柿子，干不出这种利索事。”
巴登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第二，张书成。”
彭措的目光落到走廊尽头的审讯室上：“从几人的证词来看，张书成是个老保镖，长期执行监视任务，行动训练应该不差，很符合咱们的嫌疑人画像。”
巴登咬着烟，若有所思。
片刻又问：“张书成为什么来达美镇？”
彭措毫不犹豫：“因为许小鸥。”
“为什么没立刻带她走？”
“因为他发现了尤野。”
彭措的语速放缓，像是在逐步拼接一副拼图：“想象一个场景。张书成受雇于许小鸥的丈夫，四处搜捕她的下落。他不是走官方路子，而是通过自己的灰色渠道，发布了寻人启事——很快，许小鸥的照片和信息，便在地下圈子里悄悄传开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张书成兴许就是从何沧布那里得到的消息。别忘了，何沧布本身就是个老人贩子，在灰色地带耕耘多年。绝对有和张书成搭上线的可能性。”
“何沧布到了达美镇，阴差阳错遇见了许小鸥，发现了她就是寻人启事上的人，便主动联系张书成，想要借此拿一笔线索费。”
巴登眯了眯眼：“张书成果然亲自来了。”
“对。”
彭措点头，“他来了达美镇。可问题是，他见到的，不只是许小鸥，还有——尤野。”
“那一瞬间，张书成就改变了计划，不仅没有对许小鸥下手，甚至没有将此事报告给他的老板——也就是许小鸥的丈夫。”
巴登眯了眯眼：“出于嫉妒？还是想让尤野再次回到他掌心？”
“也许都有。”
“那他为什么又要杀了何沧布？”
“兴许是狗咬狗，兴许有更深层的原因，但不管为什么，事后，尤野想为张书成扛下命案。”
彭措叹了口气：“尤野是典型的’情感遮蔽’型人物。张书成和他有过命交情，甚至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把杀人罪一股脑揽下来，不为别的，只是不想再让人因为他受伤。”
“这案子从头到尾，情比理重。”
他顿了顿，“可惜法律讲的是理。”
两人沉默了片刻，巴登忽然道：“你觉不觉得，张书成现在还在镇里？”
彭措一怔，随即眼神一亮：“有可能。”
巴登眼神冷冽起来，“只要尤野还在，他就不会走。”
“能诱捕当然是最好的。”彭措迟疑道：“可是尤野不愿合作。”
巴登狠狠抽了口烟：“全镇排查。”
彭措皱眉：“太危险，容易打草惊蛇。”
“那你说怎么办？”
“我……”
彭措话未说完，走廊尽头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巴登和彭措一齐侧头望去，只见小邓正快步朝他们走来。
小邓边走边说：“我来给你们俩排忧解难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问：“许小鸥开口了？”
“是。”
小邓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道，“她刚才跟我说，她愿意当诱饵——引出张书成。”
话音一落，走廊里一时无比安静。
巴登眉头一拧，盯着小邓：“她自己提的？”
“她自己提的。”小邓点头，“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
“让她打个电话。”
巴登眉头皱得更深：“打给谁？”
小邓顿了顿，像是早料到他们会问这个问题，片刻后，他缓缓吐出几字——
“她父亲。”
一时间，整条走廊陷入比先前更深的静默。
巴登与彭措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