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真相
李貌2025-04-25 17:134,954

  自那夜和萧余促膝长谈后,许小鸥彻底放下心结,重回到了平淡美好的校园生活。

  而蹊跷的是,不知是萧余的威胁起了效用,还是别的什么,自那日在卫生间的惊魂一面后,许小鸥再也没见过冯静然。

  学期进入大三,担子日益沉重,实习,考研,找工,新的问题接踵而至。一切都在慢慢归位,连她自己也开始相信,这场诡异莫名的风暴,真的就此散了。

  直到那天中午,她照例去教务处递交一份选课申请,在签字台前低头填表时,瞥见桌上一叠未归档的文书,其中一张红头退学申请上,醒目地写着三个字——冯静然。

  她心头猛地一震,下意识地抽出那张纸,只见申请理由一栏潦草地写着:“因身体原因,需回家长期调养。”

  落款是冯静然。

  她没有时间思考太多,几乎是瞬间冲出教务室,一路从教学楼跑到女生宿舍区。

  果不其然,她在宿舍楼侧门撞见了冯静然。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许小鸥整个身子都不觉为之一震。

  冯静然的脸色比她记忆中还要苍白几分。可最引人注意的,是她的脸——左脸颧骨处一块乌青尚未褪去,嘴角裂着,眼下一片淤紫,似是遭到重殴。

  “你这是怎么回事?!”

  许小鸥来不及思索,便一步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腕,“谁打的你?”

  冯静然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却还是被她抓住了。

  她垂着眼,不肯看眼前许小鸥,好半天才动了动嘴唇,低声说:“我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能摔成这样?还有,我看到你申请退学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小鸥声音越来越大,正欲再说,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了下来。

  她问:“是……萧余干的吗?”

  冯静然身子微微一晃,却仍旧没有抬头,片刻后,她轻而坚决的,一根又一根的从许小鸥指缝间抽回自己的手,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许小鸥呆呆的看着她步履蹒跚的背影。

  可就在冯静然快要走到台阶尽头时,动作忽然顿住了。

  下一刻,她转过了头来。

  “你要是真想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冯静然看着许小鸥,轻声说,“就去看看我寄给你的那些信吧。”

  说罢此话,冯静然再不作停留,转身遁入了黑洞洞的宿舍楼。

  这回,站在原地不动的,换成许小鸥了。

  信?

  冯静然寄给她的信?

  自从搬到校外和萧余同住后,两人开始共用一个信箱,可,她从没收到过任何来自冯静然的信件。

  她站在原地,许久后才掏出手机给萧余打了个电话,确定对方今晚会晚归后,连课都来不及上完,便快步转身回到了家。

  她几乎把整间房子都倒转过来,任何一个角落也不放过,胶着之时,一个长年上锁的书桌抽屉撞进了她的眼帘。

  记忆中,她从未看见萧余打开过这个抽屉。

  许小鸥尝试用力掰开,却发现抽屉纹丝不动,她干脆返身去厨房找出一把小刀,由于太急太慌,撬断锁芯那一刻,刀尖正正扎在手背上。

  许小鸥来不及的止血,便忍着疼拉开抽屉。

  下一秒,一股淡淡的纸墨气扑面而来。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叠信封,信口的红色封贴已被撕开,信封正面写着:许小鸥收。

  许小鸥几乎在发抖。

  她随意撕开最上面一封,清秀的的字迹瞬间映入眼帘。

  “许小鸥,展信好。

  我先前给你寄来的所有信件,均未得到回复,不知是你有意为之还是受外力所迫,但我也只能尽我全力,告知你事情的真相。

  时间珍贵,其他细节,多说无益,只有一件事,我认为你有必要知道。

  黄橙,是被萧余杀死的。”

  许小鸥告诉萧余,今晚有课题作业,会晚些回来。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还是四平八稳的,挂完电话,又转而致电冯静然,约对方在校门口的小咖啡馆见面。

  面对她的邀约,电话那头沉默许久。

  就当许小鸥以为对方要出言拒绝之时,冯静然开口道:“不要在校门口,不安全,学校旁有个喷泉广场,我们在那里见。”

  许小鸥没再追问理由,只是答了一声“好”,便下楼拦住了辆出租车。

  车子在广场东侧缓缓停下,远处喷泉尚未开启,显出几分荒凉。她四处张望,很快便看见了已等待许久的冯静然。

  许小鸥走上前去,也没有绕弯子,开口便问:“萧余说,你是因为追求他不成,才转头骚扰黄橙,这不是真的,对么?”

  闻言,冯静然脸上闪过了一丝戏谑,她道:“他是这么跟你说的吗?也对……像他那样的人,自然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会爱上他。”

  还未等许小鸥回复,冯静然便再度开口:“许小鸥,你真的了解你的枕边人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真的知道吗?”

  许小鸥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收敛。

  她望定冯静然:“这不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吗?”

  冯静然没有立刻接话,沉默里,风再次吹起。

  两人在湖心广场的长椅上并肩落座。

  “其实,早在我和黄橙认识前,我就已经知道她有男朋友了——在你还没入学时,黄橙和萧余,是我们学校很出名的一对学生情侣。就连我,也听过他俩的名字。”

  “我和黄橙正式认识,是在大一那年的校运动会上。那次,辅导员硬是打着‘挑战自己’的名头,给我报了一个‘广播操展示’。训练期间,我动作总是慢半拍,被老师骂的狗血淋头。就在手足无措时,有个人从背后拍了拍我。她说,‘跳错没什么丢脸的,我也老是跳错,不如我们并排站着,错得整齐一点儿。’”

  像是从很远的记忆中翻找出了这个片段,冯静然的表情温柔了下来。

  “后来几天,她都主动找我一起练习。我跳的很烂,但她从不让我难堪,也从不假惺惺怜悯我——就是很自然地,把我当正常人相处。”

  冯静然把视线从灯下拉回来,轻轻望向许小鸥:“你知道吗?那是我第一次觉得,靠近别人,并不一定会换来伤害。”

  冯静然的语气中,有种极温柔也极悲伤的怀念,让许小鸥不自觉问了下去。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们就成了朋友。你应该知道,像我这样的人,要交到一个朋友,是多么艰难,又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闻听此言,许小鸥眼中不觉划过了一丝怜悯,正要开口安慰两句,就被早有察觉的冯静然冷冰冰的打住了:“行了,咱们有事说事,我不是来跟你攀交情的,你也没必要对我展示你的善良。”

  许小鸥猛地被噎住,只得咳嗽两声,掩饰尴尬。

  冯静然置若罔闻,又开口道:“继续往下说吧——因为和黄橙的关系日渐熟络,我也曾零星的见过萧余几次。”

  “这个人最开始给我留下的印象就不太好,即使他长相英俊,为人也算温文尔雅,但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他望向黄橙时,眼神里透露的不是爱,甚至不是怜,那是一种操控,一种把对方完全掌握在手心中的怡然自得。”

  听到这儿,许小鸥下意识回想起萧余望向自己时的眼神,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问道:“然后呢?”

  “虽然有所察觉,但我本身不是个八卦的人,所以从没主动问过。但随着我们关系渐近,我明显地感觉到——黄橙不快乐。”

  “不快乐?”

  “对啊,正因为她本该是个快乐的人,所以她的不快乐,才会如此明显——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她手腕上多了一个纹身,一条小鱼的纹身。”

  “那天,是她主动约我在操场边见面,我到的时候,她大夏天穿着一件长袖外套,眼圈红红的。见我来了,没多说话,只是拉起袖子,给我看了她的手腕。”

  “她说,是萧余带她去纹的。”

  许小鸥没出声,只以眼神继续询问。

  “我问她为什么,她一开始没说,但到后来,还是哭了。”

  “她说,那天她和班上同学去聚餐,有男有女,大家都喝了点酒,但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可萧余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等她回到家后,萧余竟然指着她破口大骂。”

  “他说她不检点,说她丢了他的脸。他说,他给她机会,他给她脸面,让她过更好的生活,但她却不懂得珍惜。”

  冯静然低头,极力控制住语气中的愤怒:“然后他就带她去了纹身店,说,如果真的想留在他身边,就得做出点‘证明’。”

  “也就是那一天,黄橙给我讲了她和萧余恋爱以来的许多事——一开始,是她的衣着,他不喜欢她穿裤子,剪短发,她就按照他的意思打扮自己;后来不让她参加社交,不许她交朋友,再后来,她所有的信、电话、择业、去向,都要过他那一关。”

  “黄橙是个很柔弱的姑娘。”

  冯静然声音更轻了,“人好,心善,但是没什么主见。面对萧余越来越过分的要求,她居然也就这么忍了下来。”

  “黄橙对我说,其实萧余逼她纹这个纹身,也不单单是因为聚会的事情。一直以来,黄橙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成为一名外交官。但萧余却总说,女孩子,不要在外面抛头露面,走得太远,容易学坏。两人不知道因为这件事吵了多少场架,可这一次,因为这个纹身,一切都破灭了。”

  “那天在操场上,哭到最后,黄橙强颜欢笑的举起那个纹身问我——她说,你看这像不像在猪身上盖的戳?盖上的,就是有主的了。”

  冯静然说到这儿时,突然顿住了,她猛地将脸埋进了双手之中,许久之后,才从指缝中迸出了低低语音。

  “黄橙,曾怀过萧余的孩子,后来又打掉了。她觉得,既然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就没有资格再离开这个男人了。”

  “然后——就是那个晚上,黄橙的第一次自杀。”

  “从操场分别后,她一个人回到宿舍,试图用一把小刀,把那条纹身从皮肤上割下来。我破门进去的时候,她已经割开了半条手腕,血洒了一地。”

  “我拼命按住她,把她送去校医院。她人没死,但是精神彻底崩溃了,一个人靠在校医院的床上,不住的说胡话。”

  “第二天,我一个人去了纹身铺店。”

  冯静然说到这时,嘴角微微一动,像是笑:“我跟纹身师说,就照着这张照片纹一模一样的位置,一模一样的图案——小鱼、尾鳍、纹路都别错。”

  “等我回去找她时,她还在床上输液,我拉开衣领,把我胸口那条崭新的小鱼纹身给她看。”

  “我对她说——‘跳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我也老是跳错,不如我们并排站着,错得整齐一点儿。’”

  风忽然停了,整座广场陷入一种深夜才有的静默。

  两人久久没有说话。

  冯静然把脸偏过去一点,像是不愿让人看见她此刻的神情,许久之后,才低低补充道:“我本来以为,我可以救下她。”

  “但是我错了。”

  “她再次自杀之前,曾经来找过我。她说,你是个很优秀的姑娘,诗写的那么好,不展示出来可惜了,她还拿出了为我填写的朗诵比赛报名单,说,‘勇敢的站上台去吧,就当是我的最后一个心愿。’”

  “当时的我,并没听出她的意思,只以为是单纯的打气。”

  “我被她的话语鼓舞,生平第一次,站在了讲台上,但我没有想到,就在我朗诵诗歌的同时,黄橙,一个人爬到了老教学楼的六楼,纵身跳下。”

  说到这时,冯静然已经语意哽咽。

  一旁的许小鸥有些无措,犹豫着要不要出言安慰,不料对方却突然从痛苦中振作起来,冷声继续道:“事后,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警察,本以为会还黄橙一个公道,谁料,没过多久,警察那边就出了结论,说她因情感压力过大,加之曾有未婚先孕经历,心理脆弱,自行选择了轻生。整份报告里,没出现‘萧余’半字,我早知道他家有些背景,但没想到是这样手眼通天。”

  “黄橙,就这样被定成了一个’不知检点’的女孩,连死都要死得低声下气,被钉在耻辱柱上,供人指点。”

  “而萧余,不但没受任何影响,还被调去了一个交换项目,出国了半年。走之前,他来警告我,说我如果再乱说话,就要让我好看。”

  “正因为在警察面前的举报,回国后,萧余对我展开了报复。他四处散播有关我的流言,把我塑造成一个疯子,怪胎。我纵然想为黄橙声冤,但到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就这样,我们相安无事的又过了几年。”

  “直到,你出现。”

  说到这儿,冯静然突然咧嘴一笑,她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痕:“就在前几天,萧余来找我,让我退学,我不同意,结果当晚,他就找来了一波人,在校外,对我做了这些。”

  那天,两人分开前,冯静然对许小鸥说,“我之所以费尽心机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要换取什么,我只是希望,不要再有女孩,步黄橙的后尘了。”

  许小鸥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朝她点了点头,片刻后又道:“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冯静然似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怔住了,好半天才道:“为我,不必。如果你真的有心,就帮帮黄橙吧。逝者虽已去,但总应该得到安息,你说对吧?”

  此时,一阵夜风吹过,冯静然突然粲然一笑,她说:“许小鸥,我一直都觉得,虽然你和黄橙都是萧余的女朋友,但你们俩是不一样的,你比她更果敢,也更有勇气,希望你能挣脱困境,有一个比她更好的结局。”

  “谢谢你。”

  许小鸥也柔声道:“我会离开他,也希望你,一切都好。”

  那晚凌晨,许小鸥再次潜入厕所给冯静然打电话,电话刚通,她便开门见山的道:“你想为黄橙伸张正义吗?”

  似是没想到许小鸥会有如此一说,冯静然又是一愣,问道:“怎么说?”

  “今晚我回到家,萧余说他想带我去附近的一个森林水库转转。”

  许小鸥将厕所推开条门缝,死死盯着卧室的方向,她又道:“我觉得,这正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啊。”

  许小鸥继续说:“那里人烟稀少,如果你愿意,请你提前两个小时做好准备,在那里等待。然后我会引他到指定地点,到时候,我们一起出手制服住他,让他写下当年事件的认罪书……这也算为黄橙昭雪了吧?”

  说到这儿,许小鸥合上门扉,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觉得我这个计划,怎么样?”

  

继续阅读:第九十六章:红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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