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鸥将那块纹着小鱼的人皮,连同那只铁盒,一起掷进了熊熊烈火。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装了个摄像头,又回到邮局,巧施小计,拷贝下那段有冯静然现身的监控录像。
做这些事时,许小鸥始终能感觉到,身后有一道不远不近的影子紧跟着她。她停,他也停;她走,他亦步亦趋。
偶尔路过商店的玻璃橱窗,两人的目光才会像蜻蜓点水般,在反光中短暂交汇。
许小鸥当然知道这人是谁。
当初为追查樊玉的下落,他们三人曾在警局门口轮流蹲点,那时候她就见过这个叫小邓的年轻人。知道他是巴登彭措的下属,也知道他是调查王普普和何沧布被杀案的警官之一。
想到这儿,许小鸥忽然地想起了巴登和彭措的样子。
她心里隐隐觉得,若真是警局派人来盯她,合该也是那两个老熟面。如今换成了小邓,不免让她心生猜测——是他们临时抽不开身,还是说,巴登和彭措,已经不在达美镇了?
如果真是后者,那他们又去了哪?是她的北京,还是尤野曾待过的外省?还是干脆跨出国门,去到了马来西亚,把老文和阿勒一并提了回来?
她边走边想,任由脑中思维乱飞。
其实所有问题总结起来不过是一个问题:他们三人之间,究竟是哪一根雷,先炸响了?
概率最大的,当然是尤野。
这么想着,许小鸥停下了脚步,在街边买了根糖葫芦。
给钱的间隙,她透过一旁的玻璃反光,看到小邓警官也在距离她四五个路口的地方停了下来。
许小鸥低头吃了一口糖葫芦,滚烫的,还未凝结成型的糖汁子立刻把她的嘴皮烫出了一个泡,但她不吭一声,忍着痛吃完后,把剩余的竹签扔到了垃圾桶里。
这过程中,远处的小邓,始终像个等待音乐信号的舞伴般伫立不动。直到许小鸥抬起了腿,他这才跟着迈出第一步。
见到这一幕,许小鸥在心里无声的笑了——两人简直像在跳一场由她主导的双人舞。
好在,她一向自信于自己的协调力和方向感,擅长跳舞,也从不畏惧任何迷宫。
正如她那天对尤野说的:“事情,还远没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
回到家,许小鸥反复播放那份拷贝回来的录像带。
与她第一次看时一样——画面里,一个瘦高的女人穿着风衣,一瘸一拐地走进邮局,那模样姿态,和记忆中如出一辙。
因监控质量低劣,画面不断闪出彩条,女人身上的风衣,也被压缩成了寥寥几阶灰黄。
可即便如此,许小鸥仍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试图在这模糊不清的视频中,抠出任何有关对方下落的蛛丝马迹。
也许,他们还有机会在警察真正动手之前再次逃脱。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必须尽可能快的,清除掉所有潜在的敌人。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这个冯静然。
整整一天,许小鸥水米未进,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反复观看录像。
期间,樊玉进来了一次,抱着糖果在床边转了一圈,顺眼瞥了眼录像画面,又跑出去玩了。
过了不久,她却突然又跑回来,踮着脚扒住门框,气喘吁吁地问:“妈妈,咱们家膏药放哪儿了?”
许小鸥问:“你要膏药干什么?”
“给奶奶用啊。”
“那你去问奶奶吧。”许小鸥盯着屏幕,有些心不在焉,“好了,玉儿,妈妈忙着呢,你自己去玩吧。”
说罢此话,许小鸥不再理会樊玉,重新沉入那片灰黄噪点交织的画面里。她不知反复看了多少遍,终于将影像定格在某一帧,缓缓将脸贴近屏幕,喃喃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窗外夜幕悄然垂下,天空静蓝如洗,连风都不愿穿行。
她盯着画面里那个踉跄的背影,再次轻声呢喃:“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