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物怎么可能活过来。你说是吧，封魔师。”谢听禾脚步往后退了两步，离崖边远了一点，她脸上的笑容，明显她是知道什么。
向燃听她这么说，也并没有理她。谢听禾并不具备任何同理心，向燃早就了解，他也不指望现在谢听禾能对他说出什么好话来。
现在这幅景象对向燃来说未免也太有冲击性了，他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最真实的一次还是在梦中，如今这般真实的气味涌上来，他不免有些反胃。
何月玲强压着恶心，她也看着崖下的场景，心神也备受震撼。
“我此前从来都没听说过这里还有战乱。”何月玲说道，她看见这一片焦土，心里也并不是滋味。
“小月玲，这人间的灾难何尝有一日停息，只不过是你未曾见到而已。”谢听禾说道，何月玲看见她那张姣好的面容上带着嘲讽凉薄的笑，也不想理他。
“那究竟是什么？”
风将刺鼻的气味稍微冲散一些，向燃才敢往前两步，站在谢昀身边。
谢昀只是皱着眉头，看着有东西从尸体底下伸出利爪，撕碎了压在上面的残躯。
那是一只像豺狗的野兽，从尸体堆中钻出来，它的嘴角还带着残留的腐肉与内脏。
向燃原本以为只是来搜寻尸体，以求饱腹的野狗。可他却看着那只野兽双腿直立，像人一样站起身来。
这绝对不是什么普通野兽，似乎察觉到了有人观察，直立的豺狗抬头，看见站在矮崖上的向燃，它那双猩红的眼睛带着贪婪。
豺狗如同狼一样仰天嚎叫，更多如它这般的怪物从尸体堆中钻出来。朝着向燃所站的地方聚拢过来，方才向燃没有看得仔细，在众多豺狗聚拢过来的时候，向燃才发现，原本以为是腹部扭曲毛发的地方，分明是多生出的一对爪子。
而且这些豺狗毛皮上点点猩红，并不是染上的血迹，反而是皮毛上本来就带着的花纹。那些红色的花纹在毛皮上，形成鲜红的眼斑。
它们不再去撕扯地上尸体的腐肉，而是将贪婪的目光投在向燃身上。原本蜷缩在毛发当中的肢体也舒展开来，向着他们所站的地方聚拢过来。
“那些怪物，究竟是什么？”
向燃震惊多于恐惧，虽说这些怪物的样子可怖，但还没到会吓到向燃的地步，向燃只是觉得有些反胃而已。
谢听禾只是带着笑，她刚想开口，便见到谢昀手中腾起火苗，火焰从他的掌中飘下，落到地上，顷刻之间，火焰燃起，也将那些怪物包围其中。
怪物在触及火焰的一瞬间，便灰飞烟灭，向燃听见那些怪物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哀嚎，那些怪物也会感到恐惧吗？
火焰将那些怪物，连同地上的残尸一并吞没，在烧完那些怪物之后，妖火就变为普通的火焰。
谢昀转身不再看那片火海，只是他脸上严肃的神色让向燃十分在意。
“那些究竟是什么？”
那并非是普通的妖兽，看上去也并不是之前向燃所见过那些被术士炼化的产物，而谢听禾与谢昀对此都有所感觉，不免也让向燃深想几分。
“也没什么，封魔师，死尸可不会活过来。”谢听禾又说了一遍，这次她并非是跟向燃说，而是意有所指的跟谢昀说。
谢昀面色冷淡，可他还是将谢听禾的话听进去了。
“不用你说，我当然知道。”
“既然你知道，就应当早说嘛，何必还要我费心提醒。”谢听禾说道：“真是，正是因为违背了法则，所以你才必须要过来，你居然学会变通了，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谢昀吗？”
谢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眸看着向燃。“现在走吧。”
向燃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解释，谢昀没有想要说的欲望，而谢听禾，向燃不信任她。
“最近的异象越来越多了，你也应该有所察觉了。”谢听禾忽然说道，她神色忽然严肃，可见这对他来说也是十分重要，因此她才会一改之前的态度。
“……”谢昀没有再答话。
他们现在来这里，应当是偏离了之前的方向，向燃拿出那块磁石来，重新确定了方向。
这次并没有上次那样声势浩大，也并没有在向燃的眼前展开星海，只是在磁石边缘形成一个光点。
这样看来，跟罗盘的使用也没有什么区别。经过方才那件事，谢昀脸上的神色更加阴沉，从他的眼眸之中笼罩阴影。
他不说，向燃也不敢开口去问，他还没找到机会跟谷梁仪有所交流。可他的那把刀鞘却有了震动，谢听禾往向燃这边看了一眼。她应当是有所察觉，她也只是对着向燃眯眼笑。
向燃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谷梁仪愿意冒着风险提醒他，谷梁仪要说的事一定十分重要，他看谢昀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样子，便绕开谢昀，暂时走远一些。
只是就算走远一些，也在谢昀的视线范围之中，向燃叹了口气。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他覆盖谷梁仪气息的法术也不能维持太长时间，否则一定会被谢昀发现的。
“你要跟我说什么？”
做好一切之后，向燃开口问道。
谷梁仪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道。
“刚才那些东西，来自于秩序，天道好像正在被什么东西侵蚀，逐渐崩解。”
“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向燃问道，如果秩序崩解，那也就不用谷梁仪去豁出性命反抗天道了，不是正好。
“我是想要更改秩序，如果秩序崩解的话，天灾降下，人和妖都会是灭顶之灾。”
“竟然这么严重？”向燃有些惊讶，他立刻回头看了一眼谢昀，发现谢昀并没有注意这边，也松了口气。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在这时候出来提醒你。”谷梁仪说道。“我要做的，只是对秩序进行更改，而不是摧毁它。不管你是为了谁，封魔师，如果秩序真的崩解的话，那此世必然会沦为地狱。”
谷梁仪说完，只是一闪，他的气息便已经消失了。
向燃回头，就看见谢听禾站在背后。谢听禾的眉眼之中，带着笑意。
“你放心，兄长他没有发现，他正烦心呢。”
果然在那封印之中，向燃跟谷梁仪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吧，你刀鞘里的这只妖物说得不错，如果秩序真的崩塌摧毁，结果都不是你能想象的。”
“所以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谢昀才那样烦恼吗？”
“烦恼倒是谈不上。”谢听禾说道：“他应当更想要去看看，到底是谁破坏了秩序，而且秩序真的有所崩裂的话，会有比那些畜生强大得多的妖物出现。或许会出现下一个‘我们’也说不定。”
“……”向燃起身，他低头看着眼前的谢听禾，除及黑发金瞳之外，她的面容几乎与谢昀一致，比孪生同胞还要相似，这也证明了他们的确同源。
“算了，以秩序剩下的部分来说，不太可能会出现下一个谢昀或者下一个我，你也不用做无谓的担心，这样的东西，应当每年都会有。”
谢听禾说得理所当然，可向燃却一点都感觉不到他那种理所当然的轻松。
如果当真是常常发生的事，那谢昀也不太可能会露出那种严肃的表情。
想到这里，向燃叹了一口气。且不管事情如何，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现在他首要做的，便是要找到叶旻，报了他家人的仇。
从谢听禾的脸上露出莫测的笑意，这个人类，可太有意思了，难怪谢昀这么喜欢这个人类。谢听禾想着，抬眼去看谢昀，却正对上谢昀的眼神。
“你和他说什么了？”
谢昀问道，他的声音冷漠。从一开始，他就一直都盯着谢听禾，谢听禾走过去跟向燃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听清。
到底他给谢听禾用得法术，也并不是完全是监视他的言行。
“没什么，我只是跟这位封魔师聊了些关于兄长的趣事。”谢听禾的眼神噙着笑。“兄长你可别误会，我哪里是那样穷凶极恶的人。”
“你不是吗？”谢昀说道，站起身来。
在他走过来的时候，谢听禾识趣的转身离开，谢昀的目光落在向燃手中抱着的刀身上。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谢昀问道，他那双赤红的眼瞳似乎能洞穿向燃心中所想。现在向燃能够理解谷梁仪为何会惧怕以及恐惧了，明明谢昀只是简单地问询，却让向燃感受到了压迫感。
“我在想一些事情。”向燃说道。
这点他并没有说谎，谢昀也并没有在他身上找到说谎的痕迹。他抬眸扫了谢听禾一眼，谢听禾已经在何月玲身边坐下，故作亲昵的去亲近何月玲。
何月玲对她没有任何好感，伸手便想将谢听禾推开。
她们两个打闹谢昀也只是皱眉，目光又回到向燃身上。
“谢听禾说什么，你不必在意，也不必去听。”谢昀说道，他似乎是想了想，之后又补充说道：“还有，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向燃满口答应下来，心里却知道，谢昀这么说，大概谢听禾所说的的确是真的。谷梁仪也提醒了他，向燃按着刀鞘，现在谢昀还没有发现谷梁仪的存在，他也不用担心太多，日后再找机会，看能不能再跟谷梁仪问更多。
在北昭的战乱并不少见，尤其是往北，靠近北疆的地方，更是战事频繁，民生凋敝。更多的还有，妖邪。
食人妖物在这里根本就不用亲手杀人，死于战乱之人那样多，尸体都已经堆积成山，没有灵智的妖邪就像等待猎物死去的兀鹫一样，在荒野之中皴寻。
向燃看着面前这一切，不仅仅是震惊，更是心痛。
他从来所见，都是一片繁华胜景，哪里见过白骨曝野，阴风萧索。在这里活着的人，眼神灰暗，已经失去了活人的光彩，跟行将就木的死尸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四人站在这一片萧索当中，如此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