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燃并没有指望谢昀真的会回答，毕竟他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谢昀方才那种态度，大抵也是在谢昀不愿说出口的范畴。
谢昀轻笑一声，双手环胸，靠在桌边。
“看样子，是我的错了。”谢昀已经完全恢复了他以往的那般神情。原本也并不是多么重要，非要隐藏起来。
之前只不过是在那一刻的时候，莫名的生出了不切实际的执念与幻想。谢昀自己本来也应当十分清楚，这些东西也在影响着他，就算知道不可能，也亲眼验证过了，
谢昀叹了一口气，“你要想听，我也可以说。昨天我放眼睛出去的时候，见到了那些人所说的妖物。”
“居然真的有妖物啊。”向燃靠在椅背上，他还真的没想到，他听了这么半天，也并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一般妖物存在，必然不会这么模棱两可。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可能轻易杜撰出来。
谢昀叹了口气。“我们大可以亲自去看看。若没有亲眼看见，单凭我只言片语，也说不清楚吧。”
向燃沉默，既然谢昀都这么说了，他也理应跟谢昀去看看，向燃看了一眼何月玲。她跟伯兴坐在另一张桌子上。
从早上开始，何月玲就一直在旁边听着向燃询问。
“那我们去看看那妖物的痕迹。”向燃说着，转向何月玲。“麻烦你下午在驿馆里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情报。”
何月玲打了一个哈欠。“行了，我知道了。”
在驿馆待着也蛮无聊的，但何月玲也并不想去外面奔波，好不容易能好好休息一下，洗个澡，顺便再买两套换洗衣服，她的确不怎么愿意在这个时候去找妖物的痕迹。
交给向燃和谢昀就好了，她又不是封魔师。
安顿了何月玲和伯兴，向燃跟着谢昀出去。
正午镇子上的人比他们昨夜刚到的时候人要多一些。也能见到一些摊贩。不过是镇子，外面也不如城池一般围着城墙。他们就这么穿过镇子，不出一刻钟，便已经走了出来。
正如掌柜所说，这镇子原本离官道也不远，不应当如此荒凉才是。
而且这一条路，也应当是往北昭都城去的近路。这条路都这样荒凉，看来是路上的问题相当眼中了。
那些人所讲述的故事中，虽然也不乏添油加醋的地方，但大部分是实情。连向燃都已经察觉到。这条路的前面笼罩着一层妖气，向燃看着谢昀，昨天晚上谢昀已经前来查探过了。
谢昀昨天的状况有些不对，原因也应当在这层妖雾当中。
这与曾经在山中所见到的妖雾很像，不过要稀薄许多，更像是从地面上腾起的朦胧雾气。
“这些，与我做得那场梦有关吗？”向燃想起来，问道。
“大概，曾经在这片土地之上发生的记忆，渗入到梦中，才会有那样的梦魇。”谢昀说道。
“你应当已经探明了这些梦魇是如何出现的。”向燃转头看着谢昀，他昨晚一定也已经查清楚了，否则他今天清晨也不会那么说。
“是。”谢昀说道。“产生那些回忆与梦魇的，不是这片土地，而是一只妖物，带着人类记忆的妖物。”
“你应当很失望吧。”
向燃垂眸，他并没有去看谢昀会流露出什么样的眼神。或许他可以宽慰自己，谢昀并不在乎这些，但实际上他看得清楚明白，谢昀也并非无情，只是他在他和何月玲面前，一直都表现的淡漠冰冷而已。
仿佛是在跟他开玩笑一样，向燃对自己的那个祖先，感激而又嫉妒。
“失落的确是有一点。”谢昀轻声说道：“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经历的时间久了，总会有想要缅怀故人。”
对妖来说，人只是漫长生命中的悠悠过客，沧海桑田，故人难见。
“就算真的有办法能够保存生前的影像记忆，又能怎样呢？不过是梦幻泡影，徒劳无功。”
“谢昀。”向燃回头，他已经收拾了心情，脸上挂着笑。“就算故人已逝，有你记得，不也是活在你的记忆当中吗？一个人真正死去，是在所有人都遗忘他之后，既然你记得，那故人便一直活在你的记忆当中。”
总有一天，他也会如此吧。向燃低头，天道法则，还当真是冷酷无情。百年之后，谢昀是否还会记得他，是如同谢昀记忆中的其他人一样，只剩下一份叹息回忆。
谢昀轻笑，抬眸的时候已经敛藏眸中神色。
“向小公子竟然教育起我来了，受教了。”
他平常这种带着笑的神情，向燃也看过太多次了，虽然不至于厌倦，但是并不舒服。那双眼睛里，原本应当如同红宝石一样，映出更多色彩。就算一点点也好，总好过他现在这种满不在乎的旁观。
谢昀无从知晓向燃在想什么，但见向燃这么看着他，不免有些疑惑，只是向燃露出一个笑容，一如阳光灿烂。
“那让我猜猜，那只妖物，元神上应当没有刻着罪印吧，否则你昨天晚上就已经把这只妖物处理掉了。”向燃脸上挂着笑容。
这也根本就不用猜，结果已经摆在这里了。
谢昀没有对向燃的态度有别的话说，只是抬手，风随着他手臂而出，吹散了笼罩在他们周围的稀薄雾气。谢昀单手握着那杆白幡，走在向燃身前。
看着谢昀手中白幡凝聚成形，上面的铜钱穗子与向燃昨晚所见应当是一样的。和那枚铜钱样子的祟器也是一样的。
虽说向燃信任谢昀，可这样的巧合，让向燃心生疑窦。固然他可以跟谢昀要个解释，只是要问出来，总感觉谢昀可能并不想说。
而且当真是巧合的话，向燃实在不知道问出来之后，他应当如何跟谢昀相处。
总感觉十分为难，向燃叹了口气，也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过是巧合而已。
这里早就修成了官道，只是从路上走过，却总有一种苍凉肃杀之感，或许是因为有妖物存在的关系。
也难怪那些镇子上的居民会说出那样的话，真正走进来，向燃都觉得自己可能会在这里遇上鬼怪。
似乎有战鼓声穿过遥远的时间，落在他们耳畔，并非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