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钦脸上明显带着为难的神色，似乎也对自己并未救下被朱辰所害之人而感到懊恼。
他提起朱辰的时候，眼中也带了些许哀伤，似乎是对她有着别样的情愫。向燃看着他这幅模样，心中难免也犯了嘀咕。
他们两只妖各执一词，向燃并没有办法判断他们究竟谁说的是假话。向燃回头求证一般看向谢昀。
谢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商钦。
商钦也没有朱辰那么怕谢昀，倒是有了几分轻松自若，他看着谢昀，大概也清楚了谢昀跟向燃并不是从属关系。
“封魔师大人一时不愿意相信我也是正常，不过我只希望封魔师大人不要被那个女人给骗了。”
“你似乎跟她十分熟悉。”
谢昀说道，他问话的语气与向燃截然不同，反而是带着一股凌厉。
就算是这样凌厉的语气，商钦也并没有多少惊慌，他看着谢昀的时候，脸上也并没有慌乱，还有几分淡然。
“都是在 一座山林中住着的，很少有两只妖住的这么近，就这么过了几百年，会认识也是理所当然 的。这些年她做了什么，我虽然不说是十分清楚，但是也是知道个一星半点。至于她的说辞，我也多少知道一些。”
“既然你看不过她的所作所为，为何不能将她铲除？或者是将她赶走。”向燃问道。
照他来看，商钦并不会做不到，至少商钦是要比朱辰修为要高深一些。能升起整座山林中的妖雾，为何还对付不了朱辰。
“向燃，不用问了。”
谢昀说道，向燃有些诧异的回头看着谢昀，为什么谢昀不让他问了。而谢昀并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可是为什么？”
“因为没有必要。”商钦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容，回答了向燃的话。
向燃愣了一下，他并没有想到商钦会这么说。而商钦也并没有回避，看着向燃的眼睛，说得理所当然。
“对于妖来说，那些人的性命，的确算不了什么。”谢昀说道，“他没有必要为了那些人耗费精力，对付朱辰。而且朱辰的存在对他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影响。”
听了谢昀的解释，商钦脸上带着笑，“封魔师大人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向燃已经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本来应当留封魔师大人在这里喝些茶休息一番，不知封魔师大人有没有这种心情。”
向燃现在自然是没有喝茶的心情，而谢昀也并没什么想要问的。显然不知道应当怎么说，但何月玲还在朱辰那里，若朱辰心怀歹意，那他们应当要尽快去接应何月玲才是。
出了门之后，这座坐落在山顶的宅院渐隐到山巅的云雾之中，向燃叹了口气， 他看着谢昀，即使是有些犹豫，他还是要求证谢昀的说法。
“你更相信他们谁的说法？”
向燃问道，而谢昀给出了一个向燃没有想过的回答。
“我谁也不相信。”
这也符合谢昀的思维，向燃低头，他的确是有些迷茫了，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应当如何去做，也就只能寄希望于谢昀。
谢昀踏着向下的山路，回过头去，他看着向燃，脸上带着向燃看不懂的神情。
“我必须要告诉你，无论是妖，还是人，都会隐瞒属于自己的罪责。”
向燃与他对视，谢昀已经回过头去。
“你不是担心那位半妖小姐吗？还是尽快回去比较好。”
“可是，我们现在应当怎么办？”向燃又问道。
谢昀停住脚步，抬头看着面前的云山雾海。
“对我来说很简单，罪印在朱辰身上，我只需要祓除朱辰，我的职责便已经结束了。关键是你，向小公子。向燃，你决定要怎么做？”
向燃沉默，他低头看着脚边石板上生出来的青苔，似乎在这深山之中，已经历百年岁月。
想起那些从火焰中掉落的骸骨，向燃实在是无法释怀，如果不弄清真相，如果朱辰所说是真的，那让商钦继续留在山中，只会继续作恶。
思索片刻，向燃已经做出了决定。“我想查明真相，我想知道究竟谁才是真凶。”
“重要吗？”
“什……”向燃一愣，他看着谢昀，从谢昀的眼中，他也只见到了淡漠的情感。 在这一瞬间的恍惚中，向燃忽然十分清楚的认识到，在他们之间隔着的，是人与妖之间的界限。
“那些人，不过是迷失在山林中的人，这几百年间，挂心他们的家人也已作古，他们是怎么死的，并无意义。我的职责是，诛灭已被降罪的妖邪。我也只需要尽我的的职责，经过漫长的时光，就算查清了当时的真相又能如何，已经没有人在乎了。”
“当然不是，若不能查清真相，找到真凶，就算没了朱辰，还会有下一只妖作为傀儡，还是会妨害行人，今后还有更多人会受害。”
谢昀的眼中毫无波澜，只是静静的看着向燃。
“你相信朱辰所说，对吗？”
“这并不是我相信谁的问题，就算你并不信任朱辰，也不能笃定朱辰所说的一定都是谎话。只有一丝真话的可能性，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真凶。”
“你也看见了，罪印在朱辰身上。无论她怎样解释，也无法开脱。”
“你不是也知道，所谓天罚，是有漏洞的。”
向燃站在原地没有动，在他背后的山宅已经完全隐去，更像是在这云山雾海之间会出现的蜃景。
“的确，我并不否认有这种可能性。只是在它并未证实之前，我也只会遵循我的职责行事。”
“那我们现在不正是要查明真相，若当真是所谓天罚有所漏洞，更不能放任他继续害人。”
向燃快步赶上谢昀，挡在谢昀的面前，抬头看着谢昀。谢昀居高临下的看着向燃，那份神情向燃看着心头一滞。
到底谢昀也并没有打算责备向燃什么，他看着向燃，神色之中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他什么都没说，向燃却觉得格外沉重。虽然心里有些慌，但他还是打算问一问。
“若朱辰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商钦真是这座山林当中为害人间的妖魔，你会出手祓除他吗？即使他的元神上并没有罪印。”
谢昀眼神从向燃脸上扫过，向燃也没有退缩，迎着谢昀的眼神。
两人之间沉默良久，谢昀终于还是先松了口。
“若你查出真相当真为此，你处理不了之时，我会出手。”
见他松口，向燃眼眸中也多了几分藏不住的欣喜，虽然在他脸上还是尽力维持着严肃的神情，但是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甩头的时候，头发差点甩在谢昀脸上。
“那我们快些下山，找到朱辰，查明真相为何。”
作为封魔师来说，也太活泼了一点，毕竟还只是少年。谢昀轻轻摇了摇头，跟在向燃后面。
下了山之后，他们并没有在山下看到朱辰，这也是意料之中。
向燃皱起眉头，现在也只能快点赶回去，希望何月玲不要出事。
虽然谢昀跟他说过不用太担心何月玲了，但是毕竟是杀过人的妖物，何月玲之前还中了招，怎么可以掉以轻心。
从这里赶回去，倒是快了不少，谢昀也并没有阻止向燃用术式，等他们回到朱辰的宅院门前，却发现宅院之中一片破败。
和他们此前上山来的时候截然不同，仿佛这短短几刻，便已经经历了沧海桑田。
现在也顾不上许多，向燃一脚踹开大门，冲进门内，院内杂草横生，就连房屋也是破败不堪。
向燃三步并做两步，到了房间内，扯下沾满尘土的帷帐，便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何月玲。
扶起何月玲，何月玲并没有什么大碍，看样子只是昏了过去。
谢昀走过来，在何月玲身边蹲下，看着何月玲的时候，也是一愣。
“她的妖力，哪里去了？”
可他这是在问谁，谢昀都不知道，向燃更不知道了，他一脸茫然地看着何月玲，又抬头看着谢昀。
“妖有失去妖力的情况吗？”向燃问道。
“除非是封印，或者强大的结界限制，否则不会。”谢昀说道，抬手捏上何月玲手腕。
“之前还留在她身上的妖毒，原本有她的妖力压制，现在她身上的妖力消失。”谢昀略微皱眉，神色有些难看。
“会怎么样？”向燃看着何月玲苍白的脸，问道。
“对凡人来说，那点妖毒足够让她昏睡不醒了。”谢昀说道。
“你有办法解毒吗？”
谢昀摇了摇头。
想起之前谢昀喝的那杯茶，向燃不免还怀着些希望，又问道：“你之前不是也喝了茶，难道就没有解毒的方法吗？”
“我喝她那茶没事，是因为她的妖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看何月玲的样子，她应当喝的也不多，中了妖毒也只会阻碍何月玲施展妖力，现在她是凡人，那妖毒自然会危害她的生命。”
听完谢昀的解释，还是没有何月玲失去妖力的原因。连原因都不知道，又怎么去恢复何月玲消失的妖力。
先不管何月玲的妖力，给她解毒才是重中之重。
“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四周的破败，完全没有看见朱辰的影子。
“大概这间院子，是靠朱辰妖力维持的，朱辰撤去了维持表象的妖力，自然也就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谢昀说道，站起身。
“那何月玲身上的妖毒怎么还在？”
“说明朱辰还活着，只是逃了。”
谢昀说道，向房间里面走过去。向燃看着何月玲，轻轻放她躺下，起身跟上谢昀，他看见谢昀推开里屋的房门。
向燃刚想走过去，便听见谢昀的声音从面前飘过来。
“你最好做一下心理准备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