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风雪没有将易白予房前的酒坛彻底掩埋,却将阿紫的心吹得透骨的寒。
夕颜以为她带着梅子酒和剑穗儿去见易白予,师徒二人一定会欢欢喜喜一起过一个暖乎乎的除夕夜。
如此,易白予一定不会再罚她。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夕颜也一直没来过务虚洞。
阿紫从回来的那夜起,一直没有合过眼,羊毫笔都快被她写秃了,她仍旧是一遍又一遍的抄着经书。
“你不是心系我安康吗?为师的安康,全靠你抄经祈福了!”
这句话在阿紫的脑子里,翻来覆去的不肯放过她。
只怕涂山上的亲族见了她此刻模样,一定会笑掉大牙。
哪有这样不善蛊惑人心的狐妖呢?
这分明是在丢涂山一族的脸啊!
那日雪停之后,易白予将房门打开,见到地上放着的酒坛子,还有那个做工粗糙的剑穗儿。
除夕夜,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除夕夜,是他们师徒二人相伴而过了。
易白予将梅子酒喝了个干净,明明梅子酒的酒劲儿一点儿都不厚重,他却硬生生的醉了好些日子。
绛泽山上一直都靠易白予灵力笼罩。
他这一醉,绛泽山的西南角上,便悄悄地开了一道口子。
一个蹑手蹑脚的人从那道口子里钻进来,那人一身麻灰色的紧身束衣,长相白净,只是眉眼中带着股憨气。
“想不到这绛泽山这么难进!亏得被我找到这个缺口,不然可要白来一趟!”
他根本不晓得,自己找到的这个缺口,是因为易白予醉酒所致,当下只是觉得庆幸。
绛泽山上,从来没有人类上来过。
山脚下的那些猎户村民,只知道这座山上有为修仙的神人,但从来没有见过真身,再加上他们每次走到山脚边,都会走进易白予早早设好的迷阵里。
一趟迷阵走下来,那些人只以为自己就是到了绛泽山上,却没想只是在易白予的股掌中走了一遭而已。
除夕前夜的那场雪后,绛泽山上一直是阳光普照,暖阳将残雪晒得七七八八,只留了一些白白点点的盖在树枝和草尖上。
那个灰衣男子似乎不太受冻,一边走,一边搓着手,嘴里还不停地嘟念着什么。
“冷死我了!这岸上的人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这样冻人手脚,真是可怜死了!”
“早知道这么冷,出海之前就该去找蚌精借副壳子来带上,最起码能抵一抵这寒风~”
大年下的,虽然出着太阳,但毕竟是在深冬,冷风嗖嗖的,吹一下就能把人的皮给吹裂了。
那人虽然是个男子,但细看脸上皮肤却极软极滑,完全不像是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阿紫连着抄了几天几夜的经书,终于熬不住,趴在矮几上睡着了。
她像是做了什么梦,睡的极不安稳,一对秀眉微微蹙着,口中喃喃有声,嚷嚷着“师父……师父……”
灰衣男子走了足有半日,迎头看见“务虚洞”三个字。
“啧,还务虚洞呢,搞这些文邹邹的东西干啥,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
他先是咋着嘴巴吐槽一番,才放轻手脚进了洞。
洞深处豆大点烛光闪着,他瞧不太分明,待走近了,才看清楚。
矮几上趴着的女孩儿娇美惹人,似乎是在做梦。
“嘿!我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一找就给找着了!”
他激动之下,音量没收住,一下子就把睡梦中的阿紫给吵醒了。
“呃!”灰衣男子表情尴尬的看着阿紫。
阿紫睡眼迷蒙,越睁越大,终于将眼前之人看清楚!
“谁啊你!”
小狐狸说话间蹦起身来,挥掌就要劈过去。
灰衣男子抱头蹲下,大叫一声,“姑娘可认得暮商!”
熟悉的名字将阿紫的掌风绊住,小狐狸狐疑的打量着蹲在地上的男子,问他:“暮商是你什么人?”
“暮商是我主子,姑娘,可别打啊,我是替我主子来找姑娘的!”
灰衣男子估摸着阿紫不会再出手打他,这才敢站起身来,只是站起来之后,立马往后退了好几步,跟阿紫拉开了好一段距离。
“你主子?”
阿紫还不太能接受这种称呼,别别扭扭的重复着他的话。
“对对对!”灰衣男子点头如捣蒜,生怕她不信,嘴巴秃噜秃噜,将暮商陪她在逝水镇寻药和上无命山取熊胆的事儿都说了。
他说的没有一个错漏的地方,但阿紫却越听越疑惑。
虽然那天师父一张白绸,把整座无命山都给罩了,但暮商那天到底是去了哪里,她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