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天贵期待了好久的孩子居然是假的,怒火中烧,哪里管别的,冲上前就一巴掌一巴掌的往许倩脸上招呼。
“别打我......别打了,秘方给你们,都给你们,让你们发财、让你们发财啊!”
许倩在剧痛和极致的恐惧中彻底崩溃,抓着褚天贵的裤脚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嘶喊着,涕泪横流,没有半分刚才的嚣张。
“发你娘的财!”
褚天贵赤红着眼,抬脚就朝着许倩的头脸狠狠踹去,像是要把被这贱女人当猴耍的滔天耻辱全部发泄出来。
“老子打死你个贱人!毒妇!”
褚老栓重新抬起扁担,狠狠往吴春丽腿骨砸去。
骨头碎裂的闷响,皮开肉绽的脆响,绝望到不似人声的凄厉哀嚎,男人暴怒的粗野咒骂……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在褚家这方方正正的青砖院落里疯狂冲撞。
在褚老栓动手的一瞬间,许寒笙冷冽的双眸被一只带着温热的手掌挡住。
“走吧。”
周至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不想让她看见这些嘈杂恶心又残忍的画面。
许寒笙不怕,但还是不想让周至樵担心,点点头跟着他离开了褚家。
那瘆人的嚎叫声,撕心裂肺,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渐渐微弱下去,如同垂死的野兽,最终彻底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吞噬。
铅灰色的天空,沉甸甸地压着县医院那栋老旧的灰白小楼。
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
许寒笙坐在床边的硬木椅子上,目光落在许寒萧那张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心疼之余又有些恍惚,像是回到当初她已功成名就、但依旧每天回家照顾瘫痪的许寒萧的时候。
病房里静得可怕,只有许寒箫偶尔因疼痛而发出的、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微弱抽气声,还有输液管里药液滴落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嗒、嗒”声。
门被轻轻推开,带进一丝走廊里浑浊的空气。
周至樵走了进来,脚步放得极轻,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刚从外面带回来的、清冽又混杂着尘土的气息。
他走到许寒笙身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一个还带着温热的搪瓷缸子放在旁边的小柜子上。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得如同深潭,那潭底翻涌着心疼、担忧,还有一丝极力压抑却无法完全藏住的、欲言又止的沉重。
“褚家昨晚出事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许寒笙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目光依旧胶着在弟弟那条腿上,没有移开半分。
“褚天宝残了一条腿,是......”
周至樵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是被毒蛇咬的,因为送医及时,所以命没丢,只丢了一条腿。”
好巧不巧,废的腿和许寒萧伤的腿一样,都是左腿。
许寒笙听着,语气平静。
“是么,那真是可惜了。”
只废了一条腿而已,在她的原计划里,褚天宝应该下半身瘫痪才对。
周至樵的声音更沉了几分。
“虽然是村里常见的蝮蛇,但这种蛇胆子小,一般不会跑到人家里,更不会爬到床上,咬在褚天宝那条侥幸保下来大腿上。”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嗒、嗒”的滴液声,规律得令人心头发慌。
“笙笙。”周至樵的声音低下去。
“他就在隔壁病房,医生说幸好送来及时,不然下半身就瘫了。蛇毒不致命,做这件事的人,没想要他的命,只想要他的腿。”
最后一句话清晰地砸在冰冷的空气里。
周至樵猜出来了,这是人为,不是意外。
许寒笙终于缓缓转过了头,目光不再是空洞的麻木,而是坦荡和倔强。
她回视周至樵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紧紧锁住她所有细微表情的眼睛。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最后许寒笙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
“是我做的。”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我知道你猜到了是我,或许只是不理解,整个晚上都待在家里的我是用什么办法做的这件事。对此我没有办法和你解释清楚,但我承认,是我做的。”
褚老栓打残了吴春丽,但是没舍得动褚天宝,那这个仇她就自己报。
“周至樵,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吴春丽也好,许倩也好,惨痛的叫声持续到半夜,不用看都知道她们受了多少罪。
褚天宝自此以后也只能靠着拐杖或者轮椅生活,对于这样一个嚣张跋扈惯了的人来说,无异于杀了他。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似乎真的很残忍。
可是这些和她前世的经历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更何况还有最无辜的寒萧,自此以后再站不起来,她怎么能不恨啊。
她的目光没有半分闪躲,坦荡得近乎冷酷。
病房里惨白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映照出她眼底那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黑暗和孤注一掷。
周至樵的呼吸骤然一窒。
他看着她挺直脊梁下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和紧绷的眼睛,所有的探究、所有的沉重,在这一刻轰然崩塌,被一种更汹涌、更原始的心疼彻底淹没。
他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她,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绝。
他掰开她冰冷僵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双手,心疼得不能自己。
“疼吗?”
他指腹带着滚烫的温度,极其轻柔地抚过她掌心那几个月牙形的、深陷的血痕。
许寒笙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防备和委屈,倔强和疲惫瞬间找到了出口,一直强压在眼底的泪水瞬间决堤。
周至樵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滚烫的掌心,用力得像是要将自己的热量和力量全部渡给她。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斩钉截铁。
“以后这种事交给我。”
“你的手这么干净。”他的声音低下去,又染上几分温柔。
“不该沾这些脏东西。”
许寒笙猛地扑进周至樵坚实滚烫的怀里,像一个在无边黑暗里跋涉了太久、终于找到浮木的溺水者,死死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