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天贵听她这话，只当她是害怕了，大笑起来，那张油腻的胖脸凑得更近，几乎要贴上来，嘴里喷出的气息混着酒臭和隔夜的饭菜味儿，熏得人难受。
“你说你，跟着周至樵那个穷鬼小白脸图什么？一天到晚累死累活，跟牲口似的伺候那些鸡鸭？啧……”
他舔了舔肥厚的嘴唇，小眼睛里闪着邪光。
“做我的女人多好？穿金戴银，吃香喝辣，躺着就能享清福！何必出来受这份儿罪？只要你点个头……”
那黏腻的视线和令人作呕的话语，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皮肤。
前世临死前冰冷的绝望和此刻的屈辱愤怒轰然交织，炸得许寒笙眼底瞬间燃起两簇冰冷的火焰！
那些冰冷的记忆碎片猛地扎进脑海。
被关在漆黑的柴房里饿得头晕眼花，身上被皮带抽出的火辣辣的痛楚，褚家父母逼着她跪地行走伺候的麻木，还有褚天贵那令人作呕的、带着烟酒臭的呼吸喷在脸上的感觉……
一股恨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尽力克制住自己不当场把面前的男人杀掉。
“褚天贵，把你的狗嘴给我闭上！再多说一个字，我让你现在就躺着进医院！不信你试试！”
字字如冰锥，周围空气都静了一瞬。
褚天贵脸上的淫笑骤然僵住，随即被一种被当众羞辱的暴怒取代。
他绿豆眼瞪得溜圆，指着许寒笙的鼻子，唾沫星子乱飞，
“别TM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谁？一个臭养鸡的，真当自己是个角儿了！一个女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你能成什么事？啊？等着吧，我看你能得意几天，迟早滚回泥地里啃泥巴！”
他骂得正起劲，一阵刺耳的喇叭声由远及近。
红光场那辆军绿色的小吉普“吱嘎”一声停在许寒笙身边，司机探出头：“许技术员，等急了吧？快上车！”
许寒笙看都没再看暴跳如雷的褚天贵一眼，拉开车门，利落地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前，她冰冷的视线隔着车窗玻璃，最后一次钉在褚天贵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胖脸上，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冷笑。
褚家这笔血债，她许寒笙记得清清楚楚。
前世今生，新仇旧恨，她定要他们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吉普车卷起尘土，扬长而去。
回到桃阳村，周家小院的灯火透出暖意，驱散了镇上带回来的那股子阴寒。
许寒笙刚把李国栋塞给她的两包点心递给眼巴巴的许寒箫，院门就被敲响了。
来的是村长许德福，他背着手，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在昏黄的灯光下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他没进屋，就站在院门口，看见许寒笙出来，当即叹了口气，满是无奈。
“寒笙丫头啊……”
他搓了搓粗糙的手掌，声音沉甸甸的。
“你托我打听的那事儿……唉，没戏了。”
许寒笙心里咯噔一下，面露疑惑。
“叔，是咋回事？”
按理来说一个废弃了的场地，多年没人用，丢着也是丢着，没理由卡着不给转让才对。
许德福愁容满面。
“我紧赶慢赶跑到镇上，嘴皮子都磨破了，结果人家管事的说，那厂子昨儿个下午刚被人签了字画了押，买走了！钱都交齐了！”
他顿了顿，看着许寒笙瞬间沉下去的脸色，语重心长地劝。
“丫头，听叔一句劝，那废厂盘下来可不是仨瓜俩枣的事！光是推平清理、修修补补就得花一大笔，还不算你后面要投进去的……成本太高了！而且风险太大，咱们庄户人家，踏踏实实养点鸡鸭，赚点安稳钱不好么？别把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都砸进去，到时候哭都找不着调门儿啊！”
他的话许寒笙一句都没听进去，一股憋闷猛地堵在许寒笙胸口。
废厂……她计划里至关重要的第一步，就这么没了？
世上可没有这么巧的事情，放了几年没人买的厂，她才刚看上就被抢了，说不是冲着她来的都没人信。
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有些发紧：“叔，知道是谁买了吗？”
许德福摇摇头：“具体名头不清楚，镇上的人嘴紧，只说是……镇上‘褚记’的人来办的。”
他特意加重了“褚记”两个字，浑浊的老眼里带着点同情和提醒。
褚记！
她脑中飞快闪过褚天贵那张得意扬扬的脸，还有镇上酒楼门口那几个干部模样的人。
许寒笙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火顺着脊椎窜上来，烧得她指尖都在发颤。
褚天贵！难怪在镇上那副嘴脸！
村长又絮叨了几句“稳妥为上”的话，忧心忡忡地走了。
院门关上，许寒笙站在清冷的月光下，一动不动。
周至樵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沉默地将一件厚实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村西头那片被夜色吞没的、本该属于她的“战场”的方向，眼神沉得像化不开的墨。
第二天，太阳刚爬上树梢，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就像长了腿一样飞快传遍了桃阳村的每个角落。
村西头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废窑厂，竟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褚家雇了十几个短工，正热火朝天地清理废墟。
几辆装着砖瓦木料的牛车“吱呀呀”地停在厂门口。
尘土飞扬中，褚天贵腆着肚子，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背着手在场地中央指指点点。
而他身边站着的，是穿着崭新红棉袄、微微挺着还不甚明显的小腹、下巴抬得老高的女人许倩。
她脸上带着一种刻意张扬的、混合着得意与报复的快感，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群，最后，遥遥地、精准地定格在站在山坡上周家后院的许寒笙身上。
隔着飞扬的尘土和喧闹的人声，许倩嘴角勾起一个挑衅又恶毒的笑容。
许寒笙眉头紧锁，因为那个厂房，也因为另一件事。
许倩怀孕了？
不可能，前世许倩的孩子至少在三年后才出生，许倩不可能那么早怀孕。
还是说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一些事情，所以产生了蝴蝶效应，改变了许倩怀孕的时间点？
那改变的除了这个，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