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也没啥大事。”
张嫂搓着手，压低了声音。
“就是……瞅着你家这鸡鸭养得可真水灵！有啥……啥诀窍不？我家那几只瘟货都快死完了……”
许寒笙一眼就看出对方目的，这是来找她要养殖秘方来了。
周母听到院子动静走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许寒笙有板有眼的给张家媳妇介绍鸡舍的模样。
“......诀窍谈不上。嫂子，你看我家这鸡窝，既远离茅房，又搭的比别家的高，没有害虫，那鸡当然就不容易闹病。
你把你家鸡窝挪个向阳干燥的地方，底下垫厚点干草，隔三差五撒点灶膛灰或者碾碎的艾草末驱虫，水也得勤换，别图省事喂隔夜的……”
她掰着手指，从场地选择、卫生防疫讲到饲料配比，条理清晰，几乎把这段时间自己家建鸡棚的经验都说出去了。
张家媳妇听得一愣一愣，末了，脸上却浮起一丝明显的狐疑。
“哎哟，寒笙妹子，你这养个鸡鸭哪用得着这么金贵？又是垫草又是换水的，还弄那什么什么......草药？这不跟伺候祖宗似的！”
有那功夫，她多纳两双鞋底还能拿去集市换钱呢！
她撇撇嘴，明显不信，只当许寒笙是舍不得把自家秘方拿出来，说这些话来戏耍打发人，干笑两声就往外走。
“得了得了，嫂子我也就是随口一问，你忙你的！”
许寒笙看着她的背影，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身继续去清理鸭舍的水槽。
办法她给了，听不听就不管她的事了。
她弯腰舀水，清澈的水流哗哗注入石槽，几只鸭子欢快地扑腾过来，扁嘴啄水，溅起晶莹的水花。
周母犹豫片刻还是上前，斟酌着开口。
“笙笙啊，张家媳妇来......是打听咱家鸡鸭苗儿的？”
许寒笙急忙上前搀扶，把老人扶到院里的摇椅坐下，这才笑着点头。
“咱家鸡鸭养得好，乡亲们也想学一学。”
周母心里忐忑，又有些不好意思。
“都是你费心弄出来的东西，就这么说出去了......”
外面那些人怎么在背后骂她家的，儿子儿媳不知道，她可清楚得很。
就这么把养殖方法说出去，周母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又怕媳妇儿觉得她小心眼儿，说起话来也犹犹豫豫的。
许寒笙却笑得狡黠。
“妈你放心，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不怕他们学，就怕他们不愿意学。”
周家父母对她堪比亲女儿，她又认定了要嫁给周至樵，这一声妈，提前叫也无妨。
几天后，周至樵起了个大早，手边两个结实的箩筐里垫着厚厚的、金黄的干稻草。
许寒笙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圆润光洁的鸡蛋、鸭蛋，一个个、一层层地码放进去，用柔软的稻草仔细隔开、覆盖。
“鸡蛋一毛二，鸭蛋一毛五，咬死这个价别松口，比这价低咱们不卖。”
许寒笙送他到院门口，一路念叨嘱咐着。
周至樵挑着担子，乖巧地点头。
“嗯，晓得。”
那担子在他宽厚的肩上，仿佛轻若无物。
县城集市比镇上热闹数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鼎沸。
周至樵寻了个人流不错的角落，刚放下担子，掀开盖着的稻草一角，那又大又白的蛋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哟，这蛋个头不小啊！咋卖？”
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娘凑过来。
“鸡蛋一毛二，鸭蛋一毛五。”
“嚯！贵这么多？”
大娘眉头一皱，嗓门拔高了不少。
“抢钱呐？别家鸡蛋才九分！”
旁边几个摊贩也投来或好奇或嗤笑的目光。
周至樵没争辩，只多拨开一些箩筐上覆盖的稻草。
阳光下，那些蛋壳光洁如玉，透着健康的光泽，个头均匀饱满，躺在金灿灿的稻草里，安静地彰显着品质。
“您看看成色。”
他只说了这一句。
大娘狐疑地拿起一个鸡蛋，对着光瞅了瞅，又掂了掂分量，那沉甸甸的手感和毫无瑕疵的壳让她脸上的质疑淡了下去。
她犹豫了一下，又拿起一个鸭蛋，青壳厚实，同样挑不出毛病。
“嗯……是比一般的看着精神点……”
大娘嘀咕着。
“行吧，给我来二十个鸡蛋，十个鸭蛋！家里媳妇坐月子，可得吃点好的！”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识货的、讲究点的人家不少，很快围了上来。
周至樵话不多，只稳稳地收钱、递蛋，动作麻利。
“给我也来点！”
“鸭蛋还有没？要青壳的！”
“小伙子，明儿还来不？”
不到晌午，两个箩筐已然见底，只剩下筐底一层柔软的稻草。
周至樵掂了掂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粗布钱袋，硬硬的纸币和叮当作响的硬币隔着布料传来实在的触感。
面上带着些懵。
这么贵的蛋，还真卖完了？
想到许寒笙见到这一袋子钱时会有多开心，他冷硬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等他回到家，许寒笙正蹲在鸭舍旁，查看一只小鸭的脚蹼。
冰凉的、带着他体温的布袋子落入手心，沉甸甸的分量让她指尖微微一颤。
“这、这么早就全卖完了？”
“嗯。还有两个预定的，各要十个鸡蛋十个鸭蛋，明儿一早集市找我们拿。”
许寒笙就着蹲着的姿势，解开袋口的麻绳。
哗啦一声，一卷卷叠得整齐的毛票、一堆亮闪闪的分分角角硬币，倾泻在她脚边松软的土地上。
阳光跳跃在纸币的纹路和硬币的金属光泽上，晃得人眼晕。
“好家伙，赚钱可真容易啊......”
许寒笙伸出沾着泥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开始清点。
她的眼睛越来越亮，像落进了揉碎的星河，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翘起，最终汇聚成一个灿烂到晃眼的笑容。
“成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周至樵，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周至樵，我们成了！本钱回来了！还有多的！”
这才不到半年，养殖场就可以正常营收，她这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周至樵蹲下身，大手将她沾了泥点的手背拭擦干净。
“嗯，成了。”
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跳跃的光，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此刻更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