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起步,在林智的指引下迷茫前行。
林智不记路,打车来的时候没留心司机走得是哪条道,反正她也不着急回去,坐在卢启晨的摩托车上吹风,穿过一条条林荫道,感觉很舒服。
卢启晨见到交警和老人就问路,终于把车开到林智熟悉的路段,不需要指引就找到丽景花园北门。虽然才接触第一天,林智已经全方位感受到卢启晨在各个方面都挺机灵,是个很完美的玩伴。
林智赶回家,小菊阿姨刚打理完后院的花草,准备到厨房备菜。林智告诉阿姨,这段时间她要吃少油少盐的减脂餐,就像林敏毓早晨吃的“忆苦饭”一样,不需要油水,只要粗粮和蔬菜。
“行,单独给你做一份,早晚都有,就是不知道我们幺幺能坚持多久。”
“至少坚持到艺考结束!”她给自己表决心,决定像冲刺期中考前十五名时一样让情绪紧张起来,有个艺考生的自觉备考状态。
接下来的几天培训课,老头依旧神龙不见首尾,基础表演课都是由几个年轻且毫无名气的小演员授课。虽然有几个学生觉得高价培训费花得不值,要求助教召唤老头回来镇场,但林智觉得这种授课方式挺好,每个演员授课的方式各有特色,让她每天都对表演课充满期待。
林智最喜欢一个香水味浓到把整个教室里的人一起腌入味的女老师,其一因为女老师长相温婉秀丽,眉宇间却有一股英气,很有辨识度;其二,女老师在引导学生们做想象力练习时会亲自上阵,给大家展示动作的细节,让大家明白动作不能脱离逻辑,要有连续性,并非是简单的动作模拟。
女老师会让学生们随便提一个规定情景,林智提出“在苍蝇馆子里吃饭,发现桌子下蹲了一只流浪狗。”
女老师抓住细节,“苍蝇馆子”和“流浪狗”,把椅子拉到教室中间,一屁股坐下,开始进入情景。从动作来看她吃的是面,还拨了两瓣蒜,吃了一瓣,随后向路过的老板招手,表示口渴要饮料,她望着老板的动作,似乎老板每拿起一罐饮料都会侧身向她询问,她摇头否决了前三个,到了第四罐饮料终于点头,拿到饮料拉开易拉环,一口气喝光,还捏瘪了瓶身。
大家窃窃私语,猜测她喝的是雪碧还是可乐,仿佛这罐饮料真的存在。
女老师吸光最后一根面条,满桌找牙签,没找到,只好用舌头顶顶牙,她感到腿有点痒,手伸下去抓腿,突然摸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吓得立刻收回手,探头一看,是条小狗,她想摸一摸狗,又担心被狗咬,便环顾四周,从邻桌捡来一堆吃剩的骨头,用纸巾包住,拿到桌子底下摊开,看着小狗啃骨头。
正是女老师这一连串无实物空气表演,林智才真正理解表演有内在逻辑,有能力高低之分,很有挑战性,并不是臆想的过家家。
明白到这一点,林智开始严肃对待表演,影视基础课也不打瞌睡,强行瞪眼看完一堆稍微走神就会被瞌睡虫找上的电影。
最难熬的一部电影是黑白片《鲸鱼马戏团》,林智几乎是在刚开场五分钟后就眼皮打架,进入瞌睡预警状态,她赶忙让卢启晨时不时推推自己,努力精神焕发,结果是她确实看完了整部电影,但和睡着了没区别,因为没能记住任何片段。幸好卢启晨配合得不错,她大脑空空瞪着屏幕时,卢启晨早把重点内容标记,等待电影放完供她查阅。可以说,她的影视赏析师从卢启晨。
形体课、表演课、台词课、舞蹈课、影视基础课,这些课她都能跟上进度,把控的水准由高到低,虽然被舞蹈老师点评跳舞像螃蟹乱跑,但好歹能记住舞步,勉强应付,到了声乐课她就应付不了了。
因为是独耳侠,她找不到音准,唱歌不在调上,一首歌被她唱得千回百转,唱得声乐老师偏头疼。
“原来我不信真的有人五音不全,见到你,我终于信了。”
全力尝试无数次后,林智终于找到勉强唱在调上的歌:《听妈妈讲过去的故事》。声乐老师让她反复练习这一首歌,开嗓唱出真挚情感就好,不要妄想添加什么加分技巧。
回家后林智经常戴着耳机跟着MP3的音乐高歌《听妈妈讲过去的故事》,如此一来,林敏毓和小菊阿姨的耳朵惨遭伤害,听见她开嗓就立马戴上耳塞,能逃走的时候尽快逃走,逃不走就只能把林智推进她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不让噪音席卷全屋。
周六晚上的迷幻专场,林智和卢启晨都没忘,他俩打算下课后就打车赶过去,因为卢启晨一听演出就要喝酒,摩托车只能留在机构。
上回他俩的打赌到了第二放学得出结果,林智赌输了。整整一天,所有人见到卢启晨都会惊叹他的板寸造型很帅气,耳垂上的增生无人在意。林智怀疑是卢启晨这一头黄色板寸让他显得比玉米烫时期更有距离感,不是熟识根本不会提。
他俩都做好周六看演出的准备,精心打扮了一番,没想到下午的台词课结束,老头突然冒出来,称第一周的训练辛苦大家,他带来一些烤山芋和蔬菜汁,请大家吃晚饭,饭后继续上课,今天开始教大家演练集体小品。
其他课能舍,但集体小品肯定舍不了,看演出的行程就此作废。
林智觉得老头大晚上突然通知增加课时有些奇怪,卢启晨向助教打探一番,回来笑着告诉林智和李尧,他大伯因为迟迟不来上课,被一个学生家长找到家门口,大骂他用培训机构骗钱,挂羊头卖狗肉,明明说好是他亲自教表演,怎么一周快结束了孩子都没见到人,如果再找些虾兵蟹将凑数表演课,就到艺术学院闹事,再去教育局投诉。老头花了将近两小时安抚学生家长,好不容易把人送走,急急忙忙赶到机构上课。
学生们终于等来表演系副教授亲自授课,但林智觉得老头远不如她喜欢的那个女老师卖力,老头很会省力,整堂课都坐在软椅上点评,屁股都没挪动,周六晚上还能说是因为岁数大了晚上授课太累,但白天上课老头依旧进门就往软椅上靠,全程用嘴巴输出。
“感受对方,要交流,交流!抓住任务,再给出任务,听得懂哇?我说的是中国话。”
“不要发呆,怎么演着演着就迷糊了呢,把眼睛睁开。眼睛睁开了?眼睛这么小还敢考表演系啊?也行也行,小眼睛演员也是有的。”
“要放松,跟你妈妈聊家常怎么还双拳紧握?要打谁?”
“诶唷,蘑菇头你这个口音得赶紧修正,土的要命,你是哪里人?”
上完三次老头的表演课,林智突然喜欢上老头的风格,特别期待老头点评集体即兴表演的环节。
现在所有人都能得到老头赐予的代号,因为老头至今只能喊出两人姓名:卢启晨和邵洋洋。前者跟他有血缘关系,后者的家长到他家门口发过疯,其他人老头统一用外形特征称呼,例如林智是“西瓜子”,李尧是“长短腿”。
老头对“西瓜子”的小品练习不甚满意,因为“西瓜子”总是强行扭转对手演员的逻辑,俗称“抢戏”。
“西瓜子,我讲了多少次?不要主观推进,不要自说自话,你要跟对手相互适应的啊。这是集体小品,不是单人小品,最要紧的是交流,只有真正交流才能创造一个完整情景。我说的是什么话?”
“中国话。”
“听懂了哇?”
“听懂了。”
林智确实听懂了,但下一次练习依旧重蹈覆辙,因为惯性反应过于强大,她从小到大都爱抬杠,即兴表演时需要比其他人用更长的时间考虑合理反应。
一个被集体小品练习耗干脑水的晚上,林智回到家,看到小菊阿姨留在厨房的减脂餐,她抽抽鼻子,捏起一片生菜叶塞进嘴里,就在机械地咀嚼生菜的一瞬间,馋虫蚀脑。
她十分想念火锅烧烤冰淇淋,还有海鲜粉丝煲。
据赖青青前两天发来的短信通报,小吃街新开一家广东饭馆,招牌就是海鲜粉丝煲,好吃到韩佳琣都要了两碗米饭。
她深吸一口气,幻想粉丝煲的香气,随即丢下书包,满屋子巡逻,确定林敏毓还未归家,再把包抓上,直奔小吃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