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智已经进入与世隔绝的状态,翘着打了石膏的腿在卧室里看经典老电影,看一会儿睡一会儿,饿了就喊小菊阿姨从厨房拿点糖分少的水果上来。
喝断片那天晚上,林敏毓本想独自把她拖回家,但喝醉酒的人沉得像一头猪,林敏毓根本拖不动,只好请卢启晨帮忙,两人一起把这头醉猪抬上楼。
林智迷迷糊糊昏睡到天亮,醒来后酒气退了五成,凭借恢复的五成清醒下楼上卫生间,结果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下来,滚得浑身乌青,脚踝脱臼。
林敏毓睡前吃了安神的药,没听见外屋的动静,直到起床出来洗漱,才发现客厅楼梯口躺了一个人,震惊过后恍然大悟,原来这人是自己的女儿,更震惊的是,就算摔成这个惨样,林智照睡不误。林敏毓把小菊阿姨喊来,两人一起把林智送到医院。
再次醒来后,林智在小菊阿姨的帮扶下去了不下五趟厕所,把肚子里最后的酒精释放完毕,终于彻底清醒,随即向林敏毓忏悔,表态从今往后再也不在外喝断片。
林敏毓不搭理她,全程让小菊阿姨在母女之间传话。
脚踝复位又打上石膏,麻药效果渐渐消退,痛觉传来,林智后悔莫及,暗下发誓再也不混酒喝。医生交代半个月后来拆石膏,拆了石膏也不是万事大吉,至少接下来的三个月里都要消停点,少蹦跶。
想到自己唯一能跳的蒙古舞,林智把跳舞视频放给医生看,问这种程度的舞蹈多久可以练习。
医生认真观摩了一分钟,先向林智确认她跳的就是蒙古舞,再对舞步的激烈程度做点评,“我看你脚也没怎么动,手动得挺勤快,还好,三个月后应该能跳。”
林智欲言又止,虽然似乎是被取笑了,但好歹得到好消息,能如期参加艺考。她听见有人在笑,以为是自己的舞步把林敏毓逗笑,转过身打算借机和妈妈重归于好,回头一看,林敏毓冷脸对着她,笑得咯咯叫的人是小菊阿姨。
回到家,林智想着给老伙计们通报现状,但找遍整个房间都没发现手机。她仔细回想,推测手机极有可能丢在出租车上,便呼喊林敏毓,请妈妈联系出租车司机,询问手机是否落在后座。林敏毓不接手机的茬,让她老实在家里待着,清心寡欲,闭门思过。
就这样,林智和文化课习题册、电影艺术史、《演员的自我修养》以及无数部黑白老电影一起艰难度过两周。
第三周的第一天,惊喜出现了。卢启晨突破重围找上门。他联系不上林智,打电话发现一直关机,便赶来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敏毓看在这小伙子之前帮忙把林智抬回家,举止也挺妥当,便放他进来“探监”。
卢启晨推开门的那一刻,林智终于感到外面的风吹进苦闷的卧室。她请卢启晨帮忙找手机,找不到手机就补卡,尽快让她与世界恢复联系。
卢启晨办事靠谱,三天后再登门,选择的时间点恰好是小菊阿姨还在、林敏毓已经去美容院的完美时段。
卢启晨告诉她手机多半是被偷了,现在补了卡,如果林智把名片都存在卡里,那一点影响都没有,卡插入新手机就能找回先前存的号码。但问题是林智把所有号码都存进她心爱的限量版小灵通,就算翻出勉强还能坚持运作的备用机,依旧没法主动联系除了卢启晨和艺考培训班同学之外的任何人。
耐心等待几天后,林智终于等到邵君和赖青青的质问,问她为什么不回短信,她给两人都回了电话。初次和赖青青煲电话粥,她才发现赖青青比邵君还能聊,话题从那晚上的断片找不到手机,一直聊到赖青青远房亲戚的狗跑丢,每次一个话题结束,赖青青总能在尾部续上新话题,唠嗑的激情永不干涸,唠到林智的耳朵疼,忍不住在一小时半后借着上厕所结束通话。
没过多久,韩佳琣,赵阳,刘希等诸位三中小伙伴也发来短信嘘寒问暖,关心大明星如此惨状还能不能出征艺考。邵君那头的共同好友也发来慰问,让她再存号码。
这下通讯录恢复到八成,林智静候一位电话记录常客的消息,但过了几天,仍然没有等到一条短信。她不等了,向韩佳琣要来何群的号码,备好台词直接打过去,听到的只有:“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林智无语凝噎,请邵君帮忙给何群的号码充值,话费到账后,她再打,结果又是已关机,白花了两百块。
林智先是郁闷,想到何群不是无缘无故玩消失的人,又开始担忧他是否遇到什么危急情况,难道被债主限制了人身自由?
她拍案而起,打算抓上赵阳刘希和其他几个身强力壮的男生去寻人救人,但一拍案,发现自己起不来,她才想起自己一条腿打了石膏,既没行动能力,还被林敏毓关禁闭。
思来想去,她决定请韩佳琣当自己的行动代理人,执行寻人计划,毕竟只有韩佳琣这个信徒愿意操闲心。
电话一通,韩佳琣称自己在乡下老家闭关学习,离城十万八千里,不过临行前去了一趟建新村,本想找何群交流数学题,但何群不在家,常给何群提供晚饭的一楼那户人也说好久没看见何群,都猜测何群正在同亲人团聚。
林智想起何群生日那天带她去的那家中医馆,如果何群真的是去找家人,那只能是去找中医馆的外婆。
终于忍到拆掉石膏,她回家写下三千字悔过,向林敏毓立誓不会再有第二次断片,磨了两天两夜后喜获出门权。
她喊来邵君陪同,拄拐前往何群外婆坐诊的中医院,领教了何群外婆望闻问切的功夫。在何群外婆点评她气虚肝火旺,需要如何调养生息时,她在思考如何旁敲侧击让老太太开头谈何群。
任务有些艰难,老太太给她开药方的时候,她干脆摊牌,说自己是听同学的介绍来这家中医馆,同学的外婆是非常厉害的老中医。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太太依旧只是客气微笑,不接话茬,让她到一楼自行选择在医院煎药还是拿着药包回家煮。下一个患者急迫地进屋,她只好让座。
到楼下拿走药包,她和邵君在出租车上琢磨情况,最后得出结论:老太太没有见到何群。
那何群能去哪儿?
邵君上网搜索债主追债的新闻,越看越害怕,赶忙建议林智报警。
“他爸欠的是高利贷吧?这可不得了,高利贷多半是黑社会,他就是人没了都有可能!”
听闻此言,司机立马刹车,问她俩要不要掉转车头去派出所。林智稳下心想了想,让司机继续往丽景花园开。刚才邵君提到高利贷黑社会,她突然想到何群极有可能是同何宏坤在一起,为了避开高利贷骚扰,所以干脆切断与外界的联系。反正还有一周就要开学,如果开学后何群不出现,到时候再报警。
开学前一天下午,她拄拐去小吃街买了半斤鸭脖和一瓶无糖可乐,蹲在何群家门口吃,刚啃完三根鸭脖,身后门开了,原来何群已经到家。
没有什么小别胜新婚的场面,他俩一个蹲在地上不慌不忙地吐掉碎骨头,一个冷脸把手浮在门把手上,仿佛随时都会关门送客。
解决完嘴里的鸭脖,林智站起来拍拍屁股,不用主人邀请,自动从何群身旁擦肩而过,把剩下的鸭脖和还没打开的无糖可乐放进冰箱里。
“你去哪儿了,这些天。”
“有些事要办。”
何群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打湿披在肩头的毛巾,他拿毛巾胡乱擦了一下头,看到林智要往卧室里走,立刻把她拉住,“先回去吧,我有事,不方便。”
林智望着紧闭的卧房门,再打量何群藏在滴水湿发后的眼睛,迅速推测屋子里有什么不方便让她看到的东西,或是人。
“你爸在你房间?”
何群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轻轻摇头:“先回去吧,学校见。”
既然不是何宏坤,那能是谁。
林智点点头,做出转身回去的假动作,随后迅速推开门窜进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