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玉垂眸看着沈意行放在自己眼前的那枚黑棋,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颤抖出声,“什么意思?什么黑棋白棋?我们不都是一样的吗?”
“不,你是白棋,而我是黑棋,所以我们不能混为一谈。”沈意行无情地话缓缓流出,没有丝毫的心软和动容。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黑棋,我是白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沈如玉素来最为要强的理智在沈意行面前早已经全部崩溃。他以前他总觉着自己很了解沈意行,可是,现在他才发现他从未真正认识眼前的人。
沈意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一丝感情,淡淡出声,“你不懂!”
沈如玉瞬间崩溃,胸口不停喘息起伏不定,“我从前觉着我很了解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想做什么,那时的你温和虔诚。可如今,我才发现我根本从未真正的认识过你,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沈意行吗!”
“温和虔诚?呵~”沈意行却是不以为意冷笑一声,“我还是你认识的那个沈意行,只不过,你口中所谓的温和虔诚,不过是我想要给你看到的样子罢了!”
沈如玉猛然一怔,眼中肖似枯井,绝望无力,他明白他已经无法改变眼前的人了,眼前的沈意行早已经不是沈意行,一夜之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狠辣无情,冰冷凌厉,从前拼命维护自己,对自己好的那个人去哪了!
“那你呢?……你会杀了我吗?怀安已经死了……下一个就是我了吧……你打算什么时候杀了我……”沈如玉颤抖出声,看着沈意行,眸子绝望深不可测。
闻言,沈意行心头猛然一怔,强迫自己镇定狠心,垂了垂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他,淡淡出声,“我没有想过杀你,只要你不破坏我多年的筹谋,看在往日的情分,我可以饶你一命!保你一世无忧,一生荣华富贵!”
若是要让他真的杀了沈如玉,他真的下不了那个手!沈如玉在他的眼中,终究与沈璟那些交情菲薄的人是不同的。
沈如玉没有说话,只是含泪怔怔地看着沈意行。眼前的人深不可测,眉眼之中只剩下算计和血腥,他明白,眼前的人再也不是那个曾经的沈意行了。
忽然,墨风在沈意行耳边轻轻说了什么。沈意行赫然弯唇得逞一笑,看向沈如玉,淡淡出声,“沈如玉!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沈如玉不明白他话中究竟是何意思,只见下一刻洛川急匆匆跑了进来,连忙道,“王爷!不好了!出大事了!云昭仪小产了!”
沈如玉面色大惊,瞬间惊慌失措,“怎么回事?”
“皇贵妃娘娘和云昭仪去长明殿祭祀容平王殿下,不知为何,两人起了争执,皇贵妃娘娘打了云昭仪,云昭仪因此滚下台阶,正好被陛下看到了。陛下抱着云昭仪回了倚澜宫,听说孩子没有保住,皇贵妃娘娘已经被带到了倚澜宫!”洛川连忙喘着粗气解释道。
沈如玉瞬间瘫软在轮椅上,看向眼前一脸得逞的沈意行,忽然明白过来,带着怨恨看着眼前的人,出声质问,“是你做的!是你做的,对不对?”
“我给你准备的这个惊喜,你喜欢吗?”沈意行浓浓一笑,万分诡异邪魅。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这跟母妃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这样?你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要牵连到所有人!为什么!”沈如玉一声一声撕心裂肺地质问,满眼痛苦却也满眼怨恨。
沈意行看着沈如玉歇斯底里的模样,满眼的怨恨,他不由得一笑,却是极致冰冷无情,“你看我的眼神终于有了怨恨!”沈意行笑意敛起,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出声,“恨我吧!那就恨我吧!我喜欢看到你恨我的样子,这样我才能心无旁骛地做完一切!”说着,沈意行便是缓缓起身,转身离开。
沈如玉拼命出声,有些恐惧,“做什么!你到底还要做什么!沈意行!你给我站住!!!”
沈意行顿住脚步,头也不回冷冷开口,“既然有这个时间质问我,不如赶快去倚澜宫!想想如何保住温淑皇贵妃和淮阴侯府吧!”说完,沈意行便消失在了沈如玉的视线之中。
洛川连忙扶着沈如玉,面色担忧,却不得不告知王爷另一个残酷的真相,“王爷!我们身边都布满了升平王的人,现在,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沈如玉强敛心神,连忙出声,“走!快走!去倚澜宫!”亲弟弟已经死了,母妃坚决不能再出事,不能,坚决不能!
沈意行去往倚澜宫的路上,却是没有走入长长宽阔的甬道,只是辗转入了一个隐蔽的廊下角落,有个内侍已经在那等候。
“事情顺利吗?”沈意行问。
“殿下放心!已经按殿下的吩咐,下到了陛下的饮食之中!”凑近一看,那个内侍居然是未央宫勤政殿,永昌帝身边的少侍许甚欢。
没想到他竟然也是沈意行的人!这偌大的皇城和盛京,究竟有多人是沈意行的麾下!
“顺利就好!”沈意行冷冷出声。
转瞬,少侍许甚欢连忙离开,沈意行也转身离开,墨风瞧了一眼周围,见没有人,便紧跟了上去。
而当沈意行等人离开后,那身后朱红的另一面墙的那边,沈含羞紧紧握着手中的帕子,都已经捏得变了形状。她方才听到了沈意行和少侍许甚欢的对话,下到了父皇的饮食之中。究竟是什么,雁回到底让少侍将什么东西放在了父皇的饮食之中!难不成,雁回是要谋反!
沈含羞深吸了一口气,额头上却是密密麻麻的细汗。眸子中闪烁着震惊,坚决不能,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她要去告诉二哥,她要让二哥想办法,他们一定能够拦下雁回,避免雁回铸下大错的!想着,沈含羞便要抬脚去找沈如玉,刚出了廊下,一只手却是用力猛然打在了她的后颈之上。
沈含羞闷哼一声,承受不住,闭上眼,晕了过去。
只见一个黑色窄衣束腰,带着面巾的男人接住了沈含羞,看了一眼四周,一把将沈含羞抗在肩上,匆匆离去。
许是沈意行耽搁的缘故,正好与沈如玉在倚澜宫宫门口相遇。沈如玉坐之轮椅之上,眸色平静带着怨恨地看着沈意行,而沈如玉眼眸深处分明带着几分期待,对,没错,就是一种期待。到底多年的情分,已经超越了生死,即便都到了这个份上,沈如玉的心中对沈意行还是带着几分期待。
就算是他自私吧!生而为人,又有谁不自私自利呢!
可是沈意行却只是淡淡地瞧了沈如玉一眼,面无表情,好似从未相识的陌生人一般!
沈如玉心中复杂难耐,这个仇,他该报吗?
待沈意行和沈如玉走入倚澜宫的大殿之时,永昌帝正坐在高台之上,低着头扶额,无力地阖着眼眸。而那个所谓的“罪魁祸首”温淑皇贵妃便跪在地上的大理石上,显然已是哭过,一身缟素,发髻微乱,倒是不见得往日倨傲尊贵的模样。
沈如玉一慌,连忙愈将母妃扶起,焦急出声,“母妃!”可温淑皇贵妃却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神空洞无力,显然已经哭过求情过。
倒是沈意行率先朝着永昌帝恭敬拱手行礼,“皇伯父!”又看向跪在地上的温淑皇贵妃,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皇贵妃娘娘!”
“姜氏已经不是皇贵妃了!自然也担不起娘娘二字!”永昌帝幽幽沉重又悲怆的声音传了出来。
永昌帝口中的一句“姜氏”,温淑皇贵妃谋害云昭仪的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父皇!母妃定然是冤枉的,母妃素来温和娴雅,定然不会残害云昭仪母子,请您彻查此事!”沈如玉一慌,连忙出声求情。
沈意行站在一侧,恭敬温和,如往日一般,却是让沈如玉无比陌生。沈意行没有出声,左右都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
永昌帝继续垂眸扶额,沉沉出声,“你不必再说了!朕从前也觉着姜氏温和娴雅,贤惠心善,可如今,姜氏打了云昭仪,致使云昭仪摔下台阶,硬生生怀胎八月已经成型的男胎生下来便瞬间没了气。朕亲耳听到姜氏的谩骂,朕也想相信姜氏,可如今朕亲眼所见,姜氏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永昌帝的声音中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坚定。沈如玉正想要开口,跪在地上的姜氏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连忙出声,“怀素!是母妃的错!一切都是母妃的错!你不必再说了!”
“母妃!”沈如玉不甘心一声,他深知母妃此举是想要自己和淮阴侯府摘干净,未免深陷其中。沈如玉眼眶微红,朝着沈意行看去,正好对上沈意行看过来的得逞挑衅的笑意,心中愤恨难忍,却又无可奈何。
沈如玉狠狠地咬了咬牙,心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着永昌帝拱手恭敬出声,“父皇!怀安战死沙场,母妃伤心过度!请父皇念在母妃痛失三弟的份上,儿臣恳求父皇从轻发落!”
永昌帝深吸了一口气,依旧垂眸扶额,没有抬头,只是沉沉出声,“传旨,温淑皇贵妃姜氏,谋害皇嗣,德行有失,不堪皇贵妃之位,贬为庶人,幽禁福庆宫,无诏终身不得出。其,后宫诸事,由长平长公主,钟粹宫淑妃代为统领!”
“罪妾姜氏叩谢皇恩,愿陛下福祚绵长,万寿无疆!”温淑皇贵妃大手一挥,行礼,直直看着永昌帝,跪拜于地上。
内贵人吴兴摆了摆手,便有宫女上前要一左一右带走姜颐。姜颐看向沈如玉,落下两行清泪,出声嘱咐,“怀素!好好照顾自己!”
“母妃!”沈如玉心中一痛。
姜氏被带走了,曾经宠冠后宫,统领六宫大权的温淑皇贵妃就这样被幽禁在了西苑,废为了庶人。如果,此生不是她的孩子登上皇位,那么姜氏便永远都只会是一个庶人的身份,在福庆宫之中老死终生。沈如玉虽知晓这是沈意行的阴谋,但是如今却无可奈何,没有证据的指认便只是胡言乱语,血口喷人。
他自是知晓这个道理!
沈意行瞧了沈如玉一眼,旋即,朝着永昌帝恭敬拱手,“皇伯父!我先带怀素回宫了!”
永昌帝终于抬起眼眸,望着沈意行,他似乎在一瞬之间苍老了许多,鬓微霜,沉重出声,“雁回!百战军元气大伤,虽战死不多,但是伤者太多,你好生抚慰!至于百胜军,朕待会便会让人将百胜军的令牌交到你的手上,从今天起,你便是百胜军和百战军的首领了!”
沈如玉猛然大惊,他已经知晓沈意行的阴谋,如果此时百胜军再在他的手中,恐后果不堪设想,介时无任何抵挡之力。只是若是此时出声,那么父皇定然会认为自己图谋不轨,别有用心。
沈意行倒是没有多大的惊讶,从容地下跪谢恩,“谢皇伯父!”仿佛早就料到一般。
永昌帝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沈如玉,眸色之中有些复杂,淡淡出声,“怀素!姜氏的事不会牵连到你和淮阴侯府,你大可放心!你以后就好好住在金阙宫之中!”
永昌帝是个难得的明君,是一个不会牵连无辜之人的皇帝。可惜了,却也会犯识人不清的罪!
“谢父皇!”沈如玉淡淡出声,眸色掩下悲怆。
沈意行缓缓上前亲手推着沈如玉出去,沈如玉没有拒绝,他很清楚,沈意行是在父皇面前做样子,而他也不得不跟着做样子。
沈意行推着沈如玉出了大殿,入眼便看到不远处倚澜宫云昭仪栽种的那一片绿菊,眸色微微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可任谁也不知道这个少年究竟在想些什么!
“恭喜升平王,成功拿到百胜军!”沈如玉带着讽刺的声音缓缓流了出来。
沈意行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却是极为不屑诡异,“恭喜越王殿下!曾经宠冠后宫的温淑皇贵妃终于倒台了!”
沈如玉看向沈意行,紧紧握着双拳,眼中一腔愤恨,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一个未出生的孩子你都下得了手,你就不怕午夜梦回之时,那孩子来向你索命吗!!!”
沈意行没有一丝畏惧,直视着沈如玉的眼睛,眼眸冷冽阴寒,带着来自极寒之城的冰冷,幽幽诡异,“那就让他来索啊~!我这一生杀人无数,就算要论罪,也自有老天爷对我的惩罚。而今,便是连老天爷都站在了我这边!”沈意行打开双臂,紧紧扶在沈如玉身侧的轮椅上,弯下身子,如狼一般盯着他,嗜血出声,“沈如玉!我对你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要了姜氏和淮阴侯府的命。但是,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惹我,不要轻举妄动!”
沈意行缓缓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嗜血冷冽,“否则,我便杀了所有人!你知道的,我有这个能力!你就好好呆在金阙宫,一切皆可相安无事!否则,所有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