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玉眼眸中的星光早已经黯淡，没有一丝光泽，犹如被打来的一场海浪淹没了一般。想当初名满盛京，鲜衣怒马，温润如玉的沈如玉是何等惊才绝艳，潇洒肆意。如今便只能于暮色之下黯然神伤，眼中已无生机，低下的头颅是对命运多舛的妥协和无奈。
洛川听到这话，心不免痛了起来，特别是那句“如今我只是一个废人”更是深深揪着他的心，犹如刀绞。
“王爷，您怎么能这么贬低自己呢！在属下心中，王爷依旧是王爷，依旧是那个众人仰望的王爷。”
“难道不是吗？难道我说的有错吗？”沈如玉苦涩地笑出声来，“难道我不是一个废人吗？对，没错，我就是一个废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王爷，长阳郡主她不会在意的，郡主心中心心念念的只有王爷您一个人！”洛川看着自家王爷那苦涩到极致的笑容，含着数不尽的辛酸，连忙出声想要改变。
“可是我在意！！！”
沈如玉突然变了脸色，那张温润如玉矜贵俊美的脸上猛地出现裂痕，面目开始狰狞起来，有些撕心裂肺地嘶吼，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充满嗜血的猩红，暗自有晶莹涌动。
“自从我坠下悬崖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我已经是一个废人，我早已经没有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洛川紧抿着唇，强忍着痛意，站在那一言不发。
“王爷，王爷……”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洛影急匆匆从外面小跑了进来。
沈如玉敛了敛神色，抬眼看着轩窗外漫无边际的夜色。
洛影一下子便察觉到了空气中凝滞的因子，带着一丝诡异，洛影脚步顿了顿，看了看自家王爷，又看了看站在一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洛川，洛影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有长阳郡主才会让一向从容镇定的王爷失态！！
“什么事？”
沈如玉淡淡吐出几个字，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淡漠，仿佛方才的一切事情都从未发生过一般。
洛影连忙反应过来，朝自家王爷拱手行了行礼，恭敬道，“王爷，沈寂求见！”
“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沈如玉眸色微动，剑眉微蹙，难不成是姁姁出了什么事，想到这，沈如玉面色越发难看，紧绷着下颚，“快，让他进来！”
“是！”
随即，洛川便缓缓推着沈如玉转了身。
片刻，一身黑衣的沈寂便缓缓走了进来，单膝跪下，“参见王爷！”
“可是姁姁出了什么事？”沈如玉着急地出身问道，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
沈寂眸色一顿，恭敬答道，“回王爷，郡主平安无事！”
“那你来干什么！”沈如玉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缓缓放了下来，装作一副若无其事地冷淡问道。
沈寂：“……”
“起来吧！”沈如玉轻睨了沈寂一声，淡淡开口。
“是！多谢王爷！”沈寂缓缓起了身，又道，“王爷，属下冒夜前来，是有一事要告诉王爷！”
“何事？”
沈寂连忙将今日沈瑜带着重礼前往忠武亲王府的事上下说了个清楚。
沈如玉的脸色慢慢阴沉了起来，紧绷着下颚，“这个沈瑜他到底是要搞什么！！”
沈寂又连忙将沈窈窕如何将沈怼回去的事情告诉了沈如玉。
果不其然，素来清冷淡漠的沈如玉在沈寂提到沈窈窕时，嘴角带着一丝不宜察觉的柔和，“姁姁向来是聪明的！沈瑜这样的人，难不倒她！”
“对了，王爷，还有一事，升平王殿下好像开始有所行动了！”沈寂想起自己查到的另一条线索连忙说道。
沈如玉紧蹙着眉，随即缓缓松开，沉默不语。
一旁的洛川缓缓开口问了一句，“王爷，咱们要不要……”
“不必，雁回为人稳妥，他做事向来有自己的道理。若是他想说，自然会来找我的，若是不想，只能说明他便并希望我牵扯其中。”沈如玉缓缓出声，眸子温和，接着嘴角淡淡开口，“虽然我早已深陷其中！”
“这些日子，你除了保护姁姁以外，也派人保护着些雁回！”沈如玉又掀起眸眼朝沈寂淡淡吩咐道。
沈寂垂首，恭敬道，“是！”
一旁的洛影却是哭笑不得，“王爷，您这是杞人忧天了吧！升平王殿下这么厉害，哪里还需要沈寂保护啊！”
“今年是多事之秋，多一层保障总是好的！”沈如玉却是不以为意淡淡开口，接着有些坚定地道，“我不希望姁姁和雁回任何一个人出事！！”
沈窈窕是沈如玉放在心尖上的人，而沈如玉同沈意行也是情逾手足，无论少了谁，对于沈如玉来说，都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洛影闻言，只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在言语。
“是！王爷放心，属下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郡主和升平王殿下！”沈寂连忙恭敬出声。
沈寂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讪讪地出声，“王……王爷，还有一事！咳咳！”
沈如玉轻睨了沈寂一眼，有些不满和无奈，却没有半分不耐。
“我说沈寂，你就不能一次性将事情说完吧！这一下一下的，王爷的心脏受得了吗？王爷若是有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嗯？”不必说，这么急躁有些冲气的自然是有些傲娇的洛影。
沈寂狠狠睨了一旁补刀的洛影一眼，“闭嘴！”
洛影一脸不服气，还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一旁的洛川一把拉住，“别闹！分点场合！”
洛影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王爷，前段时间，夜半子时，有一个……男……男人进了月满西楼。”
沈寂硬着头皮断断续续地说道。
沈如玉那才恢复如常的脸色又难看了下来，此刻早已阴云密布，几乎是强忍着怒气咬牙切齿问出，“是谁！！！”
沈寂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属下无能！那男人从月满西楼出来后，属下拦住了他，只是那男人身手内力深不可测，属下没能拦住他，属下下去探查了一番，也没有查到那个男人是谁！”
“什么时候的事？”沈如玉紧拧着眉问道。
沈寂忙轻咳了咳，颤颤巍巍地开口，“就是那次长阳郡主遭遇行刺的那天晚上！”
“怎么这个时候才说！！”沈如玉朝沈寂射去一道极其凌厉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沈寂连忙拱手请罪，“王爷恕罪！请王爷责罚！”
沈如玉不满地轻睨了沈寂一眼，也没有要惩罚沈寂的意思，只是接着看向了洛川，淡淡开口，“这件事，你下去查查看！看看是不是对姁姁有危险的人！”
洛川连忙颔首，“是！”
某日早朝，未央宫太极殿内，富丽堂皇的宫殿跪坐着紫，红，绿朝服的文武百官。永昌帝在高高的楠木龙椅上软榻端坐着，戴高冠，着龙袍，气势逼人，天家威严。
“臣有本启奏！”
出声的正是一身紫袍的户部尚书王正，声音铿锵传到永昌帝耳中。
永昌帝淡淡看了户部尚书王正一眼，面色平静，淡淡吐出一字，“准！”
立马站在永昌帝身侧的内侍总管吴兴便上前一步，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准～”随即，又退后站在原来的位置。
跪在地上的户部尚书王正得到了永昌帝的允许后，立马精神起来，恭敬却不卑不亢地大声开口，“陛下，臣户部尚书王正要参户部侍郎谢灼耀强抢民女，收受贿赂！！！”
此言一出，立刻便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众臣皆议论纷纷，一时上下人心惶恐难安。高坐上的永昌帝眼眸一亮，闪过一丝不宜察觉的微光，幽深幽暗，盯着朝堂下的众臣。
户部侍郎谢灼耀，乃是汝南候谢允嫡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年纪轻轻却做到了户部侍郎这个位置，这其中定然不乏有汝南候在其中的关系打点。所以，整个谢家上下对于这个唯一的嫡子自然是极其宠爱的。传言，谢灼耀风流成性，时常流连烟花柳巷，府上姬妾美人更是塞满了院子。
见到自己的儿子被参，身为其父汝南候的谢允自然是坐不住的。
只见汝南候谢允忙持着玉圭走了出来，跪下，恭敬道，“请陛下明鉴！犬子不才，但决不可能做出这等强抢民女，有辱民风事来，更不可能收受贿赂。请陛下为臣做主！”
永昌帝轻咳了咳，摆了摆宽大的龙蟒纹绣，沉声道，“汝南候说得对！凡事需要讲求证据，王尚书既然你状告谢灼耀强抢民女，收受贿赂，可有证据？”
户部尚书王正没有一丝畏惧，似是极其有把握地说道，“既然臣敢状告就必然有证据！”随即，户部王正从袖中掏出一份书卷来，低头，恭敬举手举过头顶，不卑不亢道，“这是户部侍郎谢灼耀收受贿赂的往来明细记录，请陛下过目！”
跪在一旁的汝南候谢允看着户部尚书王正手上的那一份卷轴，眼神微眯了起来，透露出浓浓的危险，不怒自威。
随即，便有一个内侍连忙从王正手中接过那书卷，王正这才垂下手，内侍将书卷送到内侍总管吴兴手中，随即，吴兴接过恭敬呈给永昌帝。
永昌帝接过扫了一眼，脸色大便，阴沉至极，随即递给吴兴，沉声道，“汝南候，你自己看看你儿子做的好事！”
随即，便有内侍接过那书卷递给跪在地上的汝南候。
汝南候眉心惊跳，连忙放下手中的玉圭看了起来，随即，整个人脸色大便，忙匍匐在地上，惊慌道，“陛下恕罪，犬子真的不可能做这样的事的，请陛下明鉴啊～”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难不成还是冤枉了他吗？朕早就三令五申，不许皇室中人，高门大户收受朝中贿赂，你儿子居然敢在朕的眼皮地上收受贿赂，这是不把朕的话放在眼里。是要反了不成！啊～”
永昌帝整个人被怒气充满，面色难看至极。
“陛下恕罪！是臣教导无方，请陛下处罚！”汝南候谢允只能连忙趴在地上认罪，眼神却狠狠看了王正一眼，好啊，你个王正，居然敢参我谢家。待来日，我定要你好看！！！
一旁的户部尚书王正连忙直了直身子，恭敬道，“陛下，谢灼耀收受贿赂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涉及朝中大小官员。更有的是，谢灼耀居然当街强抢民女，毁良家民女清白，那良家民女不堪受辱，上吊自尽。而那民女年迈的父母求告无门，反倒被谢灼耀派去的人威胁。正巧被臣出郊游玩时撞见，听闻此事，不甚痛心。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种有所高门之事。请陛下重罚！”
“什么？上吊自尽！！”永昌帝是个勤政爱民的明君，在百姓之中名声素来不错，听到这事，永昌帝不免痛心，不敢置信。
“是！的确如此！臣今日带来了受害人的双亲和大街上所亲见谢灼耀强抢民女的百姓！臣恳请皇上传证人上殿！”户部尚书王正一脸正气，铿锵而道。
永昌帝坐直身子，沉声道，“传！”
“传证人上殿！”便有内侍扯着嗓子高喊。
片刻，便有一对年迈的父老和两个百姓进入殿中。谢允朝王正狠狠望去，王正却是没有一丝畏惧。
“参见陛下！参见陛下！”年迈的父老和两个百姓连忙跪了下来。
王正立马走到那父老身边，柔声道，“陛下传召你等上殿，有什么冤情尽管说，陛下会为你等做主！”
那父老一听，连忙匍匐在地上，脸上尽是沉痛，哭天抹泪道，“请陛下做主啊～草民那可怜的闺女啊，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是被毁了清白逼着硬生生吊死了。这可让我老两口如何活啊！请陛下为我等草民做主啊～”
王正深吸了一口气，对另外两个百姓说道，“你们两个将那天你们看到的如实说出来！”
那两个百姓连忙着急忙慌地说道，“陛下，陛下，那日我们正在甜水巷摆摊，谁料只见汝南候府的公子和几个属下硬是强了老张头的闺女。碍于那公子的身份我也不敢上前，只得回去告诉老张头，谁料没过多久，便只等到老张头闺女香芹吊死在树林的事儿！”
“你等不过是一介草民，怎么会知道那强抢民女的人便是汝南候府的公子！”突然，一个身穿红袍的太常寺少卿冷冷开口，接着太常寺少卿年之祥便拱手恭敬对永昌帝说道，“陛下，臣认为这两个百姓的证言不可信！”
殿上说谎，可是要被大板子的。那两个老百姓立马吓得，急忙说道，“草民不敢撒谎，请陛下明鉴啊！汝南候的公子谢灼耀时常流连烟花流巷，京城中恐怕大都的百姓都是认得的，草民绝不可能认错。若是陛下不信，可以再去派人寻找那日的百姓，必定还有见到的！”
这话一出，那原本替汝南候之子谢灼耀出声的太常寺少卿年之祥也无言以对，作为汝南候一方的人，年之祥又岂会不知道汝南候公子谢灼耀风流成性的事实。
偌大的富丽堂皇的太极殿顿时鸦雀无声，都陷入一片浓浓的沉重之中，文武百官都低着头，一言不发，生怕被牵连到，此时，朝中的上下顿时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