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帝阴沉着脸色，极其难看，“汝南候，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可说的！”
汝南候谢允一看如今的情势，已经知晓无力回天，所以便只有认罪。汝南候闭了闭眼，狠下心来道，“是臣教子无方！没想到犬子居然做出这等有辱门风之事，请陛下狠狠责罚犬子，子不教父之过，也请陛下狠狠责罚臣！”
太常寺少卿年之祥连忙走了出来，跪下急忙求情道，一脸正气铿锵的模样，“陛下，此事户部侍郎的确有错在先，也该重罚！但是汝南候这么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从未有半分差错，还望陛下宽恕汝南候教管不严之责！”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随即太常寺少卿年之祥的话音刚落，便有许多大臣鱼贯而出，替汝南候谢允求着情。殿中跪着的错落交杂的大臣，如此便可分清各门各派，如今一看这局势，站出来的不乏全都是汝南候一派之人。
乍一看，汝南候这边的大臣的确不少。永昌帝心里冷笑地看着台下的这一幕，面色有些阴沉，随即，永昌帝便看直了直身子，沉声道，“来人，传旨！户部侍郎谢灼耀品行不端，行贿赂公行，强民女之责，革职查办，宫杖一百，以儆效尤！”
“臣谢陛下隆恩！”
汝南候连忙一个头嗑在了地上，铿锵说道。革职查办，宫杖一百，这份处罚不轻不重，刚好卡在大宸律法之上，不得不说，永昌帝处罚的分寸拿捏得极好。
“你等，还不多陛下做主！”随即，户部尚书王正连忙对那地上所受害人的那对百姓说道。
那对百姓一听，连忙磕头谢恩，“草民谢陛下隆恩！替我那苦命的女主做主，多谢陛下！”
谁都会希望别人自己感恩戴德来增加自己的名声，永昌帝也不例外，面色也比方才好了许多。
接着，户部尚书王正连忙跪在地上，恭敬道，“陛下英明！实乃我大宸之福，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随即匍匐在地上，异口同声在这偌大的太极殿充斥着，“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汝南候之子谢灼耀被罚一事，很快便传到了后宫之中。
“什么？革职查办，宫杖一百，怎会罚得如此之重！！！”
俨然坐在衍庆宫的谢贵妃一听自己唯一的侄子被罚得这么重，立马便惊得从贵妃榻上站起来。
“听未央宫的内侍说，陛下动了怒！故而正在气头上，罚得便重了些！”恭敬站在一旁的翠釉缓缓出身，又小心翼翼地道，“娘娘可要向陛下求求情？”
“本宫这个时候出去求情算什么！如今陛下正在气头上，若是到时候也生了本宫的气，那岂不是得不偿失！”谢贵妃轻睨了翠釉一眼，看着极其无力地坐在了贵妃榻山，“兄长也是的，灼耀素来是个被宠坏的性子这就罢了，怎么还让人抓住了把柄呢！”
“奴婢听闻，此次状告小侯爷的正那户部尚书王正！”翠釉连忙道。
谢贵妃眼眸微闪，随即恶狠狠地开口，“王正！又是他！上次便是他提出立后一事，又站在了姜娆那个贱人那边！看样子，这个户部尚书王正的确淮阴候那边的人！”
“娘娘可要提醒侯爷提防？”翠釉小心问道。
“不必，想必兄长自有对策！这个户部尚书王正掌管户部，如今挤走了任侍郎一职的灼耀，户部便是他一人独大。从前还未觉得这个户部尚书王正有什么的，如今这么看来，最近的事情都是从他那捅出来的。看样子，此人是留不得了！！”
谢贵妃的眼中迸出森森的寒意，还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娘娘的意思是？”翠釉忙出声问道。
谢贵妃轻睨了翠釉一眼，“你去给兄长递句话，就是让兄长找个合适的时机将那王正做掉！免得日后成为心头大患！”
“是！奴婢这就去办！”
福庆宫的姜贵妃听到谢贵妃侄子谢灼耀被罚一事正在后殿的院中修剪着牡丹。来传话的宫女将谢灼耀被罚一事描述得绘声绘色，一旁的妙言紧抿着唇，一语不发。
姜贵妃眸色极其平静，眉眼中素来的温和，没有一丝幸灾乐祸，却是事不关己，拿着上好的鎏金剪子修剪着牡丹盆栽上多余的枝叶。
妙言偷偷打量了一眼自家娘娘的神色，随即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来放到那宫女手中，摆手示意她退下。而那宫女看着手里的银两不自觉地笑了，眼中亮光尽显，恭敬退了下去。
“娘娘，如今谢灼耀被罚，谢贵妃必然会受到牵连，对于娘娘来说，此时正是个好时机。”
一旁的妙言连忙出声。
而不远处宫廊下一角，永昌帝正下了朝心烦意乱来福庆宫走走，正好看到姜贵妃和宫女妙言背对着说话。永昌帝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吴兴连忙招呼着众人退下。自家的陛下可要听起墙角来了！
“什么好时机？”
姜贵妃将剪下一枝牡丹放到一旁的甜白釉的瓶中，眉目温和，似是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妙言连忙出声，“当然是立后的时机！娘娘本就是为后的最佳人选，如今正巧上天眷顾，谢家出事，娘娘此时便可趁这个机会，让陛下……”
“妙言，住嘴！”妙言话还未说完，便被姜贵妃的一声凌厉的呵斥打断。
妙言心中一惊，面上一慌，连忙跪在地上，“奴婢失言，娘娘恕罪！”
宫廊下悄悄听墙角的永昌帝原本听到姜贵妃和宫女议论立后一事，有些不满，但是姜贵妃的态度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过一想却也在情理之中。在永昌帝看来，姜贵妃素来便是温柔贤惠的。
而跟在永昌帝身后的吴兴却是心中狠狠地替姜贵妃和那妙言捏了一把汗。
姜贵妃收起漫不经心，纤纤玉手依旧修剪着花枝，却是有些严肃地睨了妙言一眼，沉重道，“如今中宫之位空缺，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皆虎视眈眈，但是无论如何也大不过陛下的心意。陛下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无论是为皇后，我等嫔妃皆该敬重规矩。至于汝南候之子被罚一事，又如何能够牵连到谢妹妹，陛下英明，定然不会如此。”
“娘娘恕罪，奴婢……奴婢只是担心娘娘！”翠釉面色有些难看缓缓出声。
姜贵妃看着跪在地上的妙言，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身为后宫之人切莫不可妄议朝政，知法犯法才是大忌！知道吗？以后这样的话不许在再了！”
“是！奴婢知道了！”翠釉恭敬答道。
“起来吧！”
“多谢娘娘！”翠釉这才缓缓从地上起身。
躲在宫廊下听墙角的永昌帝听到姜贵妃的这番话倒是不由得笑了笑，这才示意身后的吴兴。
吴兴朝永昌帝微微颔首，这才高声道，“陛下驾到～”
正在修剪花枝的姜贵妃面色一惊，转过身来，便只看到一身明黄蟒袍的永昌帝走了过来。一旁的妙言惊得连忙跪在地上，生怕永昌帝听见了自己和娘娘的对话。
姜贵妃连忙放下手中的牡丹花枝，笑意盈盈，眉目温和间软声细语，盈盈一拜，“臣妾参见陛下！”
永昌帝温和一笑，亲自扶起姜贵妃，“爱妃不必多礼！”
姜贵妃柔柔一笑，“多谢陛下！”
“陛下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姜贵妃问。
永昌帝眸色暗了暗，有些无奈地说道，“朝中政务令朕心烦，你这里安静，朕来走走！”
姜贵妃眼眸微闪，随即温和笑道，“臣妾正插花呢！插花可以静心养神，臣妾记得陛下也是对于插花颇有研究，不如陛下来指教臣妾插得如何？”
永昌帝语气有些诧异，嘴角却是满意的笑，“爱妃就不问问朕因为何事心烦吗？”
姜贵妃笑了笑，“朝中之事臣妾不懂，臣妾一介妇人，帮不了陛下那。唯有在陛下心烦时静静陪在陛下身边！”
永昌帝笑了笑，有些欣慰，“你呀永远是这副淡泊安然的性子！”
姜贵妃笑而不语，却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都没有沉默来得有用。
“依朕看，爱妃的花插得极好，错落有致，五彩纷呈，让人看了很是舒服！”永昌帝看了看摆在案桌上甜白釉里插好的花样，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姜贵妃欣喜一笑，“多谢陛下称赞！”
永昌帝看了看那开得正好的牡丹，又看了看一脸温柔的姜贵妃，随即，伸出手来摘下一朵开得最好的牡丹，替姜贵妃好生插在了发髻间。
“朕记得爱妃最喜欢的便是牡丹，以前在东宫时便很是钟爱！”
永昌帝记得自己的喜好，姜贵妃心中难免一喜，“陛下还记得！”
永昌帝笑了笑，“朕哪能不记得呢！这牡丹插在发间，很衬爱妃！花房那边有新培育出来的牡丹，朕让人都送来给爱妃！”
姜贵妃柔柔一笑，不甚欣喜的模样，“多谢陛下！”
白日时分左右，骄阳缓缓移动着，笼罩着熠熠生辉的盛京，京郊行宫临水，树林极其茂密，桃花开得盛好在水中倒映着芳菲之姿。
一枝春内，沈如玉和沈意行正在下棋对弈，眸色平静，沈如玉执白子，沈意行执黑子，殿中的鎏金大香炉香气氤氲着，棋盘一侧的案桌上还摆着早已沏好的沈意行最喜欢的南安石亭绿。
“谢灼耀的事是你的手笔吗？”沈如玉看着沈意行，缓缓出声问道。
沈意行目光注视着棋盘，漫不经心地答道，“不是！”
“真的？”沈如玉明显有些不信。
沈意行抬眼看了一眼沈如玉，不免轻笑出声，“我骗你干嘛！若是我要出手，必然不会这么仁慈，只是简简单单的革职查办，宫杖一百。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若是我要出手定然收集足够的证据将谢家一举扳倒！”
沈如玉眸眼微闪，不在有所怀疑，薄唇轻扬了扬，“这倒是你沈意行的风格。不给敌人一丝喘息的机会，若是谁落到了你手里，那可真是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你的手掌心了！”
“怎么？没想到我在越王殿下眼中这么厉害呢！”
沈意行出声轻笑，明眸皓齿，唇红齿白，灿若繁星，霎时迷了人的心神。
沈如玉唇角扬起的笑意极深，看得出沈如玉与沈意行谈论是极其高兴的，只见沈如玉将一颗白子缓缓落在棋盘，一边笑道，“咱们升平王殿下可是少年睿智，年纪轻轻便名满盛京啊！在下自然不敢小觑！呵呵！”
闻言，沈意行眼眸微闪，心神恍惚，笑意微敛几分。
当初少年睿智，名满盛京的人可不止沈意行，还有沈如玉，两人的名字在盛京那是每个人提起来都是好一顿夸赞的，曾被人称为“盛京双流”。只是后来沈如玉双腿残废扳倒京郊行宫，隔绝世外，这才慢慢从盛京中人的口中淡去，便只剩下了沈意行一个人。
见沈意行不说话，沈如玉朝他投去打量地目光，看到沈意行那沉重内敛含悲的神情。沈如玉立马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话锋一转，含笑道，“你要是再不认真下棋可就要输给我了！”
昔日情逾手足的兄弟变成这副模样，沈意行的悲痛不会比任何人少。
沈意行回过神来，收敛思绪，扯出一抹淡然的轻笑，看了看棋盘，打趣笑道，“呵呵越王殿下怕是未免太过自信！只要未到最后，胜负未定，越王殿下话说早了！”
沈如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眼眸发亮犹如星辰。
“说来怀素足不出户却知晓天下事，决胜千里之外。倒是让在下不免叹服！”沈意行接着笑道。
沈如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一副似是甚不在意的模样，搓捻着手中的白棋，“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盛京中有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我这京郊行宫，若是不知晓那天下事，岂不是要任人搓匾拿捏了！”
“谁敢搓匾拿捏越王殿下您啊～不对，应该是说谁有这个能力吧！朝中那些酒囊饭袋能够把手伸到京郊行宫来，你还不把人手够跺了！”
沈意行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眼眸中带着些无奈。
“呵呵！”听到沈意行的比喻，沈如玉倒是不免轻笑出声，“你这个形容倒是挺形象的！酒囊饭袋，嗯～挺适合那些人的。不过在我看来，朝中可不尽是一些酒囊饭袋，最起码，有一人一定不是！！”
沈意行朝扬了扬眉，“谁啊？”
沈如玉轻声浅笑着，唇红齿白，翩翩如玉的模样令人心神恍惚，“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沈意行闻言后先是一愣，随即有些无奈地轻笑，“什么时候咱们越王殿下也学会油嘴滑舌了！嗯？”
“我说的不对吗？还是，”沈如玉打趣地笑了笑，“名满盛京的升平王殿下要承认自己是酒囊饭袋啊～”
沈意行被噎了一下，总不能承认自己是酒囊饭袋吧！不得不在心中吐槽一句沈如玉的腹黑。
沈意行笑而不语，修长分明的手指轻轻捻起白瓷茶杯，朱唇微张，轻轻品尝着这自己最喜欢的南安石亭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