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窈窕心中蓦然一暖，由然一笑，“皇伯父还记得我喜欢梅花酥和芙蓉酥～”
永昌帝伸出手来揉了揉沈窈窕的脑袋，眸色平静且温和，流露出来的不只是帝王的威严，还有平常的宠溺与纵容，只见他笑道，“皇伯父什么都能忘记，姁姁爱吃什么可是不能忘记的。这梅花酥和芙蓉酥是你的最爱，皇伯父自然会命人备着的。”
梅花酥是自己所喜欢的，但是这芙蓉酥便是沈如玉所喜欢的，所谓爱屋及乌大概便也是这般模样。
“谢谢皇伯父～”沈窈窕甜甜一笑。
她自认为虽然幼年失去父王，可是却从皇伯父这里得到了双倍的爱。
永昌帝笑了笑，突然恍然大悟道，眸色却是浮上一丝清浅的愁容，“朕记得，怀素也是最喜欢芙蓉酥的。”
闻言，沈窈窕心中是有些复杂的，但是却也是欣喜的，最起码她和怀素虽未回到曾经那般如胶似漆的时候，倒是最起码解开了心结。
片刻微顿之后，永昌帝眼眸中闪烁着几分复杂，“姁姁，你和怀素怎么样了？”
沈窈窕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永昌帝开口，一时犹豫之间，恍然，沉默不语。
永昌帝却是见她沉默不语的模样，心中暗暗明白了什么，有些事他虽然贵为九五至尊，却是足不出户便可知天下事。永昌帝叹了一口气，眸色有些紧锁，“姁姁，你同怀素的事，皇伯父都知道。去年是个多事之秋 又发生了那样的事，这事无论落在谁身上，都不能那么轻易的走出来。怀素不见你，也是情有可原，皇伯父知道你也是委屈的，但是如今却只能让你多体谅他一点。”
永昌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是那么循循善诱，带着几分无奈地郑重。
沈窈窕却是不若永昌帝所想，心中却是一道暖流划过，即便是在自己和最疼爱最看重的儿子面前，皇伯父始终也是偏向自己的。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帝王的无情，沈窈窕这样出身和自小培养的人自然是清楚的，但是她也明白只要不涉及江山永固，她的皇伯父是可以对她做到有求必应。
“皇伯父，我知道了。”
沈窈窕的声音很轻，若不是永昌帝便在身侧，或许是听不到的。
永昌帝只当沈窈窕是心中委屈，倒也没有计较，只是眸色暗了暗，接着“安抚”道，“姁姁，皇伯父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怀素也是倔强的性子，你……”
“皇伯父！”
永昌帝话还未说完，沈窈窕便急匆匆打断，是因为她听出来皇伯父是误会了她的意思，这才急忙解释，或许是毫无防备，沈窈窕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无礼。
永昌帝的眸色微闪了闪，什么都没说，眼中也看不出半分的责备与不满。
而下一刻沈窈窕几乎是立马便清醒过来自己的失态，她面色一慌，急忙从软垫上起身，低头颔首，“皇伯父恕罪，是侄女逾矩了。”
永昌帝眸色没有半分的不悦，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宠溺与纵容，伸出手来拍了拍沈窈窕的手，很是慈祥地笑道，“无妨！朕是你的皇伯父，姁姁不必如此拘谨！”
虽然有永昌帝的宽容，沈窈窕也不敢过于放松，毕竟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她一个小小郡主可是承担不起的。
“多谢皇伯父！”沈窈窕忙弱弱地说了一句，这才重新坐下。
中贵人吴兴这也带着少侍许甚欢走了进来，手上恭恭敬敬捧着各色的点心，还有一壶装在青花瓷的菊花茶，皆恭恭敬敬放在了龙御案桌上。
“郡主殿下，这是御膳房刚送过来的梅花酥和芙蓉酥，还有陛下特意交代的菊花茶，正热乎着正合适的，您尝尝！”中贵人吴兴在一旁极其恭敬地说道，笑得灿烂。
沈窈窕朝永昌帝柔柔一笑，端庄得体，不卑不亢，“多谢皇伯父！”
永昌帝笑眯眯着看着她，“快尝尝，是姁姁素来喜欢的！”
不得不说，这全大宸最好的御膳房所做出来的梅花酥和芙蓉酥果然却是其他地方的同日而语。盛放的碟子乃是上好的雕花白瓷甜白釉所做，泡着的菊花茶的是上贡的紫砂壶，传闻，无论什么茶，不论高低贵贱，放置在这紫砂壶中，皆可保持十日以上的原汁原味，因而得名。
沈窈窕一眼便认出那紫砂壶是牧云那边于皇伯父寿宴之时所上贡的，如今却拿来给沈窈窕泡了这再平凡不过的菊花茶。沈窈窕心中难免有些惶恐，却也没有多言。
沈窈窕拿起一块梅花酥尝了一块，一旁的永昌帝便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
“入口即化，香气扑鼻，极好！”沈窈窕笑道。
永昌帝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宠溺纵容且慈祥，“姁姁喜欢便好，若是喜欢，皇伯父便命御膳房每日做好了送到忠武亲王府。姁姁也可日日吃到。”
“多谢皇伯父！”
沈窈窕没有拒绝，是因为她知道帝王之言是难以拒绝的，而且这更是皇伯父对自己的一片疼爱，沈窈窕自然不会出言辜负。
只是纤纤玉手拿过一块香气四溢的梅花酥，递给了永昌帝，孝顺模样，浅笑，“皇伯父也尝尝！”
永昌帝倒也没有拒绝，只是浅浅一笑，接了过去，浅尝了一口，“的确不错！”
沈窈窕一笑，笑而不语。
此刻两人仿佛就好像那寻常人家的父女，慈祥疼爱的父亲，孝顺温柔的子女，品茶谈笑，承欢膝下且天伦之乐。
片刻永昌帝伸出手来亲自给沈窈窕倒一杯那紫砂壶里的菊花茶，沈窈窕受宠若惊连忙伸手扶着白玉杯边缘，毕竟帝王亲自斟茶，那可是无上殊荣却也令人惶恐。
只听永昌帝道，“这梅花酥虽然喜欢，却也不可多用。它性热，容易上火伤了脾胃。这菊花茶正好与它相克，姁姁也多少喝些。别伤了身子。”
永昌帝的细心别致让沈窈窕心中温暖的同时却也十分惶恐。
“多谢皇伯父。”沈窈窕柔柔笑道。
沈窈窕本就是倾国倾城，举世无双的佳人，花容月貌，兰心蕙质再加上此时的嫣然一笑，跪在龙御案桌前伺候的少侍许甚欢不免偷偷侧目了一眼，明眸皓齿的他瞬间慌乱，在沈窈窕的笑容霎时恍了神。
“对了，姁姁你今日进宫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永昌帝突然出声问道，眸色中闪烁着一丝探究的微光。
沈窈窕眸色微顿，也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梅花酥。
永昌帝见了，只是虚恍一眼，便知定是有什么要事，倒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着沈窈窕的开口。
沈窈窕可没有忘记今日来这未央宫的主要目的，只是一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毕竟皇伯父虽然疼爱自己，但是好歹沈瑜也是皇伯父较为看重的皇子，沈窈窕也不敢确定皇伯父会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而对沈瑜如何。
但是她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试上一试。什么事她都可以退步，唯独在怀素这件事上，没得商量。
“其实，皇伯父，在进宫之前我先去了京郊行宫。”
永昌帝面色一顿，没有半分惊讶，只是有一丝探究，“那，姁姁可见到怀素了？”
沈窈窕点了点头，眸色极淡却暗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沉重与复杂。
对于沈窈窕见到了沈如玉，永昌帝没有半分惊讶，仿佛早已料到了一般。毕竟一个是自己最看重的皇子，一个是自己最为疼爱的视作骨肉的侄女，永昌帝自然也是知道两人之间的情意。
永昌帝见着沈窈窕面露难色和复杂，夹杂着沉重和犹豫，永昌帝似乎明白了什么，似有试探问道，“怎么了？姁姁见到怀素不应该是高兴的吗？怎么皇伯父见你一脸沉重的样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窈窕犹豫片刻，缓缓开口道，“皇伯父，姁姁在京郊行宫不只见到了怀素，也见到了四堂兄。”
“怀敏～”闻言，永昌帝似有探究别有意味地唤了一声，似乎明白了什么。
“可是那怀敏不懂事，言语上冲撞了怀素？”接着，永昌帝似有所思接着问道。
沈窈窕面露一丝惊讶，“皇伯父知道？”
在沈窈窕看来，皇伯父虽然最为看重和疼爱的是怀素，可是对于沈瑜也算较为看重。永昌帝话语中的笃定，让沈窈窕有些不解。
永昌帝似是看出沈窈窕心中所想，不喜不怒，只是笑了笑，出声解释道，“怀敏是朕的儿子，朕也是了解他的为人和性子的。若不是怀敏冲撞了怀素，一向从容不迫的姁姁又岂会匆匆赶紧宫来，况且还是在见到了怀素这般的大喜事下。”
沈窈窕心中忽然清醒，不由得有些拜服，微微低头颔首，“皇伯父英明。”
永昌帝笑了笑，看得出沈窈窕的奉承的确是取悦了他，“不是皇伯父英明，而是姁姁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了！皇伯父不猜中也难了！”
沈窈窕一惊，看了一旁恭敬站着的中贵人吴兴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询问，真有这么明显吗？接受到“信号”的中贵妃吴兴颔了颔首，笑而不语，已然如永昌帝所说一般。
“真有这么明显吗？”沈窈窕收回眼神，不由得感叹道。
永昌帝笑了笑，似有所思道，“也只有怀素才能让姁姁这般方寸大乱！”
沈窈窕笑了笑，夹杂一丝不宜察觉的僵硬，笑而不语。
“所以，今日姁姁匆匆进宫来给皇伯父问安的原因便是要向皇伯父说怀敏对怀素不敬的事吗？”只听着永昌帝又道，虽然慈祥地笑着却是一副早已掌握全局的模样。
沈窈窕怔了怔，随即有些难为情地垂眸低头弱弱出声，“皇伯父，姁姁也是着急了。见到四堂兄言语冒犯怀素，姁姁便，便……”
“便怎样？”永昌帝似是有些焦急地问。
沈窈窕一顿，抬眸明显从皇伯父的眼中看到那一丝急切和看好戏的神情。沈窈窕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片刻后，沈窈窕更加确定，没错就是看好戏的神情。沈窈窕越发不解。
“便……便出手打了四堂兄！”沈窈窕随即垂眸低头弱弱地说道。
沈窈窕话音刚落，便是一旁站着的中贵人吴兴和一旁跪在龙御案前伺候的少侍许甚欢都不免愣了。
永昌帝同样先是一愣，看着面前自家侄女一副做错事的孩子模样。
永昌帝不免笑出声来，“这倒像你会做出来的事！哈哈哈……”
沈窈窕打了楚平王，沈瑜听后非但不责骂，反倒是一副幸灾乐祸高兴的模样，对，没错，就是幸灾乐祸，只有这个形容才是最贴切的。
一旁的中贵人吴兴和少侍许甚欢都不免一愣，心中暗暗有了肯定，看来这个长阳郡主得好好伺候着啊～这样，永昌帝都没有说半句话。
沈窈窕也是一愣，有些呆呆滞愣的模样。
永昌帝看了一眼有些呆滞的沈窈窕，面上的慈笑和温和越发更甚，“怎么！难不成就因为你打了怀敏一耳光，皇伯父还会罚你不成！”
什么叫做“就因为”，沈窈窕还未回得过神来，只听永昌帝又道，“怀敏啊～是个张扬轻狂的性子，遇到正事倒也稳重，就是那副口舌说出来的话有些中听，姁姁打了他也好，也让他长长记性！”
沈窈窕知道皇伯父是疼爱自己的，只是没有想到哪怕是自己打了沈瑜一巴掌，永昌帝也什么都没有说，连颜色一变和不悦的言语都没有，让沈窈窕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皇伯父……”此时沈窈窕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永昌帝极其怜爱地摸了摸沈窈窕的头，在手心中揉了揉，纵容地笑道，“好了，姁姁，皇伯父一切都明白。你放心，既然你来了未央宫，告诉了皇伯父这些事，皇伯父定然会给你和怀素一个交代。你让皇伯父好好考虑一下！”
见自己的目的达成，而且还是在皇伯父没有一丝不悦的情况下，完全是功成身退，不得不说，她和沈瑜之间的这一仗，还没有打，沈瑜便已经输了。不知道若是沈瑜知道，该气成什么样子！
“姁姁多谢皇伯父！”沈窈窕连忙起身，低头屈膝颔首行礼。
永昌帝笑了笑，却是笑而不语。
沈窈窕这又连忙开始说道，“皇伯父还有政务要忙，姁姁便不多打扰皇伯父了。姁姁告退！”
永昌帝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朝一旁的少侍许甚欢吩咐道，“好生送长阳郡主出去！”
“是！”
沈窈窕缓缓从台上退了下去，恭恭敬敬地低头行了礼，这才退了出去。
少许甚欢带着沈窈窕走出了勤政殿，在外等了许久的沉韵连忙迎了上去，“郡主可出来了！”
沈窈窕笑了笑，“等很久了吧！”
沉韵笑了笑，摇了摇头。
“长阳郡主慢走！”站在一旁的许甚欢出声恭敬俯低着身子。
闻声，沈窈窕朝许甚欢看了一眼，眸色极淡点了点头。
沈窈窕带着沉韵走后，少侍许甚欢这才直起了身子，看着沈窈窕渐渐远去的窈窕且高贵的身影，眸色深了深，明眸皓齿之下带着一丝意味难明，不似方才那般干净无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