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公主！”
墨风和海棠站在身后不约而同急忙出声，想要上前拉开两人。
沈意行剑眉一凛，眼眸中含着难言的悲痛，扯着沙哑的嗓子大喊，“都退下！！！”
墨风和海棠无人敢上前，来往的宫女和内侍见到这一幕，都连忙转身离开，不敢经过。
沈意行挺直着身子，承受着沈含羞的捶打，眼眸中闪烁着猩红，如同那血淋淋的鲜血，听着女子无力嘶哑的哭声和质问，他的心只好像被上万只蚂蚁啃食，疼痛早已让他失去了呼吸，只觉着喉间猛然涌上一抹血的腥甜。
素来最为端庄得体的长平长公主，名动大宸的盛京双姝，人人惊羡和尊敬，受尽了所有的羡慕和夸赞，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娇生惯养，司空见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像此时此刻这般疯狂，带着如同罂粟花侵蚀的癫狂，发髻早已凌乱松散，青丝被风吹得散乱，滚烫的泪水早已打湿了明艳姣好的容颜。
偌大的甬道上只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要她，也不肯娶我！为什么！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吗！你不知道我喜欢你那么多年吗！我对你的心意！你怎么可能不明白！为什么！你宁可要她！也不肯娶我！为什么！沈意行！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含羞猛烈地捶打着沈意行坚硬的胸膛，似乎要将所有心中的不满和悲痛发泄出来。
面对沈含羞的一声一声的质问，一字一句狠狠地击打在他的心上，如同千锤万凿，早已千疮百孔，伤痕累累。面对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沈意行只觉着嗓子涌上浓浓的腥甜，他早已失去了所有解释的勇气。
沈含羞滚烫的泪水落在他的手背上，滚烫得仿佛要将他的手给腐蚀。到头来，面对女子所有的质问，他只能低下头带着无尽悲痛与自责的一句，“对不起！”
沈含羞猛然从沈意行的怀中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他，滚烫的泪水不停地从早已猩红如血的眸子中无情流下，她的声音早已变得嘶哑无力，却还是在拼命地用力喊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不要你对我说对不起！我要你喜欢我！我要你娶我！”
沈意行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不敢去看沈含羞那猩红含泪的双眼，“对不起！我做不到！”
沈含羞如同五雷轰顶，猛然后退一步，身子摇摇欲坠。
“含羞！”沈意行猛然一惊，伸出手想要扶住她，却被她一把给用力甩开，耳畔传来的只是她撕心裂肺的哭喊，“为什么做不到！难道这么多年，你一点点都没有喜欢过我吗！一点点都没有吗！哪怕只是一点点！我爱你爱了那么多年，为了你我不顾所有前往桐城和大宛，只希望就算帮不上你，也希望能够与你同生同死！我对你的情意，你看不到吗！你是不是瞎了！我的一腔爱意都给了你，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等你，一直都在等你！可是，换来什么！你的一句对不起，你的一句做不到！沈意行，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女子一声一声的哭喊和质问在寂静的甬道上清澈地响起，只听得到女子的撕心裂肺。
沈意行心脏早已狠狠地揪在一起，想要上前拉住她的手，沈含羞绝望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抬脚拼命的奔跑离开，带着从所未有的决绝与绝望，那消瘦的身影似是那么孤寂，那么落寞。
如今，他连追出去的勇气都没有了。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公主！！！”海棠狠狠地看了沈意行一眼，连忙追了上去。
沈意行无力地站在甬道上，低着头，双眼早已变得猩红，垂在两侧的双手紧紧握紧，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紧绷的下颚，重重阖上的双眼，极力地隐忍与克制之下，是死亡寂静后的窒息，胸口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蔓延全身，狠狠地撕扯着，一滴冰冷的泪水赫然从他的眼角滑落。落在冰凉的地面上，化为灰烬。
墨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上前，心中极尽不忍，“殿下！我们，回去吧！”
赫然，沈意行睁开眼，带着深不可测的漆黑，漆黑之下是数不尽的悲痛，他缓缓转身朝那甬道的朱红墙壁走去，面对着墙壁，旋即，右手猛然抬起，狠狠地击打在冰冷厚重的墙壁之下。沈意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赫然，朱红厚重的墙壁出现一道细细的裂痕，暗红的血从他的手上流了下来，盘旋蜿蜒在朱红冰冷的墙壁，赫然醒目。
“殿下！”墨风猛然一惊，眼眸盛满担忧。
“墨风！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沈意行沙哑无力地声音缓缓流了出来。
墨风深吸了一口气，剑眉紧锁，眉心早已拧成了一个“川”字，“殿下！您没有做错！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长平公主！就算没有闻人姑娘的恩赏，您此生也注定不能娶长平公主！长痛不如短痛！您，没有做错！”无论殿下做了什么，在墨风的心中，都没有错，他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不会指责殿下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够为殿下付诸一切的人。
云层翻涌，层层重峦叠嶂，夜色如墨，乌云缓缓递进。
初夏漆黑如墨的夜色带着几分窒息的沉闷，黑云压在端庄大气的宫墙之上，整座皇城笼罩在暗沉黑云密布的牢笼之中，将所有的人困得严严实实。漆黑如墨的天空忽然出现几道明亮刺眼的亮光，紧接着伴随着一道一道轰隆隆的雷电，击打在皇城宫墙之上，风猛烈地刮起，甬道两侧的树被吹得西斜。
大雨忽然而至，整座偌大辉煌的皇城染上大雨的朦胧，打湿了冰冷潮湿的地砖，打湿了朱红厚重的宫墙，径直击打着沈意行伟岸挺拔的身姿，他依旧面墙而战，低着头，垂着眸，砸在宫墙之上的手背上泛着可怕的青筋。
他似乎感觉不到着大雨冰冷的侵蚀，蚀骨的凉意，从他矜贵俊美的容颜上不停落下，剑眉凝着厚厚的寒霜，紧锁着抵挡着风雨的击打。他缓缓转身，抬头看向大雨不停而至的漆黑如墨的天际，耳畔回响着一声一声电闪雷鸣，阖上眼，似乎在接受这风雨的洗礼。雨水早已打湿了他的青衣，落在脸上，顺着俊美的脸庞滚落下来。
一身黑衣的墨风挺着伟岸的身子，恭恭敬敬地站在那，挺直的腰背，剑眉紧锁，目光从未从沈意行的身上离开，带着浓厚的敬畏，似乎在风雨的侵蚀下纹丝不动。
金阙宫中，灯火通明，沈如玉和沈窈窕坐在轩窗边的软垫上，看着窗外朦胧的大雨，伴随着猛烈的电闪雷鸣，雨大芭蕉的声音极其清晰。
沈窈窕握着温热的白玉茶杯，缓缓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温热的茶水却是无法浇灭着心中的担忧和冰冷。沈窈窕看着窗外忽然而至的大雨，听着电闪雷鸣的声音，心慌得很，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哥哥和姐姐也还未中未央宫中回来，前去打探消息的人也还未见踪影。
沈如玉转动着手中的扳指，洁白如玉的手拿着一本《孙子兵法》，眉眼沉沉，剑眉紧锁，心中的担忧和恐惧激荡起伏，目光虽落在被烛火映得泛黄的书中，而思绪却早已被倾盆大雨打得破碎。
忽然，沉韵急匆匆跑了进来，白皙的脸上挂着雨水的痕迹，“不好了！公主！出大事了！”
沈窈窕心中猛然一紧，“出什么事了？”
沉韵犹豫了一下也掩盖不住面上的万般焦急，旋即，急忙出声，“公主！闻人姑娘要的恩赏是要做升平王殿下的侧妃！升平王殿下已经答应了！”
“什么！”赫然，沈窈窕手中的白玉茶杯猛然打翻落地，应声四分五裂，惊得整个人从软垫上站了起来。
沈如玉连忙伸出手，替沈窈窕挡住，眉眼沉沉的眼神终于出现几分动容，担忧出声，“姁姁！小心！”
“走！沉韵！去海棠春！”沈窈窕不管不顾，目光也未顾及到沈如玉，沉着脸色径直开口，猛然小跑出殿外，沉韵连忙打开桐油伞，紧跟了上去。
沈如玉没有出声阻拦，只是静静地坐在轮椅之上，看着轩窗外沈窈窕忽然离开的身影，面色平静，却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赫然，凑近一瞧，沈如玉白皙如玉的手背上红了一大片，显得尤为清晰，那是方才沈窈窕惊慌打翻茶水，沈如玉担心她烫到，伸手过去挡下茶水，留下的烫伤。
可，沈如玉似乎感受不到一丝的疼痛。
洛川走了进来，道，“王爷！属下看长阳公主急匆匆离开，是出什么事了吗？”
沈如玉眸色未变，带着深不可测的从容和平静，继续看着手中的《孙子兵法》，眉眼处却带着一抹阴沉，淡淡道，“未央宫那边传消息来了！雁回已经答应纳闻人寞为侧妃！”
洛川听着，眼眸却一瞥，看到沈如玉烫红的双手，猛然一惊，“王爷！你受伤了！属下这就去传御医！”
沈如玉淡淡出声，“去找一些烫伤的药！替我涂上包扎吧！”
“是！王爷稍等！”话落，洛川急忙去寻药。
沈如玉缓缓放下手中的《孙子兵法》，深邃平静的眸子微微一瞥，目光落在自己被烫红的双手之上，眉眼沉沉，平静之下似乎波涛汹涌，暗藏数不尽的暗流涌动。这一点小小的烫伤，他本不以为意，根本不需要包扎，只是她不想姁姁明日见到他，看到她被烫伤的手，以她的聪明定然知道自己是如何伤了手，他不希望她为自己自责愧疚。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事已经够让人她自责愧疚了。今夜，他的姁姁不会回来了！
沈窈窕冒雨走在长长宽阔的甬道之上，沉韵跟在身侧我，为其细心地撑着伞。平日里宫女内侍来来往往的甬道，此刻随着大雨的忽然而至，早已没有了任何一个人的身影，甬道上竖着的灯罩下烛火，早已被风雨打灭了许多，积水的路有些漆黑。风雨并非怜香惜玉，没有半分怜惜落下，伴随着持久不断的电闪雷鸣，明亮刺眼的闪电映照出沈窈窕冷冽的神色。
闻人寞所向皇伯父讨要的恩赏居然是要做哥哥的侧妃！
沈窈窕怎么也没有料到，峨眉紧锁，眉眼沉沉透露出浓浓的冷冽与凌厉，心中惊慌不已，她很清楚含羞姐姐对哥哥的情意，偏偏哥哥竟然还答应了。我朝大宸，存世百年，历朝历代，驸马不可纳妾，只能娶公主一人。如今这样一来，岂不是！
沈窈窕心中很清楚，哥哥的妥协是为了自己，闻人寞的恩赏是当初皇伯父为了救自己亲口许下的允诺。身为帝王自然不能出尔反尔，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那么哥哥就不会应下这份亲事。此刻，沈窈窕的心中疼痛难忍，充斥着浓厚的自责与愧疚，似乎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此刻的沈窈窕早已经将所有的罪责都归结到了自己身上。
沈窈窕站在海棠春的宫门口，风雨早已打湿她的裙角，耳畔传来一声又一声的电闪雷鸣。沈窈窕峨眉紧锁，凝着浓浓的寒霜，眼眸中不满自责与愧疚，担忧与惊慌，曾几何时，她进这海棠春何须通报！如今，她只能静静地在这里等着，守在宫门口的人似乎得了吩咐，拦住了她，她也不好强闯进去。
片刻，只见海棠打着桐油伞走了出来，面色有些为难，恭敬拂身，因为风雨雷鸣的缘故，不由得加大了声音，“长阳公主！您请回吧！公主吩咐了，不见任何人！奴婢还要照顾公主，就不陪您了！”说完，海棠被转身离去。
沈窈窕能够清楚地从海棠的眼中看到一丝责怪，恭敬之下却也充满了责怪，她知道，所有的人都应该怪她，若不是因为她，这些事情就都会发生。
风雨侵蚀过来，天上翻滚的雷鸣之声震聋欲耳，沈窈窕紧紧凝着的眸色却未有一丝波动。
沉韵担忧出声，连忙劝道，“公主！您没事吧！咱们回去吧！”
沈窈窕缓缓转身，抬起眸子看着长长的甬道，冷冽的声音想起，“出宫！回府！”
此刻，海棠春，灯火通明，外面风雨猛烈，电闪雷鸣的声音却吵得不可开交。那青白色的软烟罗锦帐下，锦绣云纹的床榻，沈含羞蜷缩着身子躺在那。眼神空洞如同枯井，没有了往日熠熠生辉的光泽，早已被猩红取代，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不停逗留闪烁。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身子，蜷缩在那，如同失去了所有一般。
海棠犹犹豫豫端着姜汤走了进来，小心翼翼道，“公主！奴婢熬了姜汤，今夜风雨大得很，小心受了风寒，您多少喝点吧！”
沈含羞蜷缩着身子，一言不发，晶莹的泪水一滴一滴从眼眶滑落，苍白青紫的嘴唇明显在微微颤抖。
海棠只能将姜汤放在了一旁的案桌上，语言有车，无比心疼地扯着嗓子轻轻道，“公主！您不能这样熬着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