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韵眸色微顿，旋即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一旁。沈窈窕拿过酒壶，依次地倒起酒来，先是将酒倒给了沈辞镜，沈辞镜弯唇一笑，“谢谢姁姁！”沈窈窕一愣，随即浅浅一笑，默不作声，依次倒好了酒，沈窈窕这才坐回了原位。
沈窈窕缓缓举起白玉酒杯，嘴角挂着一丝浅笑，“来！我们一起敬怀一一杯，算是接风洗尘的酒！”
旋即，沈辞镜，沈意行，沈如玉，沈含羞也各自举起了酒杯，心思各异地喝下这一杯沈窈窕亲手倒的玫瑰醉。
沈窈窕猛然将一杯喝下，一直默默注视着沈窈窕的沈如玉和沈意行不约而同，同时开口，“慢点喝！”“慢点喝！”
沈窈窕猛然一怔，面色有些略略而过的僵硬，她也没有想到在此时沈意行和沈如玉会同时开口，只能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沈意行和沈如玉相视一眼，旋即，弯唇一笑。倒是分别坐在两侧的沈辞镜和沈含羞微微变了神色，眼眸微闪，沈辞镜很清楚沈意行的心思，心中有些复杂，看向沈窈窕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深含下抬眸看向沈意行，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几分不寻常的意味，却又感觉那么熟悉。可是沈意行察觉沈含羞的目光，朝她看了过来，她来不及多想，慌乱之下，连忙垂下眸子。
终究虽然这亭苑中的凝重气氛，大都都是来源于沈意行和沈含羞之间，其实其中却也掺杂着几分物是人非。想当初，几人之间的关系情分深厚不已，可是三年未见，终究是变了，能够记住这其中的情分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沈如玉原本是能够放下这三年未见的僵硬，可是昨日沈辞镜独独见了沈窈窕的事儿，却成为了他心中的一根刺，他隐隐约约觉着这其中定然会有什么事发生。
最终这场久别重逢的相聚，终是不冷不淡地散场，怀揣着每个人心中的小心思。
沈辞镜出宫回府了，沈含羞终是鼓起勇气将沈意行叫了去说话，只剩下沈如玉和沈窈窕还坐在亭苑之中。沈窈窕喝着玫瑰醉，脸色有些淡淡的微红，夕阳的余晖毫不吝啬地落在沈窈窕的身上，渡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蓦然将她身上的云锦纱衣襦裙一寸寸照亮。沈如玉温和深情的目光从未从沈窈窕的身上离开过，不禁有些恍了心神。
沈窈窕转过头来，抬起眸子，正好对上沈如玉温和深情的眼眸，沈窈窕微微一震，旋即略带几分羞涩地娇嗔道，“怀素！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就算沈窈窕喜欢沈如玉，但是被那么直冷愣地看着，她也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害羞和矜持是难免的。
沈如玉见她红了红的脸，淡淡地弯唇笑了笑，瞬间风华绝代，红彤彤的夕阳霎时失去了它的颜色，“因为，姁姁好看啊~”沈如玉的声音明显带着刻意显露出来的情欲和沙哑，令沈窈窕的脸不由得更红了。
忽然，一阵微弱的清风吹拂过沈窈窕的脸颊，令她顿时清醒了不少，忽然，心中升起一股落寞，眼眸微垂，淡淡出声，“怀素！似乎都回不到从前了。”
沈如玉眸色微变，其实，他原本想要问问她怀一找到终究是何事，却听到她落寞感叹的声音，只能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他知道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然有她的理由，只是就算当日沈辞镜找她只是为了叙叙旧，可是理性告诉自己，一切的事都没有那么简单。
沈如玉似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揉了揉沈窈窕的头，淡淡出声，“都三年未见了。有些生分倒也正常，以后，慢慢会好的！”
“会好的吗？”沈窈窕低垂着眸子，喃喃自语。
沈如玉看着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落寞孤寂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中，他心中一痛，有些不忍，他知道她会明白物是人非这样的道理，最终也没有开口，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继续揉着她的头，眼中的宠溺和温和怎么也挥之不去。
沈意行陪着沈含羞走在回海棠春的竹林小道，他知道沈含羞有话对他说，所以才没有走宫人来来往往的甬道，走着偏僻无人的小道，因为他似乎已经猜到了沈含羞要对自己说什么。
沈含羞有些局促地走到沈意行的身侧，双手不停地搅动着手中的帕子，慌乱紧张的神色怎么也遮盖不住，却是一直都没有出声，因为，她在害怕，她在害怕雁回的再一次无情地拒绝。
沈意行看着身边局促紧张的女子，在心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是先开了口，“我听说你病了，近日军营中的事务有些繁忙，没有进宫看你。不知你的身子可好全了？”他终究也是在乎沈含羞的，虽无男女之情，可到底也是这么多年一同长大的情分。
“都好了。也无什么大碍，军营中事务繁忙，你不必管我。”沈含羞连忙出声解释道。
沈意行眼眸微闪，垂了垂眸，夕阳的暗红余晖洒在他的身上，将他身上的锦衣华服一寸一寸地照亮，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的模样。两人之中似乎又陷入了沉默，半晌，沈含羞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怀素！我有话问你！”
沈意行微微一顿，眼眸闪烁着晦暗难懂的微光，淡淡出声，“你问！我听着呢！”
沈含羞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缓缓出声，“怀素！你喜欢我吗？”沈含羞的心脏嘭嘭嘭跳个不停，眼神慌乱躲闪，在她的万分期待之下，换来的却是沈意行的沉默。
沈意行剑眉紧锁，双眉之间早已拧成了一个“川”字，双眸深邃漆黑，犹如一望无际的深渊。
沈含羞半晌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心中不免泛起苦涩，停下脚步，转身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我问你，你心中喜欢的何人？”
沈意行看着沈含羞，身形明显猛然一顿，他的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恐惧和害怕，想要躲闪逃避，可是他的心中却告诉自己，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才会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可是，看着眼前自己视作亲妹妹的女子，他却不忍心了。可是，他不能娶她，如果没有那一层关系，如果他可以娶她，那么他相信无论自己心中喜不喜欢她，他都愿意娶她，因为他不愿看到她伤心，可是，他更清楚，他不能。
半晌，沈意行犹豫许久，才缓缓出声，“我，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子。可是，我不能告诉你，她是谁！”
在沈意行看来，或许只有告诉深含下自己有了喜欢的人，恐怕才能够让她彻底的死心，也为了她以为不必受到更大的伤害和悲戚。她承受不住的，他知道。
沈意行的话犹如一道五雷轰顶彻底将沈含羞震惊在原地，她的眸子闪烁着浓浓的不可置信，震惊之下，眼眶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原来，他终究还是有了喜欢的女子，可那个人却不是自己。沈含羞声音不由得开始沙哑起来，只觉心中一道又一道的绞痛，被人用力狠狠地撕扯，有些喘不过气气来，饱尝窒息之痛和随之而来的恐慌。
“你有了喜欢的女子，你不告诉我她是谁，是担心我找她的麻烦吗？”沈含羞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沙哑，沙哑之下已经带着一丝微弱颤抖的哭腔，她只能紧紧地握着自己的衣裙，在他的面前强装着镇定。
沈意行叹了一口气，垂下眸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沈意行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听着沈含羞的声音，他早已经没有了去看她的勇气。
沈含羞眼眶带着异常的猩红，晶莹在眼眶之中打转，终究还是无情地落了下来，“……我可以不在乎你的身边有别的女子，我只是希望，只是希望能够待在你的身边，我只是想要嫁给你，所谓的规矩，我根本不在乎，我可以和别的女子共侍一夫，你能不能，别丢下我……”
面前的女子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多么尊贵的一个人啊，堂堂大宸的长平长公主，集三千宠爱于一身，高贵如天上的明月，何曾，何曾这么卑微过，何曾如此放下身段乞求过，现在的沈含羞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高贵和从容，在沈意行的身前他仿佛已经卑微到了尘埃之中。
沈意行心中猛然一痛，如同万般棵银针猛烈地扎着，可是，他不能心软，若是自己心软才是对眼前的女子最大的伤害。沈意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子，强迫自己不要去看女子哭红的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握紧手中的双拳，骨节分明嘎吱作响，他闭了闭眼，极力地隐忍和克制，“对不起！含羞！我一直都只那你当妹妹，我不是你值得托付的良人，你就别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我不配！”
沈含羞听着沈意行极力克制隐忍之下说出来的话，闻言，心中大惊，却也猛然一痛，好似要被击碎了一般。她顾不得女子的矜持，看着眼前伟岸挺拔的身影，那是她爱了多年，心心念念的男人，她不想就这么被放弃。沈含羞猛然上前，紧紧抱住他宽厚有力地腰，头伏在他伟岸的背上，猛烈地哭出声来。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想要嫁给你！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我可以让出正妃之位给你喜欢的女子，我可以只做一个侧妃，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想陪伴在你的身侧！”
为了他，她可以放弃所谓的正妃之位，她可以不顾大宸的规矩，她只想要陪在他的身边。可是，即便如此，即便她如此低声下气的乞求，终究还是没有一点点用。
沈意行重重地闭了闭眼，旋即缓缓睁开，深吸了一口气，“含羞！你是长平长公主！是大宸最尊贵的公主！你可以遇到值得你托付终生，深爱你的男子，而我不是那个人。我不配你如此爱我！”
沈意行想要将沈含羞环在自己手中的手拿开，沈含羞却是哭着不肯松开，沈意行看了看染红了的天空，将眼中的晶莹克制回去，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将沈含羞的手从腰间拿开，头也不回，抬脚离开。
“雁回！不要！不要丢下我！我爱你啊~雁回！”
沈含羞在原地撕心裂肺的哭喊终究是没能换回沈意行的一个回眸，沈意行紧紧握着拳头，抬脚离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沈含羞像一片秋天的落叶一般无力地倒在地上，眼泪从眼眶之中不停地流出，捂着心口，闭上眼睛，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她明明都已经知道他会拒绝自己，可是自己终究还是抱着那一丝丝期待开口了，还是输得一败涂地，什么都剩下，她输得那么彻彻底底，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大宸的规矩，不在和别人共侍一夫，不在乎正妃之位，如此卑微的乞求，他还是拒绝了她，她明白，打败自己的并不是所谓的规矩，也不是那利用恩赏嫁入王府的闻人寞，彻彻底底打败她的是，沈意行的不爱！
他不爱她！
忽然，沈含羞的身上多了一件黑衣的披风，沈含羞脸上挂着未干的泪迹，缓缓转回头，是他，禁军统领，江策，他还是如往常一样，一身冰凉的盔甲。
“没事吧！公主！”江策缓缓伸出手来将倒在地上的沈含羞缓缓扶了起来，剑眉紧锁，充斥在眸眼之中的担忧显而易见，素来冰冷凌厉的声音不由得温和了几分，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女子，他的心中猛然一痛，却是什么都不敢问，“公主！我送你回宫吧！”
沈含羞抬起宽大的云水袖随意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眼眸中闪烁着不自然的躲闪，旋即，一把扯下身上的披风，塞到江策的手中，声音依旧沙哑微弱，“多谢江统领！我自己回宫就好！”说完，还未等江策开口，沈含羞便转身抬脚小跑离开。
江策看着沈含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目光垂下，看向自己手中的披风，不由得紧紧握紧。其实，他方才一直都在不远处，他看到了升平王殿下和她的一切，听到她苦苦的哀求和哭喊，换来的却是升平王无情地拒绝。直到升平王离去，他才敢缓缓地靠近倒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子。
自始至终，在他的记忆之中，他见过不少次沈含羞，可是每一次都只能擦肩而过，根本没有一丝能够靠近她的机会。在他的眼中，沈含羞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她高贵明艳，温和从容，善良娴雅，从未见过今日如此撕心裂肺的模样，甚至不惜自降身份，卑微到了尘埃里，只为了能够留在升平王的身侧。
他的那颗心似乎在一瞬间应声而碎，什么都不曾剩下，这永远都是他不可妄想的女子，可是他不可妄想的女子心中竟然也住了一个不可妄想的人。
爱而不得，得而不惜，你的爱而不得却也是另一个人的爱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