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羞看着沈意行手中的海棠柳木簪子,柳木精心雕刻的海棠花黯然生姿,虽不如金器玉石珍贵,但沈含羞觉着眼前的柳木海棠簪子便是这世上最好看的海棠。沈含羞弯唇微微一笑,“好看!”
中年妇女也连忙在一旁出声附和,笑得一脸和善,“公子眼光真好!这柳木海棠花甚是配您的夫人。公子快给夫人带上吧!夫人往后定能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沈意行眸色微微一顿,旋即,看着沈含羞星光璀璨含着期待的双眸,他也说不出一个“不”字,只是缓缓抬起手,姜柳木海棠簪子插在她的发髻之中,弯唇淡淡一笑,“好看!”
沈含羞微微低头,羞涩一笑,眸眼之中藏着数不清的羞涩和欣喜,沈意行看着沈含羞如此模样,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而心中却仿佛一个大大石头压住,直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沈意行连忙给了中年妇女银钱,拉着沈含羞抬脚往那边走去,“走!那边好像有猜谜的,我们过去看看!”
“哎!公子!钱给多了!”中年妇女看着手中足实的银两,连忙出声喊道,而沈意行带着沈含羞早已没有了身影。
沈意行带着沈含羞挤进人群之中,小心翼翼地护着她,避免被别的人推搡,在人前站住,看着眼前的花灯猜谜。沈含羞不由得抬手摸了摸发髻上的柳木海棠朱钗,低头垂眸,浓浓一笑。
“各位!若是有谁猜中了谜底的,在下便给中了的人准备了孔明灯,在一旁的风月河畔,放灯祈福!”藏青色的中年老板笑得一脸喜色,一番话说得有模有样。
“好!好!好!”底下也不知是谁带了头,发出一片叫好声,紧接着便是一大片叫喊声,人群中显得尤为热闹。
沈意行和沈含羞四目相对,弯唇一笑,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喜悦,不掺杂任何一丝的杂质,干净澄澈,明眸皓齿的模样惹眼得很。
陆陆续续有人猜谜,猜不中谜底的也不气馁,便是纯粹凑个趣儿,猜中谜底的,领了孔明灯,拿着毛笔蘸着墨水在孔明灯上细细描绘,写着什么。
中年老板上前,轻咳了咳嗓子,道,“接下来是最后的本次的最后一个谜底,若是有谁猜中,中了谜底的,将会获得本场最大的孔明灯!”
“好!”人群中传出叫好声。
沈含羞扭头抬眼看着站在身侧的沈意行,他认真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花灯,面色平静,嘴角含笑,一身的玉树琳琅,意气风发,深深地吸引着她。沈含羞垂眸弯唇一笑,心中暗暗有了想法,她想要和沈意行一同放那祈福的孔明灯,放那最大的孔明灯!
“请诸位听好了!”中年老板清了清嗓子,道,“我意似浮云,心直成拘碍。匪以师则事,石上千年柏。不因身世累,可以御云台。转逢空阔处,也向柳边栽。”中年老板摇着头,别有意味地念完了谜底。
“谜底便是这样,请这位猜谜吧!”
沈意行眸色微微一闪,嘴唇微微上扬,似乎早已猜到了谜底是什么。而沈含羞同样的眉梢眼角之间藏不住的笑意,显然早已将谜底掌握在心中,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
“什么啊!猜不出来啊!”人群中便有人抓耳挠腮,似乎要用尽一生的学识,也猜不出来。
中年老板看了看人群中议论纷纷,愁眉苦脸的人,爽朗一笑,“在场的各位都没有知道谜底的吗?若是没有人猜出来,我可要公布谜底了!那这个最大的祈福孔明灯也不属于各位了!哈哈哈!”
“猜不出来啊!”
“是啊!是啊!从未听说过这个谜底的!”显然,最后的这个华灯谜困住了所有人。
“那我可要揭晓谜底了!”中年老板笑着缓缓出声。
沈含羞看了沈意行一眼,嘴角弯弯,旋即,转头,淡淡道,“等等!老板!”
对于突然出声的小姑娘,众人的目光都不由得放在了沈含羞身上,在看到沈含羞的绝世容颜时,都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他们可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小姑娘!眼中的惊艳怎么也止不住!
沈意行看向沈含羞,漆黑如夜的眸子中闪烁着几分错愕,他也未曾料到沈含羞会突然开口。
“这位姑娘,您,知道谜底?若是您知道谜底不妨说出来!这最大的孔明灯就是你的了!”中年老板,连忙乐呵呵地朝沈含羞笑道。
沈含羞深深地看了沈意行一眼,旋即,弯唇一笑,清澈如风的声音在这华灯初上的夜色中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谜底便是,”沈含羞顿了顿,旋即,弯唇浓浓一笑,看向沈意行,没有一丝扭捏地对上沈意行的眼眸,“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沈意行怔怔地看着眼前语笑嫣然的女子,明眸皓齿,灿若星辰的眼眸仿佛带着天上所有的星光璀璨,这满满花灯的光芒似乎在她的眼前全都黯然失色。沈意行心中一紧,心脏陡然一空,他自然知道沈含羞对自己的心思,也知道所谓的谜底不过是沈含羞在变着法地告诉自己心意。四目相对,沈含羞明白,他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中年老板一惊,旋即爽朗一笑,惊喜出声,“恭喜这位姑娘!成功地猜出了本场的压轴谜底!恭喜这位姑娘将会获得本场最大的孔明灯!”
“好!好!好!”人群中围着水泄不通的人,纷纷拍手叫好,赞叹声惊艳声不绝于耳,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含羞的身上,而沈含羞的眼眸之中却只装下了沈意行一个人的身影。
沈含羞笑意未敛,盈盈出声,“雁回!我们去放孔明灯!”
沈意行弯唇一笑,点了点头,掩去眼中的错愕和挣扎,他终究是舍不得看到沈含羞眼中好不容易升起来的星光,一瞬间落寞下来。
沈风月河畔,沈意行和沈含羞两人一起拿着大大的孔明灯,不愧是全场最大的孔明灯,足足有半人高。沈意行和沈含羞拿着毛笔,蘸了蘸墨,沈意行旋即低头在孔明灯上写着什么。沈含羞看了沈意行一眼,眼眸灿若星辰,嘴角的笑意没有半分褪却。
片刻,两人一同放下了毛笔,有一些错愕,四目相对之下,旋即弯唇相视一眼,只是沈意行的眼眸中闪过转瞬即逝的微光。
沈意行拿了火折子将孔明灯中的蜡烛点上,旋即看向沈含羞,淡淡笑道,“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放!”
沈含羞弯唇一笑,声音轻柔得很,“好!”
“三!二!一!”沈意行的声音淡淡涌了出来,旋即两人同时松了手,大大的孔明灯缓缓上升起来,飞向空中,微黄的烛光映照着孔明灯纱纸上黑黑的大字,白色的纱,微黄的光,带着黑墨的字,在一望无际的风月河畔上升起,翩翩然,恍惚间,一种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模样。
两人都没有看到彼此写在孔明灯上的话,沈意行和沈含羞看着渐渐远去的孔明灯,不约而同,低下头,四目相对,弯唇一笑,却是心思各异,笑意不同。
漂浮在黑夜之中的孔明灯,仿佛就要与那天边的一轮清月融为一体。此时的孔明灯两侧各躺着两行字,一句是“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赫然便是方才沈含羞猜中的谜底,乞求的便是人人向往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而一侧赫然,行书一摆,躺着的只有两个字。
“姁姁”
若是沈含羞能够看到沈意行今时今日写在孔明灯上的“姁姁”二字,或许以沈含羞的敏感和聪明才智,或许能够猜到一切的不寻常,也不会对后面的事如同五雷轰顶。
华灯初上,明亮的花灯之下,人来人往的风月大街,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而过,只见是个生的眉清目秀的男子,丰神俊朗的容颜令人见之难忘,深深地镌刻在心中。行动间,衣袂翩翩,一颦一笑带着似水的温柔,一看便知是个唇红齿白,明眸善睐的少年。
白色的纱衣在步履行走只见,微微漂浮,发丝垂落在清秀挺拔的身后,头上只簪了一根白玉发梭,看着质地光滑,模样惹眼。
男子怀中小心翼翼抱着一个黑色的不大不小的,方方正正的盒子,男子眼中带着明显的小心和呵护,如同对待这世间最值当的珍宝。如此神情,却是与这热闹的花灯节有些格格不入,谁知生的一副好相貌,惹眼得很。
沈意行蓦然转身瞥眼,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他漆黑如墨的眼眸蓦然一紧。
沈意行将沈含羞送回了风月居的厢房,回到自己的屋子,墨风连忙倒了一杯茶递给沈意行,“殿下!喝杯茶吧!属下已经命人准备了热水,殿下想必也累了,去好生泡个澡吧!属下特地命人放了些药材,有助于殿下的身子元气!”
沈意行没有说话,眉眼沉沉,剑眉紧锁,只是接过墨风端过来的清茶仰头一饮而尽,旋即,缓缓起身,朝窗门处走去。
“殿下这是要出去吗?”墨风连忙出声。
沈意行身形明显一顿,漆黑的眼眸一闪,旋即看向墨风,淡淡道,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墨风!走!陪我去见一个故人!”
墨风不解,却也不敢多问,只能连忙应声,“是!”旋即,连忙拿过佩剑,跟了上去。
沈意行辗转几个楼阁,走到西边尽头的一间看似朴素寂静的厢房,蓦然停住脚步,伸出手指来轻轻地叩了叩。
“殿下,这是?”墨风有些不解,连忙出声询问。
沈意行轻睨了墨风一眼,没有出声,旋即,朱红的门被“嘎吱”打开,赫然是一个黑衣男子,冷冽清秀,只见他腰间配着剑,想必也是个侍卫的模样。他按剑低头,恭敬退居一侧,摆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沈意行直接抬脚走了进去,似乎早已经料到了一般,墨风虽好奇眼前的人是谁,为何会对殿下如此恭敬,仿佛知道殿下身份一般,来不及多想,只能抬脚跟了进去。
那黑衣男子伸出头来,看了看四周,确定四周无人后,连忙掩上了窗门。
沈意行缓缓走进屋内,也是一模一样的厢房格调装饰,只是这厢房内挂着的却是白绸,入眼的便是一片异常的雪白。而厢房内并没有点燃烛台,四周昏暗阴沉得很,只能勉强看得清东西。只有那乌木花几上的摆着一盏微弱的蜡烛,点燃极其微弱的火苗,而那轩窗外吹拂进来的风,似乎要将这厢房内唯一的灯盏吹灭。
沈意行缓缓在那乌木花几前停下脚步,看向站在窗边的男子。这厢房内的一片白纱,男子身上的白衣仿佛要融为一体,若不是这微弱的烛火,恐怕谁都不会注意到这轩窗旁竟然还站着一个男子。
墨风跟在沈意行身后,同他一样,看着轩窗边背对的男子,比起沈意行眼中的从容,而墨风眼中却满是警惕,便是连握剑的手不有紧了紧,一副蓄势待发,挥之即来,召之即战的模样。只是,墨风莫名觉得眼前的男子似乎有几分眼熟。
而那靠在轩窗边的男子,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色,灯火通明,赫然便是方才出现在花灯之下一闪而过的身影,一模一样的便是双手中抱着那个黑色的盒子,紧紧抱在怀中。神情似是有些慵懒倦怠,姿态却是认真热烈,只是凑近一看,便会发现眼前唇红齿白的少年,真的只限于唇红齿白,他的那双最为好看,出众的眼睛,却是如同一汪枯井,没有波动的死水,空洞无力,没有任何生的气息,如同生来便活在浓浓的绝望之中。
“你来了!”男子幽幽地声音在昏暗漆黑的厢房内响起。
沈意行眸色未变,波澜不惊,深深地看了那男子一眼,旋即,抬脚,缓缓坐在了乌木花几旁的软垫上,看着花几上仅有的一盏微弱的而烛火,淡淡道,“把窗子给闭了吧!窗外风大,这烛火都要灭了!”
谁知男子阴冷一笑,发出悠长地声音,“灭了好啊~灭了好啊~”男子的声音虽然阴冷诡异,可是仔细一听,便觉得无尽落寞与孤寂,被这浓浓的黑夜与悲戚所紧紧围绕,听着令人心头一紧。
旋即,男子抱着黑盒子缓缓转身,形同枯槁,如死水无生气的眼睛看着沈意行。
站在沈意行身后的墨风蓦然一惊,大惊失色,“燕平王!!!”
眼前的白衣男子,赫然便是被流放幽州多年的燕平王,传说中的皇长子,沈辞镜。
沈辞镜空洞枯槁的双目扫了大惊失色的墨风一眼,嘴角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淡淡道,“雁回!没想到你这素来沉稳镇定的左右手,看到我,竟然也会如此大惊失色!”说着,沈辞镜缓缓坐在了沈意行对面的软垫上,将手中一直紧紧抱在怀中的黑盒子放在了乌木花几上,似乎还有些恋恋不舍。
沈意行看了那黑盒子一眼,眼眸中闪过几分异样的微光,有些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