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三种可能
王承苦2025-11-10 11:307,410

  引子——程笑石用手一撑,从床上坐起来:“说陈殿新和赵凤霞是殉情自杀,你又觉得不合理。说他们是被谋杀后伪造的自杀,你又找不到有动机有能力的嫌疑人。我们总是假设某种可能然后去试图证明结果,为什么我们不能假设结果然后去寻找第三种可能呢?”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克林认为这句话用在此时此刻自己对整个石关镇案情的掌控上是再合适不过的。然而在此之前,却不料程笑石一语成谶,他又一次领悟了什么叫“节外生枝”。

  今天是六月十一。克林早早地起来,他要解决案件最后的疑点,并把自己准备破案的消息通知所有届时愿意旁听和必须“旁听”的人。

  程笑石昨晚回了自己家,今天也一大早赶过来了。只有吉昌不在,他还在尽责地执行自己的任务。

  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要出门。克林取走搭在椅子上的衣服时,偶然瞥见椅子下有一个土黄色的带有软壳护封的本子。本子被卷起来过,边缘翘起形成拱状——像是从衣兜里掉下去的。克林感觉有点眼熟,他相信自己见过,但一时忘了在哪里见过。

  “怎么啦?”程笑石在院里等他。见他还没出来便催促了一声,同时看到他弯腰捡着什么。

  克林捡起本子——原来是个笔记本。

  “是陈殿新的笔记本。”还没翻开克林就想起来了,并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是他当初在陈家带回来的。里面的内容他当时看过,虽然没仔细看完,但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就在他把笔记本扔到椅子上准备出去时,一张小票从书的夹页中掉了出来。

  克林以为只是个书签,捡起来瞅了一眼,却是一张戏院的入场券。

  如果仅仅只是一张门票,倒也没什么,但票上的时间引起了克林的注意。

  “快点!时候不早了!”此时,程笑石又在外面催促着。

  克林拿着票出去,他把票往程笑石面前一递:“有点问题。你看看。”

  “这是啥?”程笑石疑惑地接过戏票。

  “这是我上次在陈家带回来的笔记本里夹的。可能是衣服放在椅子上时从口袋里滑下去了,之后就把它忘了。”

  程笑石看到戏票上写着“开场日期:民国十八年五月二十三晚九点”

  “五月二十三……”程笑石口中呢喃了一遍日期,后又对克林说,“正是陈、赵二人殉情事发两天后的日子,而且是双人票。”

  “你不觉得奇怪吗?”克林别有深意地看着程。

  程笑石很快反应过来:“殉情一事有猫腻!”

  克林拿回戏票,看着票面上写着“同华大戏院”,说:“是啊,正常情况下,两个还打算一起去看戏的情侣怎么会突然就殉情自杀了呢?”

  “莫非他俩真是被谋杀的?”程笑石猜测,“比如用绳子将两人绑在一起下水,等尸体状态固定下来后再将绳索取走,这样就伪造成了拥抱殉情的假象。”

  “可动机呢?”克林说,脸上开始显现愁容,“赵丁宝的死至少可以理解为凶手为赵凤霞复仇。但如果他们不是因为被赵丁宝逼迫分手而自杀,谁又会对一对情侣下此毒手呢?”

  “我想到一个人,或许有动机。”

  “谁?”

  “路——满——江!”程笑石一字一顿地说出名字。

  “他?”克林对此存疑。

  “你想想,”程笑石解释说,“路满江喜欢赵凤霞,但赵凤霞死活不同意,于是路满江走极端,自己得不到也不让他们成。”

  “不对不对,”克林连连摆手,“我去找路满江的时候,他已经搂着别的女人逍遥快活了。他不是非赵凤霞不娶。何况他家这么有钱,不至于为了个女人去杀人。”

  “但你有没有想过,”程笑石坚持己见,眸子里透露出一股子坚定,“你看到的都只是路家安排的假象呢?”

  “你之前已经说过这种情况了,”克林说,“我也跟你解释过,当时是他家的仆人去把路满江找回来的,而且我去他们家是突然造访,他们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么多。”

  “我就问一个问题,”程笑石说,“你所认为的路满江花心这事,有没有在路家以外的人嘴里听到过?”

  “这倒没有。”

  “这么说就不能排除路家演戏的可能。虽然你是突然造访,但赵丁宝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提前有所准备也是情理中事。”

  “这……”克林仔细一寻思,又不得不承认程笑石说的也是事实。如果再从路家查起……

  不行,克林心里有种莫名的抵触情绪。如果是这样,这件案子又在走向复杂。而且凶手不仅仅只有一个。这些天来他就像在荡秋千,前进、后退,前进、后退。来回反复。

  克林本以为自己已经是胜券在握,就差将真相公之于众了。然而突然出现这么个戏票彻底打乱了他自以为完美的计划。他甚至有些自私地希望当初自己没有把这个笔记本带回来。如果没有它,兴许明天自己就可以把杀害赵丁宝和冯会英的凶手揪出来了。可惜没有如果,况且命案如天,他骨子里是不忍心也绝不可能视而不见的。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顺着线索查到底。

  程笑石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安慰说——他已经记不住自己因为这种情况安慰过对方几次了:“我知道你很想办一件大案来证明自己在警署的地位。石关镇这一系列案子错综复杂,波澜四起。虽然是个不小的挑战,但这也正是证明你能力的好机会,越复杂显得你越高明。你应该往好的方面想。何况赵丁宝和冯会英的事情并不会受影响,我们只要查清楚陈殿新和赵凤霞的死到底怎么回事就行了。”

  克林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对方说得也不无道理。他开始重新审视起那张戏票来。

  “走,进城!”末了,克林毅然决然地说。

  

  到城里时已经是下午了,一进城克林就领着程笑石往西北方向走。程笑石没来过,便问:“你是去路家还是戏院?”

  “路家,”克林在前面带路,头也不回说,“先找个人问问。”

  “你不会还问路家的人吧?”

  “走吧,我有办法。”

  在距路家还有数丈远时克林在一家茶铺停了下来,程笑石也紧随停下,看着远远的路家大门问:“不进去?”

  “不用。”克林回说,之后示意程在茶铺坐下,并叫了一壶茶。

  茶铺的老板是一对二十来岁的夫妻。几张桌子,几种香茶,勉强维持着生计。虽然清苦,但小两口依旧有说有笑,勉力经营,看上去十分和睦恩爱。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空闲时,克林朝男老板招了招手,男子看见忙拧着水壶过来:“先生要加水?”

  克林笑说:“不用,就是想跟你打听个事。”

  “什么事,你说吧。”

  克林指指路家:“那户人家的少爷你了解吗?”

  男子朝克林指的方向看了看:“这个是路老爷家。家里有钱着呢,我们做小本买卖的可不敢嚼他家的舌根子。”

  “是这么回事,”程笑石在旁接过话说,“我这兄弟有个妹妹,正是嫁娶的年纪。前段时间有个媒婆上门给路家少爷提亲,想要把他俩凑成一对。我兄弟不了解所以先来看看什么情况。”

  “这……怎么说呢……”男子有些为难,欲言又止。

  这时他妻子走过来,拿过水壶给克、程把水续满:“这位先生,你要听小妹一句,就赶紧推了吧。路满江就是个花心汉子。别人是不要隔夜的茶,他是不要隔夜的女人。”

  “这么夸张吗?”克林也想过路满江是这种人,但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

  “茶妹你别瞎说。”男子怕招惹是非赶紧让妻子闭嘴。

  “没事阿贵,”叫茶妹的妻子安慰丈夫说,“只要他们不说路家也不会找我们麻烦。我们不能眼看着这位先生的妹妹嫁过去受罪。”

  克林莫名有些感动,忙说:“放心吧,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

  “快看快看!”忽然程笑石扯着克林的袖子,眼睛望着路家大门,克林和那两口子也都往路家看。只见一个醉醺醺的男子搂着一个女的从门里出来。女的神态妩媚,男的举止轻佻。他把脑袋埋在女的脖子上,好像在说着什么。女的则搀扶着他往街角走去。

  “那人是路满江吧?”程笑石问。

  克林依旧看着那个方向:“是路满江没错,但身边那女的不是我上次看到的那个。这个好像比上次那个要丑一点。”

  “你看我没说错吧,”一旁的茶妹说,“他就是个图新鲜的花心汉。宁愿一天换一个丑的也不愿意老老实实守着个漂亮姑娘过日子。他爹为他这事没少操心。”

  克林没再说话,又或者无话可说。程笑石也一样,不过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话。从茶铺离开后,克林走路的速度快了几分。程笑石需要小跑着才能追上,尽管平日里他的体力并不比对方差。

  “你要去戏院?”程笑石好不容易跟上克林,与他只有半步不到的距离。

  克林把速度放慢了,他头也不回说:“我宁愿相信是个愤世嫉俗、与死者毫不相干的疯子干的,也不相信路满江会因为赵凤霞不同意而杀她,更不可能连陈殿新也不放过。”

  “你要说是疯子,还不如说他们就是主动殉情的呢。”程笑石说,“戏票也可能只是个巧合,比如他们买了票,还没等到一起去看,就被赵丁宝逼迫跟路家结婚,所以她俩选择了殉情。”

  “但现在赵丁宝死了,他们俩也死了,我们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个逼迫法。既然路满江根本就没有非娶赵凤霞不可的心,就凭赵丁宝那半条老命,他们没理由这么快就无力到选择殉情来反抗。”

  戏院在城西两条繁华路段的交叉口的西南角。漆金招牌,琉璃瓦饰,门口两边一边立着一个穿戏服的人偶蜡像。左男右女,脸展笑颜。一个伸手向门,一个舞着水袖,都是迎接客人的姿态。招牌两旁是宽大的楹木,上面的对联并不是当代人的原创,而是摘刻明朝时期“寄柳戏园”的现成楹联——

  上联:生旦净末丑,演绎出爱恨情仇。怨女痴男,暮想朝思,园中子弟身为戏;

  下联:红黑黄蓝白,勾描就忠奸善恶。文臣武将,秦宫汉殿,台上风光古亦今。

  今天戏院里正在上演新编排的戏目。克林和程笑石穿过有人偶的第一道大门,在第二道略小一些的木门前被一个矮个子男人拦了下来。

  与其说矮,倒不如说是侏儒更合适,年纪看着不小,身高却只有三四尺,画着大花脸,连短粗的臂膀上也涂着油彩,头上戴了顶古宋时期的圆盘软帽。他伸出短手挡在两人面前,不让进。

  “他应该是演武大郎的演员。”程笑石朝克林小声说,虽没有不敬的意思,但也着实感到有些滑稽。

  克林看着对方的个头,摇摇头亦小声回说:“我看呐,应该是演武大郎小时候。”

  程笑石忍不住想笑,结果被那小个子男人说话给憋回去了。

  “你们在嘀咕啥呢?有没有票,没有票不能进!”男人语气并不友善。似乎感到对方在议论自己,并且带着嘲笑的口吻。

  克林忙解释说:“是这样,我们来找你们管事的打听点事。”

  “我们师傅出去了,不在这里。”矮个子男人说,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克林拿出戏票:“你看看这个票是从你们这儿卖出去的吧?”

  男人只是瞟了一眼,便回说:“没错,是我们戏院的双人票。”忽然,他从克林手里夺过票正反面看了看,末了接着说,“你这票没剪也没盖戳,还没用过吧?”

  克林点头:“对,没用过。”

  男人又看了眼日期,确信无误后塞回克林手中:“那也没用了,过期了。你这场‘梁祝’是二十三日的晚上开场的。”说完他感觉哪里不对劲,用手在克、程二人身上来回指了指,说,“你们——俩大老爷们——喜欢看这戏?!”

  克林看看程,程接过男人的话说:“别误会,我们来就是想跟你们打听买这票的人?”

  “这不是你们的票?”

  “不是。”克林程笑石异口同声说。

  男人把手一摊,做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这我也帮不了你们了,我们戏院每天晚上都有很多人来买票,也不可能登记客人的私人信息,估计是查不到了。”

  “估计也就是还有机会,”克林很坚决,“我们必须查一查。”

  “我劝你们最好别乱来,”男人警告说,“我们不会随便透露客人信息的。你们再不走我就要报警了。”

  克林把外套往外一开,亮出了别在西服内侧的警探证,同时说:“我就是诸城的克林警探,这张票的所有人已经死了,而且有谋杀的嫌疑。所以我们必须查清楚,而且没有我的吩咐,不得对外声张。”

  男人这才松了口,语气也温和多了。他带着两人进到戏院里面的一个工作间。他先跟里面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说了几句,之后便让克林两人进去。程笑石进门前特意看了眼房门上方的牌子,上面写着——售票处。

  “我叫常北山,这里的售票员。”他一边和克林握手一边自我介绍。

  克林把票递给对方:“我想查查买这张票的人。”此时为避免打扰,程笑石顺手将门关上。

  常北山像之前那个侏儒男一样正反面看了看,后说:“这张票还没用,但已经过期了。”

  “这个我知道,”克林说,“买票的人已经死了,他可能打算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来看戏的,但在这之前这对情侣互相拥抱着死在了石关镇的紫萍河里。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来这儿的原因。”

  “死了?!”常北山表现出的震惊里一半是意外,一半是惋惜,“可怜呐!”

  “一开始大家都认为是自杀,直到我们发现这张票。我对一开始还热情计划着和心爱之人一起看戏,但在戏还没开场就突然选择殉情自杀这事表示怀疑。”

  常北山看看手里的票,又看看克林:“所以你怀疑他们是被人推到河里的,而且伪造成了殉情自杀的假象?”

  “是的,”克林说,“至少现在有这种想法。”此时插不上话的程笑石在男人的座位上坐下来,看似无聊地翻着一堆似乎已经过期但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宣传海报。

  常北山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文件袋。文件袋的封皮上写着“售票登记”四个大字。

  “这是上个月的售票情况。”他一边说一边从中抽取出一张登记表,“这是五月二十三那场‘梁祝’的全部售票记录。”说完他把登记表递给克林,同时也把那张没用的戏票还给了他。

  克林接过后仔细看了看,上面只记录了售票期间每天的售票数量,却没有名字。

  常北山似乎看出了克林脸上的失望,便主动说:“我们没必要记录每个观众的名字,记录这个只是为了统计戏目的收入。”

  克林有些失望,但仍不甘心,他指着登记表的戏票类型说:“这个双人票你们只卖出去了二十几张,其他都是单人票,应该有些印象吧?”

  常北山摇头:“这么着吧,你有买票人的照片吗?我看了照片兴许能记起来。”

  “没有。”克林说,“只知道他二十多岁,因为是溺水死亡,捞起来时两个人的面部都肿胀变形,我也不知道他们以前的样子。”

  “叫什么名字?”

  “陈殿新,他恋人叫赵凤霞。”

  “陈殿新这名字有点耳熟呢。”

  “是吗?”常北山的话给了克林一丝希望,他急切地说:“那麻烦你再好好想想。他很喜欢看戏,应该是你家的常客。”

  这时程笑石拿着一张旧海报走过来,海报上正是五月二十三日晚开场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戏目,他给常北山提了个建议:“我看你这海报上写着‘五月十七日开启售票’,陈殿新和赵凤霞的尸体是五月二十一发现的,根据尸体状态,他们应该是十八或者十九落的水。也就是说陈殿新很可能是在这场戏开启售票的第一天就来买票了,如果他真是你家常客的话应该很容易想起来。”

  “你要这么一说就简单多了,”常北山笑说,“因为十七那天一共就只卖出去了两张双人票。一般还是单人票卖得多,因为双人票是一票两人制,价格虽然要便宜一些,但如果开场后只来了一个人也不会退另一半的钱,所以即便有别的情侣要看这场戏也大都是买的两张单人票。”

  “那你赶紧想想,”克林催促着,带着失而复得的希望,“相信你一定能想起来。”

  常北山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才不自信地说:“陈殿新和赵凤霞这两个名字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不确定是否真的接触过这两人。但十七那天确实有对情侣来买双人票,而且他们也常来我们戏院看戏。对了,那个男的管女的叫霞什么美,女的管男的叫阿新好像,反正不是阿新就是阿青,具体的我也没细问。我是在他们排队闲聊的时候偶然听到的。”

  听常北山这么一说,克林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五月三十日那天,他想起了席曼真的话。很快,他兴奋地看了程笑石一眼,之后又转向常,双手一把拍在他的肩头上:“没错老兄,就是这两人!阿新就是陈殿新,赵凤霞就是这么称呼他的,而赵凤霞在陈殿新口中的爱称就是霞妹——是霞妹,不是霞美,你可能听错了。你再想想,那天他们来买票还说了些什么,有没有提到过什么人?”

  “没有,我并没听他们聊多久,”常北山回忆着说,“就听着那个女的说下次想去看皮影戏的‘天仙配’,换换口味。然后男的答应说会带她去。之后他们又说了几句,我没听太清楚。反正两人看上去心情挺好的,不像是会自杀的人。对了,那男的好像还说了一句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好像在躲着什么人。”

  “他们最近一直在躲赵丁宝,也就是赵凤霞的二爹。”克林说。

  “既然是亲戚躲他干嘛?”常北山表示很不解。

  程笑石说:“他想逼着她侄女嫁给一个不爱的人,而且那人还是个混账。”

  “哦,混账我见多了,”常北山开玩笑似地说,“只要别嫁给桥头大街的路家就行,路满江那小子才真是彻头彻尾的混账。花心!爱逛窑子!整不好早就染了一身的花柳病。”

  “很不幸,”克林无奈地耸耸肩,“就是他。”

  常北山愣了一愣,随后缓缓说:“要真是这样,这对苦命鸳鸯就是殉情我也理解了。路家上头有人,他们斗不过他的。”

  “不过我们也问了,”程笑石说,“路满江对赵凤霞并不是十分感兴趣。女人对她来说只是临时性玩物,就像喜欢滥交的动物那样。”

  “而且他也不缺女人。”克林看了眼程,接着他的话说。

  当克林和程笑石从戏院出来时,天色已暗。两人决定在城里暂住一晚,第二天回去。

  在旅馆的双人房里,程笑石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躺在自己的床上休息。克林还借着微弱的灯光坐在桌前的竹椅上苦思冥想,桌上摆着那张带给他困惑的戏票。

  他想不通,也不知道该怎么想。如果说赵凤霞和陈殿新是自杀,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从一开始拥有向往美好生活的闲情逸致忽然急转直下想要双双跳河自杀,这期间究竟是谁改变了他们的心境;如果他们不是自杀,又会是什么样的人会对这样平凡的一对情侣下此毒手。

  克林习惯性地开始磕牙,细密而清脆的声音响起。原本想睡觉的程笑石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克林把头微微侧向程笑石的方向,但并不完全朝向他。他说:“陈殿新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说他会不会真的在这个原以为会是最安全的地方碰到危险?”

  程笑石把头从靠墙的里侧转向克林:“什么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难不成让赵凤霞回自己家?”

  克林这回挪动屁股,正面朝着程笑石:“那你说他说那话的意思是啥?”

  “那你得看他为啥说这话。”程笑石几乎是眯着眼睛,说话很慢,疲倦的脸上带着几分睡意。

  “为啥说这话?”克林重复了一遍程的话,想了想说,“他说要带赵凤霞去看《天仙配》的皮影戏。”

  “对啊,”程笑石几乎是闭上了眼睛,语气显得更加睡意沉沉,“你结合这点来想想什么是最危险的地方。”

  “皮影戏……皮影戏……”克林口中念叨着,“城里和镇上都有演出皮影戏的地方,但赵丁宝和其他人都知道他们躲在城里,而且赵丁宝肯定知道她爱看皮影戏,所以——”说到这里克林猛地一拍桌子,“他们会回镇上去看这场皮影戏!回镇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因为那是他们小时候经常去的地方。换句话说,凶手很可能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你为什么总跟凶手过不去?”程笑石对克林看似高明的理解能力并不买账。

  “你这是什么意思?”克林问。

  程笑石艰难地睁开眼,看着克:“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推一遍?”

  “反过来?什么意思?”

  程笑石用手一撑,从床上坐起来:“说陈殿新和赵凤霞是殉情自杀,你又觉得不合理。说他们是被谋杀后伪造的自杀,你又找不到有动机有能力的嫌疑人。我们总是假设某种可能然后去试图证明结果,为什么我们不能假设结果然后去寻找第三种可能呢?”

  “反推……第三种可能……”克林大脑飞速旋转着。忽然,一个此前从未有过的惊人想法出现了……

  

继续阅读:第三十五章: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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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推理奇案:石关镇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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