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推理
王承苦2025-11-10 11:304,953

  引子——人的大脑会从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中获取一定的主观映射,这种映射会形成一种特殊的本能,当再一次遇到同样的情况时便会出现本能反应,就像条件反射一样想起之前的经历……

  

  

  由于吉昌还不愿在大众面前暴露自己是个正常人的真相,所以只是克林和程笑石两人去了包家。

  路上,两人靠着一弯残月和稀疏的星辰摸到包家门外。门依旧没有锁,一推两人便闪了进去。之后程笑石点上马灯,地上有了更亮的光,和两人硕大的身影。

  程笑石走到井边,拉着井绳说:“那天我就是——”忽然,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克林走过去。

  程把绳头拿到克林面前一晃:“井绳只剩半截了,包庆喜把绳子都带走了。”

  克林看了看被切割得很粗糙的绳头,目光朝地面看去,随后踢了一脚在井边找到的一把很钝的镰刀,什么也没说。

  “如果赵丁宝的事真和包庆喜有关,为何一开始他还要把你找来?”程笑石丢下绳头,在裤腿上拍了拍手说。

  克林绕着井边转了转,又拿过马灯往井里照了照,反问:“你说在这井里淹死赵丁宝怎么样?”

  “在这儿?”程笑石显然不太赞同这个说法,“你真把包庆喜当嫌疑人了?”

  “在真相大白之前,谁都可以是我眼中的嫌疑人。”

  “好!”程笑石朝屋里边走边说,“如果他真的是姓严的话,那和墓穴的注音符号就对上了。”

  “不只是因为这个,”克林从后跟上,“头七仪式那天他下午离开,之后我再见到他已是第二天早上。他是目前唯一一个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

  程笑石跨上台阶,回过头说:“有没有证明我们得找到他才知道。”

  “但现在他不会轻易被我们找到,”克林也跨上去,“在此之前我们有理由把重心放到他身上。”

  “我还是想不明白,”程说,“如果他一开始就策划好要杀赵丁宝,为什么还刻意跑去找你呢?难不成他那么自信你不会怀疑他?”

  “也许他认为反其道而行主动报案不容易受到怀疑,或者杀害赵丁宝只是一起临时性计划,至于具体是什么还得查了才知道。”

  说着二人又去了厨房,在厨房,有一个大水缸,里面还有大半缸水,缸口已经有蜘蛛结了网。

  克林把马灯向着水缸说:“如果包庆喜真是凶手,我更愿意相信他是在这里面淹死赵丁宝的。”

  “为何?”程笑石看着水缸问。

  “呵呵,”克林一笑,“淹死过人的井水你还敢喝吗……”

  之后两人又去了卧室,卧室里的衣柜门开着,床上的被褥也被翻得乱七八糟。

  “取自己的东西不至于翻得这么乱吧?”克林不禁纳罕。

  程笑石嘴角一扬:“大多是我弄的,那天我进来把门锁给砸坏了,没法复原,所以伪造成窃贼入室。”

  “哦——”克林豁然,“吉昌说他回来带走了一个包裹。既然他有意避着我们,肯定是想离开此地。”

  “他带走了家里的钱和最值钱的东西。”程笑石接过话说。

  “嗯,你先拿着。”克林把马灯递给程,自己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翻完衣柜又翻床席,连带着床底的犄里旯旮都找了个遍。

  “你想找什么?”程笑石问。

  克林猛地从一个低矮的床头柜前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个泛黄且布满虫眼的小本。

  “我找这个。”他说。

  程笑石拿过本子翻开看了看,啧啧嘴说:“没用,里面都看不出来什么字了。”

  “你看这边。”克林把本子翻了一面,程笑石拿灯凑近一瞅,上面写着“颜氏家谱”四字。

  “虽然内容看不完整,”克林继续说,“但我们可以肯定包庆喜曾经姓颜。”

  “原来是这个颜,我还以为是华严经的严。”

  “不管是哪个,总算是找到和墓穴注符有关联的人了。”克林借着灯光,仔细翻着本子。

  不一会儿,克林把本子递到程笑石面前:“你看这个。”

  程笑石仔细一看,上面写着:颜振民娶妻包玉美。子颜庆喜……

  “原来他自己改随母姓了。”程笑石说,“但如果是这样,姓赵的为什么不直接写‘包’呢?”

  克林收起家谱:“这就得深挖才能知道了,或许是他和赵丁宝有些渊源宿怨,习惯性叫他本姓。又或者他连包字的字形和注音都不会写,所以退而求其次写下他的本姓。”

  为了尽快查清事情真相,从包家出来,两人又马不停蹄地直奔村长朱桂堂家……

  村长的家离包家并没多远,走不上十来分钟就到了。

  朱家是一座带有幽静小院的青瓦房,虽然比不上镇长家的富贵,但也算是村上的领头人家,这也是为什么大伙儿会选朱桂堂当村长的原因。

  还没等敲门,院里的狗听到响动便急吠起来。过一会儿,就能听见鞋底拖打在地上的声音。

  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女人。三十多岁,长相姣好。

  “来宝!别吵吵!”他朝着一个黢黑的角落呵斥了一声。狗吠声依旧。

  透过大门,可以看到朱家的大堂黑着,只有一间卧房里有灯亮着,从里面传出两人的说话声,其中有男有女,有大有小。

  “二位找谁?”女人打量着克林问。

  但还没等克林回答,女人又突然接着说:“我知道你,你是那个城里来的警察是吧?这位是?”说着便看向程。

  程笑石见了忙说:“我跟克探长一起来的。”

  “我好像见过你,别人是不是给你取了个名字叫什么石对吧?”

  克林补充说:“程笑石,别人给取的。我这朋友比较特立独行,你见怪不怪。”

  “谁在外面?”这时女人身后传来朱桂堂的声音,还有一个女孩的说话声。

  女人往身后喊了一句“放心吧不是贼,是城里的警察来了。”

  朱桂堂听了立马朝身边的小女孩说:“丫丫,你先去睡觉,爸跟警察叔叔谈点事。”

  此时克林和程笑石已经走进来,女人又跑到墙角呵斥狗去了。

  克林弯腰摸了摸女孩的头:“别听你爸的,是警察哥哥。”

  女孩没理会克林,只是欢快地跑到屋里去了,克林看着对方背影,似乎是喃喃自语地说:“以后我跟雅纯也得生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朱桂堂有些不好意思:“见笑,让她妈给惯得都不听话了。”接着又朝向训斥狗的女人,“那是贱内,杨翠声。”

  此时狗已经安静下来。

  “刚才听夫人提到贼是怎么回事儿?”克林问朱桂堂。

  “咳!没事。”朱桂堂说,“就前几天屋里进了一次贼,不过也没丢什么东西,只是比平常更警惕了些。你们也别站着了,”说着他热情地把两人往大堂领,“有事屋里坐着说。”

  进了屋,朱桂堂把灯台上的油灯放在最能照亮的地方,又招呼老婆上水。三人呈三角坐下,中间是一个似几非几,似桌非桌的自制木案。杨翠声上完水就进里屋了。

  朱桂堂问:“这次来是为赵家的事?”

  克林反问:“这么说赵丁宝的事你都知道了?”

  “咳,赵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别说我了,就连我家‘来宝’都知道。”

  “那我就不啰唆了,”克林看了眼乌黑的门外说,“我来就是想打听一下包庆喜这个人。”

  “你说包子啊,”朱桂堂说,“还算挺好的一人。他怎么——您不会是怀疑到他头上了吧?”

  克林没说话,只是露出一副默认的表情。随后程笑石接过话问:“他和赵丁宝之间有没有积过什么仇?”

  “这个还真不清楚,赵丁宝虽然多有树敌,但也都是些赌场上的老矛盾。包庆喜既不赌也不抽,按理说是不会和他结上什么梁子。当然,我只是照常理推测,不保证他们私下里有什么恩怨。”

  “那我问你,赵丁宝知不知道包庆喜原本姓颜的事?”这次发问的是克林。

  “当然知道,”这次朱桂堂十分肯定地说,“以前包子的爹颜振民在赵硕诚手底下做过事。赵丁宝是赵老板的弟弟,怎么会不知道?”

  “这就对上了。”

  “什么对上了?”

  程笑石接过话:“我们在墓穴发现了两个注符,很可能代表的就是这个‘颜’字。”

  “这么说包庆喜还真和赵丁宝有些恩怨。”话虽这么说,但朱桂堂脸上更多的是半信半疑。

  克林又问:“他和赵凤霞还有陈殿新两人有什么交情吗?”

  “这倒没听说过,”朱桂堂一边回想着一边说,“平常没见他和这两家有来往,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门户。”

  “会不会包庆喜也喜欢赵凤霞,这次她因赵丁宝而死,所以出头替赵姑娘报仇?”程笑石提出了一个大胆但合理的假设。

  克林沉思了片刻,其间端起水抿了几口,末了一拍木案说了四个字:“大有可能!”

  不等程笑石二人反应,他又接着说:“我们可以假设包庆喜是凶手,从头到尾推一遍。首先,赵凤霞因为赵丁宝逼婚而选择投河殉情,由于包庆喜也喜欢赵凤霞,她被逼死后便决定杀死赵丁宝为她报仇。他事先找个事由和赵丁宝约好头七那天晚上在墓穴见面,但赵丁宝以不敢在鹤壁村露面为由拒绝前往。为了达到目的,包庆喜退让一步,让赵丁宝只到羊盘村,然后自己找了可以藏人的板车将他从羊盘村拉到墓穴。因为怕留下脚印,还想法换了赵丁宝的鞋穿。到达墓地后包庆喜表露杀机,赵丁宝身体孱弱,知道自己难逃一劫,于是找机会想留下包庆喜的名字,由于他不会写字,加上习惯了称呼包庆喜的旧姓,所以他写下了‘颜’的注音符号。而包庆喜在动手前突然想到制造死者复仇的舆论来让自己脱身的办法,于是将赵丁宝捆绑或打晕,在某处淹死后又送回墓穴,并找来紫萍和淤泥伪造成是在紫萍河淹死的假象。”

  “听上去倒是挺像回事,”程笑石听完说,“但还是有不合理的地方?”

  “说来听听。”克林说,脸上又一次充满了自信。

  “下葬那天,我曾反对过余德槐的复仇之论,当时包庆喜公然发声支持我,如果他是凶手,他应该支持复仇一说才对,就算他和镇长有仇,也没必要为了反对他而把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

  “不仅如此,”刚刚喝完水放下杯子的朱桂堂接着说,“如果包庆喜真喜欢赵凤霞,他就不应该为了自己不被怀疑而让赵凤霞死后都背个冤死鬼的恶名声。”

  “我先回答第一个问题,”克林先看向程,不紧不慢地说,“包庆喜公然声援你当然不会不顾自己的计划。有一点你忽略了——当时最先提出复仇论的是那个叫铁生的年轻人,相当于他说了包庆喜原本要说的话,所以包庆喜不用去多说什么。之后经过镇长发言,大家肯定相信镇长。他知道即使帮你说上几句话也并不会改变村民的看法,因此他选择支持你,一来可以和镇长唱个反调,二来能使我对他多几分信任。”说着他又转向朱桂堂,“村长,你提的问题也很好解释。虽然‘冤死鬼’这个说法并不好听。但赵凤霞会寻死的确是赵丁宝一手造成的,所以只要大家知道赵丁宝的恶劣行径自然会对冤死者多几分理解。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包庆喜是临时改变杀人手法的,所以他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那么多。还有一点别忘了,‘包庆喜杀赵丁宝是为了给赵凤霞报仇’只是我们假设的杀人动机,如果他是出于别的动机而杀人的话更不会在乎这些了。”

  “好吧,就算这点可以用临时改变计划来解释,但有一点还是解释不了。”

  克林看着朱桂堂,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程笑石也看着他。

  朱桂堂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一眼,最后又回到克林身上:“包庆喜临时改变的只是杀人手法,但杀掉赵丁宝——不管是不是为了给赵凤霞报仇——一定是一开始就有的计划。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自找麻烦主动跑去警署通知您来接管此事呢?这有悖常理啊!”

  “我们不妨换个思路,”克林意味深长地说,“如果包庆喜请我来不是找麻烦,而是找帮手呢?”

  “找帮手?”程笑石和村长几乎同时重复了一遍。

  随后程也若有所思般问:“你的意思是包庆喜想要杀赵丁宝,必须找一个警署的人插手?他在防某个人?”

  “没错,”克林点头,“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余德槐。”

  “就因为他和余镇长有旧仇吗?”朱桂堂问。

  “不只是如此,”克林说,“从殉情事件发生起,余德槐就一直想要阻止村民报警,这里面绝非什么风俗禁忌这么简单。余镇长身上肯定有秘密,只是现在还无从得知。现在看来,这个秘密兴许包庆喜知道。”

  “可说了这么多,您也只是假设,毕竟你们还没找到包庆喜杀人的证据。”

  “没错,”克林长出了一口气,“这件事难也就难在这儿。虽然包庆喜没有不在场证明,但同时也很难找到目击他作案的证人。不过我可以从以往的一些细节来推测他是凶手的可能性有多大。自我来镇上后,他一直对我的事很感兴趣,有一次我甚至撞见他在尝试破解我皮箱的密码,当时被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但现在看来,很可能他一直在找机会调查我。还有一件事也值得一提——”说到这儿克林看向程,继续说,“那天偷袭我的人被你放倒后,我们正愁不知如何把他运回去时,当时包庆喜立马给我们出了个用‘板车拉’的主意。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来也别有一番意义。据我所知,人的大脑会从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中获取一定的主观映射,这种映射会形成一种特殊的本能,当再一次遇到同样的情况时便会出现本能反应,就像条件反射一样想起之前的经历。”

  程笑石说:“那你的意思是包庆喜之所以会立马想到那个方法是因为他前不久刚刚用同样的方式运送过赵丁宝。”

  “没错,”克林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但这又怎样?”程笑石耸耸肩,“最终我们还是得拿实证来证明他是否有罪。”

  “你在包庆喜家看到过板车吗?”克林冷不丁地问。

  “没有。”程笑石如实回说。

  克林又接着说:“我也没有。这说明包庆喜如果真是凶手,我们只需要查一查别人是否借过他板车就知道了。”

  “好方法。”程笑石伸出拇指赞扬……

  从朱家出来,程笑石依然随克林回到他的住处。

  

继续阅读:第二十五章:冰窖里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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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推理奇案:石关镇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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