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陈家的愤怒
王承苦2025-11-10 11:304,076

  引子——说完之后克林快速地在两人脸上游移,想要发现细微表情下不经意间暴露出的真实情感。然而遗憾的是他什么都没发现。两人的表情反应得很正常,这正是克林不希望看到的。

  

  

  当天晚上,为了商讨调查计划,克林邀请程笑石到了自己的临时住所——包庆喜舅家住下,还把一开始包庆喜给自己准备的干净衣服拿给程笑石换上。原本程笑石是不乐意换衣服的,但考虑到以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合作要相互配合,才勉强答应。接着克林又试图让他刮掉胡子整理面容,这回程笑石已经大为不悦,以合作时提出的“不准试图改变自己生活”的条件为由强硬拒绝。

  此时克林也意识到是自己又犯了在警署里惯出来的唯我主义的毛病,对程的不悦表示了理解和歉意,最后程只是洗了把脸便算了事。尽管依然是髭须满脸,也仍旧看不出他的真实面貌和年纪,但比起之前脏衣服在身时看上去干净利索多了。克林很好奇程笑石为什么会这样,也感兴趣于他的来历,但他知道,以目前自己和他的关系,即使问了也没用。

  克林不擅长做饭,又是灯火微明的晚上,做什么都感觉不得劲。最后还是因为程笑石不愿吃现成的咸菜,亲自掌勺炒了几个拿手的家常小菜。

  吃过饭,克林抬了两根凳子和程笑石到院里纳凉。

  程笑石接过凳子坐下,克林把自己坐的凳子放在离程笑石三尺远的地方,没有马上落座,而是进屋提了一盏马灯出来挂在两人身旁的晾衣竿上,然后又抬了一根宽板凳放在两人中间,末了才坐在自己的凳子上。两人的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长,风来灯曳时,影子便忽长忽短,如此往复不已。

  “现在我们来仔细分析一下明天的计划。”克林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派克笔拍在中间的凳子上说。

  “我认为我们应该先确定调查的大方向。”程笑石建议,“对嫌疑人的调查可以采取由浅入深、先排除再递进的方式。”

  “没错。”克林拿起笔用笔帽朝着程在空中点了点,说,“我们可以从这几个人身上寻找切入点。”说着他迅速在本子上写下了几个名字。

  写完后他把本子竖着放在中间,以便两人都能看清楚。

  “你看,”他先指着并列于第一行的两个名字——沈慧春、陈双——说,“赵丁宝是导致陈殿新情侣殉情自杀的罪魁祸首,既然我们已经确定是有人设计害死了赵丁宝,那么第一嫌疑人的身份陈家母子是当仁不让——”说到此克林感觉有些别扭,顿了顿,又继续说,“这个词我好像用得有些不妥,反正就是他俩嫌疑最大的意思。你明白就行。”

  “行了。不钻字眼。”程笑石指着第二个名字问,“这个席曼真是谁?”

  克林说:“赵凤霞的结拜姐妹。我对她也不熟,但赵凤霞死的时候她曾去吊唁过,看她悲伤的表情两人关系应该不差。”

  “你怀疑是一个弱小女子把赵丁宝淹死在河里,然后还能做到不声不响地转移尸体?”

  “并非完全不可能,”克林斩钉截铁说,“赵丁宝抽了多年大烟,身衰体弱,长得跟个长条腊肉似的。整天吞云吐雾,神志迷糊,别说是个成年女子,就是个稍微有点力气的小孩恐怕也能把他推下河。至于尸体,其实只需要雇一辆马车就能搞定了——当然,驴车也行。如今这世道,女的可不比男的弱。”

  “头七那天她去了吗?”

  “我好像看到她在场。”

  “这样的话时间上可就有些矛盾了,赵丁宝十有八九就是在头七那天被害的。”

  “哟,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克林拍拍额头,“我只顾着考虑作案能力,忘了作案时间了。”说完他在席曼真的名字后面打了个问号。

  “沈慧春和陈双是头七仪式的主要人物,那——”

  “不!”克林明白程笑石的意思,打断说,“他俩和席曼真不一样。他们有协同作案的嫌疑,而且当天他们也不是一直在一起。如果他们采用交错出现的方式误导大众,那么杀人计划还是可以得逞的。”

  “那这两个人呢?”程笑石指着最后两个名字,“你认为侯长义和唐中贵也有嫌疑?”

  克林收起本子:“这两个人我们还不了解,暂时不能说有嫌疑。不过既然是赵丁宝的朋友,那他们对我们的调查就同等重要。”

  “那明天我们兵分两路调查?”程笑石问。

  “想要效率高也只能这样。”克林说,且一副不得不如此的口吻,“明天我先去找沈慧春,从眼下嫌疑最大的人开始查。”

  “呵呵,”程笑石笑了笑,“要说嫌疑大我觉得你还漏掉一个人,而且是个很关键的人。”

  “谁?”

  “赵家仆人。”

  “你是说姜老伯?”

  “赵丁宝一死,赵家就换姓了。虽然没什么家产,但那套房子也足以让他起杀心,关键是现在动手还可以把罪行嫁祸在一个死人头上。”

  “若是这样,那他一定对禁忌传言深信不疑,但我们去的时候他只字未提。”

  “我们不主动提,他当然不会做欲盖弥彰的蠢事。”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我疏忽大意了。”

  “你还记得当时姜老汉的那句没说完的话吗?大意是赵丁宝把赵家能卖的都卖了,若是他再不死兴许房子都得卖出去。虽然最后的话没说出口,但他的意思是这个意思。”

  “你的意思是他不小心说漏嘴了?”

  “很有可能——”程笑石说到此顿了顿,突然一巴掌拍在腿肚子上,打死了一只蚊子,然后才接着说,“或许是他只想着不能在禁忌上露出马脚,却忘了禁忌之外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如果是这样,我们明着查他肯定不行——”

  “我可以让吉昌暗中监视。”克林正思忖怎么办,程笑石已经提出方案。

  “行,”克林赞同说,“这个办法再好不过了,一个疯子做什么事都是‘合理’的。”

  “我明天和你一起去陈家?”

  “不用,”克林把手一伸,“既然您对各种痕迹颇有研究,那就去看赵丁宝被杀的现场吧。现场勘查越早越好。我一个人实在是分身乏术,只能拜托你了。”

  “行。那我明天——”

  “啪”地一声,程笑石话还没说完,克林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既打断了对方的话,也打疼了自己的脸。蚊子依然“嗡嗡”飞着,就像谋杀背后那个冒险挑衅的凶手……

  

  第二天克林一大早就去了陈家。到达时,陈家的院门正好敞开着,克林连门也没敲便走了进去。此时沈慧春已经脱去孝衣孝帽,换了一身平日里穿的衣服,正在打扫院子里残留的垃圾。死者既已入土为安,陈家也渐渐冷清起来,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等到克林在院里走了好几步,沈慧春才发觉有人进来,赶紧抬起头来瞧,手上依然握着那把用高粱绑成的笤帚。

  “克先生,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沈慧春有些惊讶,不知是因为惊讶于克林的到来还是自己的后知后觉,抑或两者兼具。

  克林东看看西瞅瞅,后说:“刚进来,不过你刚才看上去确实心事很重。”

  沈慧春脸色唰一下就沉了下来:“我在想我儿子。”

  “节哀顺变。”克林安慰了一句,“可能我来得不是时候,不过我不得不来。”

  沈慧春听克林如是说,便知道对方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她把笤帚放下,朝客厅走去:“克先生进来说吧,我给你泡杯茶。”

  “茶就不必麻烦了,”克林朝客厅的台阶迈去,同时说,“我们就坐着聊会儿就行。”

  克林坐下后,沈慧春还是给他倒了杯热茶:“喝吧克先生,现成的茶水,不麻烦。”克林笑着接过杯子,并表示了感谢。

  “妈。谁来了?”这时陈双从与客厅相通的一间屋子走出来——他也同样换了一身便服,手里正搭着一件夏季穿的短袖衬衫。

  “是克先生,”沈慧春朝大儿子看了一眼,“他来找我问点事。”说着又朝克林解释说,“明天就要去上班了,在卧室忙着收拾行李呢。”

  “行,那我就直说了,”克林喝了一小口茶,开始开门见山说,“我来是为了赵丁宝被杀的事。陈先生也是读书人,我想你们是不会相信鬼魂复仇这种无稽之谈的对吧?”

  说完之后克林快速地在两人脸上游移,想要发现细微表情下不经意间暴露出的真实情感。然而遗憾的是他什么都没发现。两人的表情反应得很正常,这正是克林不希望看到的。

  先是爱激动的沈慧春高声说:“克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们杀了赵丁宝?!”

  克林长吸一口气,从嘴里重重地蹦出一个字:“是!”

  接着陈双也附和着母亲的话说了一句——音调像大多数文人一样温和得多:“克先生话可不要乱说。诚然,我们确实恨那个烟鬼,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但他的死确实与我们无关。我们这两天一直在忙着弟弟的丧事,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没错,”沈慧春依旧高声说,“我活了大半辈子了,敢做就敢认!他要真是我杀的我认,但不是我做的也绝不允许乱扣帽子在我头上!”

  “克先生,这回是你的不是了,”陈双和母亲正好相反,依旧轻言细语地说——即使语气里带着抱怨也是如此,“我们有很多邻居能给我们作证,你可以随便去问。”

  “听说前两天你们叫人去找过他?”克林开始循序渐进地发问,试图找到一点端倪。

  “对,”陈双毫不隐瞒,“就二十五那天,想让他来参加凤霞的头七道场。他毕竟是凤霞唯一的亲人。”

  陈双话刚落,沈慧春立马接道:“要不是史村长说的照着镇上的风俗来,我们才不会去找他呢。哦,我明白了!”沈慧春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本已经低下去的音调又抬高了几分,“你就因为这个怀疑我的吧?”

  “恐怕不只这个,”陈双在旁补充说,“那天你情绪很激动,甚至失控。你抓着克先生的衣服说了几句狠话,说一定不会放过赵丁宝什么的——我想克先生印象一定很深刻。”

  “没错,”克林也很坦诚地承认了,“来找你们确实有这两方面的原因。不过既然你们能配合本探长的调查,我也绝对会拿证据说话。”

  “那就好,辛苦探长了。”听了克林的承诺陈双心里放松了些。

  这时沈慧春神神秘秘地走到克林身旁,拿水壶把他的杯子倒满:“诶,探长先生,你说会不会真是凤霞死不瞑目,把姓赵的给拉下去了?”

  “不会!”克林立马铿锵有力地回说,“我们已经有证据证明赵丁宝是被人杀的,凶手不过是想利用所谓的禁忌把水搅浑自己好逍遥法外而已。你放心吧,我们会找到凶手的。”

  “那你们先聊,我先进去了。”陈双向克林拍了拍手上的衣服,准备回卧室。

  克林立马把他叫住:“陈先生,恐怕这班你暂时还去不了。”

  “为什么?”沈慧春又生气了,她质问克林,“赵丁宝的死跟我们又没关系,凭什么不让我儿子上班?!”

  陈双正站在门口位置,他回过头来:“克先生,我理解你的怀疑。不过我是一所学校的老师,我可以耽搁,但孩子们耽搁不起。而且我妈还在村里,真要有什么事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克林又在思索着什么,没有说话。陈双又继续说,同时写了一张纸条递给对方:“克先生,这是我工作的地址。‘诸城国小’国学班,校长叫李培成。你可以随时来找我,甚至可以派警署的人到学校监视我,但请不要耽误我的学生。”

  看陈双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克林都觉得是自己做得过分了些。他最终同意让陈双进城,但至于会不会派人监视,他并没有说。既然是监视,若是提前告知了对方,也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

  

继续阅读:第十一章:动物学家的痕迹学造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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