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线索交换
王承苦2025-11-10 11:305,386

  引子——“没错,”程笑石点头,“这些画其实就是把凶手在墓穴内搬运尸体的过程分成几个阶段给画了出来,而且我们由此得到了一种全新的可能性,这个可能性能够完美解释赵丁宝在临死前是如何留下那两个注符的。”

  

  

  在诸城国小校园门口,克林在保安面前吃了闭门羹。

  “走开走开,”保安手里拿着防暴棍,“今天不上课,非校内人员一律不得入内。”

  克林想起是周末不开课,正准备要走,又突然转身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教国学的陈双老师?”

  “是有个陈老师叫陈双,”保安回说,“教不教国学我不清楚,你找他有什么事?”

  “有点私事,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老师当然住学校教职工宿舍了,不过今天不开课,他一大早就出去会朋友去了不在学校,估计要晚上才回来。你要着急的话留个地址,他回来我让他去找你。”

  “哦,那倒不用。”克林边说边打量着校内位于左侧的教职工宿舍,“也不是什么急事,就不麻烦他了。”说完克林便离开学校,去了另一个地方。

  此时太阳已经渐渐西沉,诸县本就是小城,一到这个点,即便是店铺林立的繁华地段也准备打烊收摊了。

  兴许是为了更好地管理和服务,警署就在繁华地段东边不到半里之遥的东安大道221号。克林到了警署没敢直接进去,而是悄摸儿藏在警署那堵漆有“法制安民,违法必究”宣传标语的红底白墙下。为了防止被人认出,他戴了顶圆盘帽,帽檐压得低低的。

  此时是快下班的时间,警署里时有同事进出,然而克林都信不过,依然静静等着。

  又过了一二十分钟,一个剃着板正平头,高大帅气,脚踩尖头皮鞋的男子出来了。

  对方刚出门口没走两步,克林就跟了上去。拐进一处暗角后他紧跟几步,上前猛地一拍对方肩膀,同时喊出对方名字:“吴焕生!”

  对方被他一吓,还没回头已习惯性地把手往腰上摸,等回头看清来人后又哈哈笑着把手收回来,并顺势拍了克林后背一下,用嗔怪的口吻开玩笑说:“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呀?光顾着自己立功,把兄弟一个人扔在警署办那些偷鸡摸狗的小案子,真够意思啊!”

  克林把手放在唇前“嘘”了一声:“小点声,我现在还不能回来。唉,总之说来话长,先找个说话的地方。”

  “那去我家吧,你嫂子正好带孩子回娘家了,清静。”

  克林想着今天反正回不了石关镇,警署和家里也还不能去,自然表示同意,还乐得省下一晚住店费,于是吴焕生在路上买了些熟食和水果,带他回了自己家。

  一到家,吴焕生就舒服地躺在沙发上,克林也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老婆不在的日子真他妈爽。”吴焕生舒展着身子惬意地说。

  “嫂子还是管那么严吗?”克林说着从茶几果盘里拿了个苹果,用手搓了搓便“哗哧”咬起来。

  “唉,”一说到老婆吴焕生一脸无奈,“江山易改臭脾气难移啊,不提她了。倒是你,准弟妹跟我说了你去石关镇的事,这几天可担心你了,每次一闲下来就让我去找你。”

  “是吗?!”克林一听孟雅纯担心自己,心里极为好受,短暂的愉悦过后又一脸忧容地叹了口气,“可惜这事不好办呢,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吴焕生从沙发上直起腰来:“看来这回你真遇上个‘麻花案’了。说吧要我怎么帮?”说完从果盘里挑了个鸭梨啃起来。

  “两件事。”克林把刚咬了两口的苹果放在茶几上,说,“一个是继续为我保密,尤其是我舅舅。”

  “你放心,他出差去了还没回来呢。这件事就你我还有弟妹知道。”

  “好,第二件事——”克林突然停下来,“能不能别张口一个弟妹,闭口一个弟妹的。我俩八字——不对,连六字都还没一点儿呢。”

  “行行行,”吴焕生改口说,“叫雅纯行了吧。”

  克林摇头:“不行。”

  “这也不行?”

  “你就别叫这么亲热了。”

  “好好好,”吴焕生用拿梨的手摆了几下,“叫小孟总行了吧?这下可以继续说了吧?”

  “第二件事,”克林接着之前的话说,“我要你帮我注意一个人。”

  “谁?”

  “诸城国小的陈双。他在那个学校教国学。他是我的重点怀疑对象。”

  “那我明天就安排阿邦去盯着他。”

  “我想让你亲自去,别人我怕靠不住,而且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那警署的事情怎么办?”说话间隙吴焕生一直在啃着手上的鸭梨。

  “放心吧。”克林也重新拿起苹果吃起来,“这件事没那么复杂。诸城国小一周有五天半的课程,老师们平时就住在校内的教职工宿舍。今天我去找学校保安说他去见朋友去了。按照这个时间推算,正常情况下他应该每周的周末才有时间离开学校。开课时间你不用亲自去,你只需要跟保安亮个身份,只要发现陈双在非正常时间离校就让他告诉你,然后你想办法告诉我。至于休息日,你只需每周周末跟同事调休一天,在校门外等着他,跟踪看看他都去见什么人。”

  “这没问题。”吴焕生满口答应下来……

  

  次日,夏历的六月初二。克林一早告别朋友回到了石关镇。

  克林先回了自己住的地方,发现空无一人后又立马转道去了程山村。

  程笑石果然在家,此时他正坐在自己实验室的工作台前。不过他并没有做任何实验,只是面前摆了一堆刚从马向南处取回来的画稿,有的已经被翻出褶皱了。

  “我还以为你昨天就能回来呢。”程笑石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来的人是克林。

  克林走到他面前,顺势坐在工作台上:“是准备回来,但突然想起些事要办,耽搁了。”

  “你是找人监视陈双去了吧?”程笑石手里拿着一张画稿看着,微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克林有些诧异。

  “猜的。你一直怀疑他们母子是凶手,很好猜。”

  “好吧,”克林耸着肩头摊了摊手,“我是让警署的老朋友帮我盯着他。”

  “路满江那边呢?”

  “也查过了,路满江就是个十足的花花公子……混蛋!”一提到路满江,克林又忍不住骂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发这么大火?”程笑石来了兴致,他放下画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克林一边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一边讲述说:“我到路家的时候路满江还没回来,就他老子在家。他老子对赵凤霞殉情的事说得轻描淡写,动不动就说他儿子不是非赵凤霞不娶。我最开始还以为他是为了替自己儿子开脱,可后来路满江回来的时候,却已跟另外一个女人如胶似漆、又搂又抱。可怜赵家姑娘这头刚死,路满江那边已拿自己当个事外人。”

  “就为这事生气呢?”程笑石哈哈一笑,不仅不以为然,反而诘问克林,“克探长啊,这就是你感情用事了,你就没想过路满江是故意在你面前装成花心男人,好避免你将赵丁宝的死怀疑到他头上?”

  “这——”克林一时语塞,停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摇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当时是他们家的女仆去把他找回来的,他爹根本没时间和他通气儿。而且我去他们家是突然拜访,又不是提前约好的,他们没必要主动在我面前表演花花公子的戏码,否则一旦弄巧成拙,便是欲盖弥彰。”

  “好吧。”程笑石把台上的画稿收拢成一叠,“我也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哦,”克林把二郎腿习惯性地一跷,急问,“你先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程笑石把画稿往克林面前一推:“算是个好消息吧。你先看看这些画。”

  克林拿起画稿,一张张地翻看着。画上画的是尸体在墓穴中挪动位置的姿态轨迹图,在尸体旁边还有一个人形素描。

  “这画风很熟悉啊。”克林边看边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你当然见过,”程笑石笑说,“你要没见过他那还不一定能见到我呢。”

  “我想起来了,”克林立马豁然,“是那个姓马的。马……叫什么来着——对了,是马向南。你特意去找他画的这些画?”

  “没错,”程笑石说,“这些画模拟了赵丁宝死后尸体的挪动轨迹——从墓穴中部位置到墓穴最里面。”

  克林仔细看着画:“这个人形轮廓是什么意思,是凶手在拖动尸体?”

  “没错,”程笑石点头,“这些画其实就是把凶手在墓穴内搬运尸体的过程分成几个阶段给画了出来,而且我们由此得到了一种全新的可能性,这个可能性能够完美解释赵丁宝在临死前是如何留下那两个注符的。”

  克林听了一下就从台下跳下,拉了根板凳坐到程笑石身旁,表情很是激动:“这么说你解开凶手的杀人手法了?”

  “应该说是解开了一半,”程笑石开始把自己的发现娓娓道来,“我先说死者留注符的疑点。首先,死者想在临死前留下注音符号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个是意识,一个是行动能力。二者缺一不可。之前我就说过,溺水而死的人,溺液进入呼吸道和肺脏后会造成窒息性昏厥,这种情况若不主动急救是无法恢复意识和行动能力的。所以要弄清楚死者如何在临死前留下那个符号,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凶手方面临时改变了杀人手段。”

  “临时改变杀人手法?”克林有些震惊,“也就是说赵丁宝是在溺死前的威胁中留下注符线索的?”

  “正是。”程笑石掷地有声地说,“我们可以假设这样一种情况:凶手把赵丁宝骗到墓穴,然后持刀威胁,赵丁宝深知难逃一劫,于是趁机留下线索,之后凶手为了制造荒唐的死者复仇舆论,又改为将赵丁宝溺死,之后再把尸体运回墓穴。这样一来,墓穴中的符号和溺水而死的赵丁宝之间就能得到合理的联系。”

  “还真是,”克林拍了拍额头,也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一开始我们怎么都没想到这点呢!”

  “这种事想不到也正常。”程说,“虽然你擅长分析人的心理,但无论是谁,思维都不可能存在绝对的严谨——”

  “等一等,”突然,克林伸手打断程笑石,“我还发现一个问题。”

  “嗯?”

  “如果这个可能性成立,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什么问题?”

  “赵丁宝到底是在哪里被淹死的?紫萍河还是墓穴附近某个尚未被我们找到的池塘水坑?当然,也不排除是在某个人家的井里或大水缸中。虽然我很不想去提,但我还是得说一句,这个可能性一旦成立,我们又绕回原点了。”克林一开始的欣喜逐渐消失。

  “你错了,”程笑石提出不同意见,“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我们是在无法完美解释注符和杀人手法的情况下推翻一切的,但现在我们至少可以确定凶手杀人前先到过墓穴。根据我们之前的推测,凶手是穿着死者赵丁宝的鞋将他用板车运到墓穴的,而我在紫萍河附近的那条路上只找到了他们去往墓穴时留下的脚印,并没有发现返程脚印,这说明凶手并没有返回紫萍河,他是在其他地方淹死赵丁宝的。”

  “不对,”克林坚持己见反驳说,“赵丁宝被发现时脚上穿的就是自己的鞋,不排除凶手在运赵丁宝返回紫萍河前就已经把鞋还给了赵丁宝,自己则另穿了一双。还有,你说他不会去紫萍河,那他身上的淤泥和紫萍如何解释?既然是临时改变杀人手法,肯定不会提前准备这些东西来伪造现场。”

  “首先,你犯了一个逻辑性错误,”程笑石说,“我检查脚印是根据时间段来的,并不针对某一个人。因为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哪个是赵丁宝的鞋印,所以不存在你说的凶手换鞋返回我就不知道的说法。只要凶手在作案时间段内返回过紫萍河,不管他换不换鞋,我都能检查得到。另外,关于你说的第二点,紫萍虽是紫萍河里的东西,但它和河底淤泥一样,是可以移动的。我今天已经问过村长,近段时间至少有三个村民挖过紫萍河的淤泥,还有几个养鱼的村民曾在紫萍河捞了紫萍到自家的鱼塘里喂鱼,凶手没必要舍近求远去紫萍河。”

  “你说的这几个里面谁家离墓穴最近?”听到这里克林终于不再一味地反对。

  “这个人你也见过,”程笑石说,“他就是鹤壁村的村长史裕丰。他家有个鱼塘,他经常去紫萍河捞浮萍放到鱼塘里。”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凶手没有返回过紫萍河那他会不会就是在那儿淹死赵丁宝的?”

  “应该不会,要淹死一个人动静会很大——哪怕是事先被迷晕的人——而且村长家的鱼塘就在家门口。这几天村长夫人正好失眠,晚上如果鱼塘里有什么大的动静,她能知道。凶手顶多去捞点紫萍差不多。”

  “那挖过紫萍河河底淤泥的哪家离墓穴最近?”

  “张歪嘴,一个老光棍。他家有几块地,嫌太贫瘠,案发前他去挑了几担淤泥来肥地。他家离墓穴只有不到半里路。”

  克林从板凳上站起来,十指扣在胸前,像往常思考时那样摩擦着两个拇指,这次没再磕牙,而是一边思忖一边就说了出来:“要伪造死者从紫萍河溺水的假象,需要找到淤泥和紫萍。这两样东西又不在一处。如此说来……难道我真的冤枉陈家母子了?”

  程笑石也起身,靠近走到门口的克林,与他面背相对,说:“虽说赵丁宝是在赵凤霞头七那天晚上到第二天早晨这段时间内遇害的,但我们依然可以推算出更准确的时间。赵丁宝是头七那天下午两点出的门,下午七点从欲仙居离开,并声称晚上约了人在鹤壁村见面。既然他是在鹤壁村遇害的,又正好是在晚上,所以我们可以肯定约他见面的人就是凶手。从镇上到鹤壁村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到达时正好天黑。但凡凶手杀人肯定是越干净利落越好,所以我们可以把赵丁宝的死限定在晚上八点到十二点之间这段时间。另外,在八九点钟的时候陈家的头七道场还远没有结束,在此之前,陈双和沈慧春是没有太多时间去和赵丁宝周旋的,因此沈慧春母子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

  “没错,”克林手倚着门,回头赞成说,“你分析得很有道理,看来我们得在别的嫌疑人身上下工夫了。”

  “对了,还有件事。”程笑石突然想起来说,“有人去过包庆喜家。”

  “你是说包庆喜回来了?”克林有些诧异。

  “只能说有人去过,”程笑石说,“我在他家的暖瓶塞上发现了刚刚打湿的水渍——”

  “这个可不足以证明,”没等程说完,克林便摆手打断说,“暖瓶里如果有热水,瓶塞上会有一层液化后的蒸汽,有水迹也正常。”

  “你别急,听我说完。”程笑石笑着,不慌不忙地说,“包庆喜自打进城给你洗照片起就再也没有回过自己家,暖壶里的水早就凉透了,不可能有什么蒸汽。而且水只剩小半壶,除非是有人用水壶倒过水,否则瓶塞上不可能有新鲜的水渍。不仅如此,他家的井绳也是湿的,可以百分百确定,有人去过他家。”

  “会是他自己吗?”克林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说,“看来吉昌真没看花眼,但他既然回来了又为什么躲着我们不见呢?”

  “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他,”程笑石说,“我已经让吉昌去他家外盯梢去了,一有发现会立马来通知我们。”

  “嗯,”克林点头,“包庆喜那边就让吉昌先盯着吧,现在我们得先去一个地方……”

  

继续阅读:第二十三章:峰回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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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推理奇案:石关镇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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